第兩百二十六章 武安君

  趙國朝堂上下,全部沉浸在喜悅當中。

  現在他們終於知道,原來嬴政想一戰滅趙,沒想到卻被李牧擊潰,還損失了十萬大軍,挫敗了強秦的陰謀,這怎能不讓他們高興。

  此次大戰,意義非常,自從長平之戰後,趙國在對秦軍的作戰中基本上都是輸多贏少,這一次,足足剿滅了十萬秦軍,趙國罕見的大勝。

  李牧在趙國的聲望也因此更高,被譽為趙國的保護神。

  「李將軍,這次能夠擊敗秦軍,全賴將軍運籌帷幄,恭喜將軍。」郭開躬著身子,向李牧恭賀道。

  而站在他對面的,則是一位身著鎧甲,威武不凡的中年將軍,濃眉大眼,臉上帶著堅毅之色。他就是趙國的李牧,戰國四大將之一。

  「丞相過獎了,這不過是李牧分內之事罷了。」面對郭開的示好,他不咸不淡的回道。

  郭開聞言,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之色,沒想到李牧會這麼不給面子。

  「啟稟大王,微臣認為,李牧將軍,常年鎮守邊疆,保護一方百姓,此次大戰,又大敗十萬秦軍,勞苦功高,戰功赫赫。微臣建議,應將李牧封為趙國武安君,以示朝廷恩澤。」

  聞言,饒是李牧再鎮定,也不得不為他的話所震驚。

  武安君,兵家的最高殊榮,誰不想得到?

  然而,這份驚喜只是維持了一瞬間,便消失不見,隨之而來的是濃濃的警惕。

  他不會忘記,趙國上一任武安君廉頗老將軍是怎樣淒涼落幕的,就是因為眼前之人,在大王面前進讒言,才逼得廉頗將軍出走趙國,客死異鄉。他又有什麼陰謀?

  面對李牧警惕防備的目光,郭開渾不在意,若論打仗,十個他也不是李牧的對手,但論當官主政,一百個李牧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的手段,不是這群武夫可以抵抗的。

  「李將軍雖然對趙國有功,可武安君······」坐在王位上的趙王遷開始猶豫起來,武安君是一國大將最高的殊榮。而李牧此人,多次頂撞於他,也正是因此,他才不喜。而現在,他的寵臣居然要把武安君的名號送給他。

  這不得不讓他警惕,雖說當年郭開因為廉頗之事,將趙國軍方勢力得罪殆盡,只能依靠他在朝堂立足。

  但誰知道,李牧會不會與他合作,這一文一武如果聯手,足以動搖他的地位。

  一時間,他看向郭開的目光中也帶著幾分不善。

  「大王,此次大戰,秦國損失了十萬大軍,他們不會甘心,一定會再度來攻。可我趙國,也只有李牧將軍坐鎮邊關,才能抵抗秦軍。大王應該也曾聽聞,這幾年,秦國一直在擴充軍隊。十萬大軍,雖然不少,但對於秦國,卻遠遠算不上有多大的損失。」

  「一旦他們再度揮軍來攻,趙國各位將軍中,也只有李將軍才能抵抗秦軍的虎狼之師。所以,我建議,將李牧將軍調離雁門,坐鎮邊關,以抗秦軍。而雁門之地,另派將軍鎮守即可。胡人。早已被李將軍嚇破了膽,他們不敢深入雁門。」

  「李將軍,不知我說的是否正確?」說完,郭開笑眯眯的問道。

  面對郭開一連串的話語,李牧只有沉默。他就知道,這郭開不懷好意。

  明著是讓自己坐鎮邊關,暗地裡卻是將自己調離了經營數年的雁門大本營,而且他留下的抵禦胡人的精銳部隊,怕也是要落到趙王手裡了。

  但面對強秦的威脅,他又無法反駁。

  「大人所言極是,只是這武安君之名,臣受之有愧,還望大王收回成命。」李牧躬身說道。

  「愛卿勞苦功高,守衛邊關多年,此次又擊退強秦,戰功赫赫。趙國除了你,誰可當武安君之名?愛卿還是不要推辭了。」

  「微臣多謝大王。」話已至此,李牧不的不接此重擔。

  而坐在王位上的趙王,聽到李牧的話,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有什麼,能比直接掌握一支精銳軍隊,更讓他開心的?

  李牧一走,那些邊軍遲早是他的囊中之物。想到這裡,他把目光再度投向了郭開,而郭開似乎是察覺到了趙王的目光,兩人抬頭對望,臉上不約而同的帶著笑意。

  君臣之間,相照不宣。

  ······

  相比於趙國朝堂上的喜慶和交鋒,秦國的咸陽,卻是一片縞素。

  幾乎是家家個戶,都一片素白。

  整座城池,都陷入悲傷與肅穆當中。

  十萬秦兵,無一人生還!

  不,還有一個,那就是樊於期!

  祭台之上,嬴政一身玄色王袍,神色莊重。

  今天,是為大軍送行的日子。

  滿朝文武皆在於此,但還少了一個,那就是閉門在家的昌平君。

  「把他們帶上來!」嬴政冷著臉,寒聲道。刺骨的殺意,仿佛寒冬降臨,在場的每個人都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不多時,就有士兵把一群人帶到台下。

  「與趙一戰,大秦損失了十萬雄兵,無人生還。自從長平之戰後,我大秦還從未有過如此大敗。此戰之敗,不在兵不精,不在器不利。而在於朝廷,在於統兵大將樊於期。」

  「樊於期作為大將,交戰之時,丟下士兵逃跑,隨後又逃亡燕國,罪大惡極。商君曾言,臨陣脫逃者,斬!」

  「既然此僚叛逃,那就用他宗族的亡魂,以告陣亡將士的在天之靈。行刑!」

  「鏗鏘!」一聲清脆的劍鳴,嬴政腰間的長劍出現,展露出其主人勃然的殺意。

  一聲令下,台下已是人頭落地,鮮血飄紅。

  然而,這還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樊於期此人,當誅!

  「傳令下去,諸國之人,能獻樊於期首級者,賞金十萬!另外,向燕國遞交國書,令他們交出此人。無論如何,孤要他死!」這是嬴政第一次如此深恨一個人,也是第一次毫不掩飾的展露殺機。

  「另外,此戰所有陣亡將士,其家人加爵一級,撫恤加倍。」

  ······

  寒風凜凜,白幡飄揚。

  李玄常來到咸陽城外,這裡有一座衣冠冢,是他建議嬴政為死去將士立的。雖說他們家人會緬懷,祭祀,但此戰實在太過慘烈。連嬴政都不得不出來安撫百姓,此戰,是朝廷之責,識人不明。

  望著面前高大的石碑,他沉默了。

  眼前閃過當日,他們出征的情景,一張張年輕的面孔,就這樣死在戰場上,死的沒有任何意義。

  戰死沙場,是他們的宿命,但他們卻是死在自己人手上。

  李玄常眼裡閃過一絲悲色,來到這裡,也有十幾年了,不管他前世如何,但這一世,他是秦人。

  他修煉武道,轉世重生,但並不意味著,他可以漠視人的死亡。

  所有的生命,值得敬畏。

  他從不敢忘,即使是有了強大的力量,但面對廣闊的天地,他仍是一隻螻蟻,一隻比常人強大一點的螻蟻,兩者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可以掌握別人的生死,但自己的生死,他卻從未掌握過。

  但修行,就是一條不斷強大自身的道路,而他,正在路上。

  以往的經歷,不斷在心中浮現,他緩緩跪坐在地,取出背上的古琴。

  「錚!!!」

  沒有風花雪月,沒有飲酒賦詩,不見高山流水,但有沙場爭鋒。

  急促的琴音帶著無限的悲思,越來越快,越來越急。此刻寒風凜凜,而他撫坐彈琴。

  身為秦國長公子,他現在能做的,只有以此曲告亡靈。

  但這不是他們的宿命,更不是秦國的宿命。

  琴聲越來越急促,李玄常竟是無意之間調動了真氣,琴音傳盪,一股悲寂的氣息彌散開來,方圓幾里內,除了琴音,再無其他雜聲,好像周圍的鳥蟲都被這琴音殺死。

  李玄常琴技臻至巔峰,靈覺合一,天地元氣被這股奇妙的韻律撥動,帶著肅殺,連天上的雲彩也為之停滯。

  縹緲、浩蕩、但卻凜然刺骨,帶著幽寂的哀思以及抗爭不屈的意味。

  咸陽宮內,嬴政正在御批的手微微一滯。

  「查一下,何人所為。」

  殿內寂靜無聲,仿佛他在和空氣說話。但殿外卻是有數道身影,閃爍不斷,奔向城外。

  欽天監內,一道絕美的身影恍然睜眼,美眸中帶著迷茫,隨即化為一道玄光逸散。

  琴聲緩緩而停,一切恢復寂靜。但那股肅殺的意境卻仍舊停留在此,並且愈發濃郁。

  遠處,幾道身影向著此地趕來,臨到近處。

  待看清身影后,幾人眼中竟滿是不敢置信。

  以他們的修為,當然感受得到此地充斥著的肅殺意境,連帶著此地的元氣都變得混亂,他們進入之時,都感覺到有些不適。

  沒想到,一切的源頭,竟然是,扶蘇公子。

  「你們退下吧。」

  李玄常緩緩睜開雙眼,沒有任何情緒,一切都是那麼平靜。幾人看了看身邊的同伴,點點頭,拱手離去。

  憤怒,會使人喪失理智,喪失判斷力。李玄常此刻已不再憤怒,所有的憤怒都已化為龐然的殺意藏在內心深處。

  而就在此時,另一道身影緩緩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