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這個理由靠不靠譜,聽了岳文軒的解釋,大家更不好說什麼了。
上工的廣播喊過之後,大家都不敢多做耽擱,三三兩兩的向外走去。
左向群問道岳文軒:「還沒問你被分到幾隊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也被分到四隊了吧?」
「你猜對了,我大爺、四叔他們都是四隊的人,我當然也被分到了四隊。」
左向群高興的一把摟住岳文軒的肩膀,「真好,那以後咱倆就是一隊的人了。
你來之前,只有我和董雨蒙被分到了四隊,幹活的時候男女一般不在一起,我一個人挺沒意思的,以後有你和我作伴,就不愁沒人說話了。」
岳文軒對於性格開朗熱情的左向群印象很好,當下大氣的說道:
「好啊,以後有哥罩著你,絕對不會讓老鄉吃虧。」
「怎麼你就是哥了,你知道我多大嗎?說不定你得喊我哥。」
左向群雖然覺得岳文軒的人不錯,但也不會隨隨便便的就當別人的小弟,他還是想爭取一下,如果岳文軒能喊他一聲哥,那可就太美了。
「我四九年的,肯定比你大。看你長得跟個豆芽菜似的,就算年齡比我大,我要是喊你一聲哥,你敢答應嗎?
要是你敢答應,以後有打架的時候,那你可得沖在前面。」岳文軒隨意開著玩笑。
「就算我年齡小,打架的時候,我也能沖在前面。」左向群有點惋惜,「沒想到你還真比我大,看來以後只能喊你哥了。」
「喊我一聲哥,你不吃虧,你哥我本事大著呢,時間長了,你慢慢就知道了。」
董雨蒙也是四隊的人,大家都住在知青院,出門上工的時間一樣,但她刻意拉開了一點距離。
岳文軒回頭看了看,董雨蒙距離他們兩個有十幾米,也就沒有和她打招呼,繼續同左向群說道:
「董雨蒙一直都這樣嗎?上工都不和你走一起,她倒是挺謹慎的。」
說到董雨蒙,左向群的神情嚴肅了起來,不再嬉皮笑臉,「她這個人真的不錯,雖然出身差了點,但她本人特別上進,幹什麼事情都不落人後。
她的體質不太好,猛然間下地幹活肯定不適應,但她從來沒有喊過苦喊過累,特別堅強。
就是話少了點,可能是因為身份的原因,她很少和人打交道。
儘管我們兩個都被分在了四隊,但也就是上工的時候能走一路,其他時間幾乎沒有交流。」
岳文軒詢問董雨蒙的情況,也只是想對她多做一些了解,畢竟三個人都在四隊,以後打交道的機會肯定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趕到四隊集合的地點,提前趕到的老鄉都在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話。
大爺家的老二岳文山特意早來了一會,看到岳文軒走了過來,趕緊迎過去說道:
「文軒,趕緊跟我走,知道你來了咱們村插隊,剛才有好多人問起你,以後還要再一起上工,我給你做個介紹,帶你認認人。」
四隊的這些鄉親們有一些是本家,算是自家人,岳文軒剛來,肯定要和這些人打聲招呼,好好的聊上幾句才行。
要是表現的太冷淡了,大家肯定會對他有意見,而且大爺和四叔的面子也不好看。
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待在村里生活,岳文軒當然要表現的熱情一點,沒一會兒就和鄉親們打成了一片。
本來就是自家人,岳文軒說話又好聽,見識也廣,鄉親們都樂意和他說話。
聊了一小會兒,四隊的隊長,也就是岳文軒的四叔岳錦河姍姍來遲,開始給大家分派任務。
年輕的壯勞力,包括岳文軒和左向群,都給分配了疏通水渠的任務。
這是個新任務,大家都沒帶合適的疏通工具,還得回家拿鐵鍬。
岳文軒和岳文山一路往回走,左向群當然也跟在身邊,三人先來到了大爺家裡。
岳文山也不急著拿工具去上工,反而把兩人讓到了屋子裡,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白水。
他歉意的說道:「家裡也沒茶葉,倒是還有點紅糖,可我也不知道被我老娘藏哪兒了,只能委屈你們喝碗白水了。」
左向群趕緊說道:「喝白水就挺好,白水解渴。」
三個人就這麼坐在炕上喝水聊天,都半個小時了,岳文山也沒有出門的意思,岳文軒覺得第一天上工去的太遲不太好,便催促道:
「時間不早了,咱們還是走吧,這是我第一天上工,別被人說閒話。」
「你要是這會兒就走,到了地方指定一個人都沒有,咱們沒必要去這麼早,再待上一個小時出發也不晚。」岳文山無所謂的說道。
「大家這麼默契嗎?磨洋工這麼明顯,會不會被四叔罵?」
岳文軒剛來插隊,什麼經驗都沒有,他也只知道集體上工的時候,大家都在磨洋工,誰都不願意賣力氣。
「會不會被四叔罵,那得看是什麼時候,現在這個時候磨洋工,四叔只會裝作沒看見。」
知道岳文軒肯定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岳文山解釋道:
「如果是夏收的時候,或者是趕天時、趕時間的活,當然不能耽擱,誰要敢磨洋工,肯定會被四叔罵個狗血淋頭。
有時候天時不等人,必須得抓緊時間快干狠干,所有人都得賣力氣,萬一耽擱了,肯定會影響一年的收成。
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磨洋工,別說會被四叔罵個狗血淋頭,其他人也會有意見。
但平常的時候,四叔就沒有那麼嚴厲了,能把活兒在規定的時間內幹完就成。
如果是農閒的時候,四叔還得鼓勵咱們磨洋工,要是活乾的太快,那就是給他添麻煩。」
左向群已經插隊兩個多月,對於農閒期間的幹活過程很有體會,有些話不吐不快,接著說道:
「現在就是農閒的時候,講一句實話,現在麥田裡就沒有可乾的農活。
北方地區的冬天只種冬小麥,大河村的地里除了冬小麥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莊稼。
麥田又不用除草,再說現在還沒到長草的時候,不澆地的時候,真是沒啥活可干。
就算偶爾有點活,也都是勞動量很小的活,很快就能幹完。
但是,社員們每天都得上工,就算真沒活,隊長也得給找點活干,不然會顯得隊長很沒水平。
這個時候,咱們要是把活乾的太快了,那就是逼著隊長讓咱們幹些無用功。比如把東窪的土倒到西窪,然後再從西窪倒回東窪。」
聽到這裡,岳文山哈哈大笑,「你這才來了兩個月,就都門清了。
這可不是說笑,以前的時候,這種事兒還真沒少干。
農閒的時候,鄉里的幹部偶爾就會下來指導工作,淨給我們瞎指揮。
你不知道,有一年大冬天的,該乾的活兒都已經幹完,實在是不知道該干點啥。
那個幹部就讓我們挖土填大坑,按說這也不算白干,把大坑填了,總不是壞事。
但咱們這邊是平原,村里連個土坡都沒有,只能隨便選了一塊空地,取土填坑。
大坑太大,自然是填不完的。
第二年,又換了一個幹部下鄉指導工作,他又指揮我們把坑裡的土取出來,去填那一片兒不平整的空地。
這麼一折騰,等於兩年白干。」
類似的笑話,岳文軒曾經也聽說過,但他現在的身份是下鄉知青,感觸更深一些。
岳文軒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聽你倆這麼一說,我就清楚了。
這要是農忙的時候,肯定會提前通知第二天帶什麼農具,應該不會給咱們回家偷懶的機會,我沒猜錯吧?」
岳文山豎起大拇指,「還是你聰明,我倆這麼一說,你就都知道了。
地里有什麼活,肯定都在隊長的心裡裝著。農忙的時候,第二天要幹什麼活,在下工之前,隊長就會提前分配好。第二天上工,該帶的工具自然會帶上,誰要是沒帶好農具,指定會挨罵。」
聽岳文山講述上工的經驗,岳文軒覺得自己還挺有收穫的。
有些事情,儘管他聽說過,但沒有親身經歷,對於一些細節並不了解。
三個人喝足了熱水,從家裡出來,又去了知青院把工具拿上,這才不緊不慢的向地里走去。
耽誤了這麼長時間,三個人還是來早了,比他們早一步抵達的只有三四個人。
等所有人都聚齊,幹了還沒一個小時,就到了上午下工的時間。
疏通水渠實際上是一個力氣活,勞動強度很大,要是實打實的幹上半天,身體素質不是很好的小伙子也得累趴下。
但眾人幹的時間太短,而且還是不緊不慢的干,自然累不到哪兒去。
岳文軒頭一回上工,不但沒有被累到,反而還和鄉親們有說有笑的很開心。
他和左向群回去的稍早一些,兩個人在院子裡坐了片刻,其他人才陸續返回。
其他幾人都分在了其他三個生產隊,每隊兩三個人,雖然今天上午乾的活不一樣,但在這個農閒時節都在磨洋工,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上午的活一點都不辛苦。
原本岳文軒以為岳紅纓也會高高興興的返回,沒想到看到的卻是一個沒精打采的妹子。
還不等他上前詢問,白雅婷就迎了上去,拉著岳紅纓的手問道:
「紅纓,你這是怎麼了?現在的農活應該不算重吧,怎麼把你累成這樣?」
「難道咱們幹的不是一樣的農活?我翻了一上午的地,簡直都要累死了!這麼重的活,你竟然說不累,看來還是你的體質好。」
岳紅纓伸出兩隻手來,「你看看,我幹了沒一會兒,手上就都是血泡了。
就這還是大伙兒都關心我,一直讓我多休息,我要是和大伙兒乾的一樣多,我覺得自己這雙手都得廢了。」
看到岳紅纓伸出來的這一雙手血淋淋的,白雅婷驚呼出聲:
「你怎麼弄得這麼嚴重?手上都是血泡,流了這麼多血,這可怎麼得了!」
其他人也都圍了過去,看到岳紅纓的那一雙手,眼中都露出了意外和憐憫的神色。
岳文軒沒想到大妹第一天上工竟然把自己弄得這麼慘,皺著眉頭問道:
「是不是你又逞強了?有紅梅在一旁照顧著,就算你今天乾的活累了點,也不至於起了滿手的血泡。」
岳紅纓不敢看大哥的眼睛,避重就輕的說道:
「累是稍微累了點,但我也沒覺得很累,我第一天上工,總不能偷懶被人笑話。
主要是我這雙手太不爭氣了,連個繭子都沒有,乾的時間稍微一長就磨出了血泡。」
兩人說話的功夫,董雨蒙端來一盆清水,說道:
「紅纓,你趕緊洗一洗,滿手都是血,看著太嚇人了。
把手洗乾淨,讓你哥帶你去一趟村衛生所,最好還是用碘伏擦一擦,免得走了毒。
看到岳紅纓一臉愁苦的樣子,董雨蒙安慰道:
「咱們這些知青,以前沒有長時間幹過農活,手上沒有繭子,起血泡總是難免的事情。
我們和你一樣,剛來的那些天,手上也都起了血泡,只不過沒你這麼嚴重。
咱們也不差的,等慢慢適應了,也就好了。
所以不用急著表現,等咱們適應了,也會是合格的社員。」
「我行李中就有碘伏,你趕緊把手洗了,我去給你上點藥。」
雖然知道大妹下鄉之後難免要吃點苦,但第一天就把自己弄得慘兮兮的,還是出乎了岳文軒的預料。
岳文軒進了自己的宿舍,很快拿了一瓶碘伏給岳紅纓上藥。
「現在還是農閒的時候,應該沒什麼活,你們果樹隊不是很清閒嗎?怎麼把你累成這樣?」肖海燕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在一旁大咧咧的問道。
「我們果樹隊這段時間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整個地面都翻鬆一遍,果樹林裡進不來牲口,不能用牲口犁地,只能人工翻地。
聽紅梅說,最近這半個月,我們可能都是這個活。」
上工第一天就給了一個下馬威,岳紅纓確實被累到了,說話都沒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