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透口氣

  「他們一來就找一刀仙,應當有幾分成色。」

  「要是他們真能殺了一刀仙,就是我們雙旗鎮的大恩人。」

  「等著吧,一刀仙這畜生的報應來了!」

  這些竊竊私語,除了附近幾人,那兩個刀客聽不到,一刀仙聽不到,夏想三人也聽不到。

  兩個刀客在距離一刀仙五六丈處站定。

  坐在馬上,一直斜眼打量他們的一刀仙同自己右手邊被稱為「二爺」的漢子一同翻身下馬,在走向那兩個刀客前,還擊了下掌。

  一刀仙單手持刀,四指握在刀鞘,拇指抵在刀柄末端,這是一個隨時準備拔刀出鞘的姿勢。而他身邊的二爺,將刀橫握在手裡,雙手都握在刀鞘,一臉戲謔。

  幾個呼吸的功夫,四人的距離縮短至不到一丈,大概就是一刀仙手裡那把刀,三四個刀身的距離。

  吸了口氣,昨天將刀架在夏想脖子上的絡腮鬍子先開口道:「一刀仙,我找了你整整七年,出刀吧。」說罷,他緩緩抽刀,另一手扔掉刀鞘,口中一聲厲喝,持刀朝一刀仙砍過去。

  一刀仙腳下一錯,人朝右橫移了半步,身子跟著一矮,而他手裡的刀同時出鞘,露出刀鋒的瞬間,就切開了絡腮鬍子的腹部。

  僅一個照面,絡腮鬍子就輸了。

  而一刀仙移了半步,整個人就從絡腮鬍子的背影里露了出來,眾人只見他側身單腿跪地,雙手橫握著染了血水的長刀,臉上神色木然。

  仿佛他殺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條狗一隻雞。

  絡腮鬍子抹了把腹部的口子,不甘心的摔倒在地,斷氣了。一刀仙適才收刀,冷哼一聲,將刀夾在腋下,轉身走了幾步,背對眾人。

  與絡腮鬍子同來的刀客,見了方才的一幕,竟是連拔刀再戰的勇氣都沒有,就將手裡的刀拔出鞘,各丟到一邊。

  然後閉眼跪在二爺面前。

  二爺冷笑一下,猛的抽刀,一刀砍在他臉上,要了他的命。他跪地求饒,但二爺絲毫不買帳。

  殺完人的二爺收刀轉身,走到一刀仙身邊時,以刀代手同一刀仙的刀碰了一下,像是完成了某個儀式。

  兩人不疾不徐的上馬離開。

  鎮口多了兩具屍體。

  風沙里好似都夾著血腥味。

  之前一刀仙的強橫和二爺毫無江湖規矩的冷血,全都深深扎進雙旗鎮人的心裡,他們離開前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鎮上人的心口。

  揮之不去。

  「回去吧。」

  瘸子突然出聲,嚇了孩哥一跳,夏想這才注意到孩哥的臉色有些難看,顯然是被剛才殺人的場面嚇到了。

  孩哥這副樣子落在瘸子眼裡,使得瘸子在轉身的時候,嘆了口氣。

  夏想皺了皺眉。

  一回到店裡,系好圍腰子的瘸子就開口道:「從今天起,你要幫店裡幹活。在雙旗鎮活人,要記住三正,眼正手正腳正。」

  這話他是對孩哥說的,刻意忽略了夏想,顯然他沒想過,要一下子多養活兩個人。而且他與夏想心知肚明,不管孩哥和好妹是否成婚,夏想都只是雙旗鎮的過客。

  瘸子一邊說,一邊舉起桌上的斧子劈馬頭,劈了幾下之後補充道:「雙旗鎮還有個規矩,就是嘴巴不能瞎打聽事,也不能和外人說什麼人啊事兒的。世道亂,來尋仇的人多,說錯一句話,那就要死個把人吶。」

  夏想沒說話,孩哥的魂好似還沒從剛才的事裡出來,心不在焉的樣子,看的瘸子越劈越不得勁,乾脆解下圍腰子丟到孩哥手裡,吩咐道:「孩哥,把這上肉的骨頭剔了去,泡上好下鍋。」

  孩哥應了一聲,有些木訥的系上圍腰,乍一看到桌案上的肉還有些恍神,夏想及時出聲道:「這是馬肉。」

  「恩。」舒了口氣的孩哥挑了把趁手的菜刀,已經走出門的瘸子突然停住,伸手指著他腿道:「孩哥,在家裡幹活,別老帶著你那兩件傢伙,卸了去。」

  孩哥低頭看了眼綁在小腿上的兩把短刀,為難道:「我…我爹說了,頭不離肩,刀不離身。」

  瘸子欲言又止,哼了一聲離開。

  「也不知有沒有兩下子,還刀不離身呢。」聽了孩哥的話,正在燒火的好妹出言諷刺道。

  聽到聲音,孩哥手裡的刀頓了一下,夏想笑了笑,開口說道:「你們聊,我出去抽根煙。」

  「抽根煙?」孩哥不解問道。

  「就是透口氣。」給他們騰地方的夏想頭也不回道。

  以為他也是受了兩具屍體的影響,孩哥點頭不再多問。

  孩哥先是砍了兩下,又改用力來回切了幾刀,都劃不開案上的骨肉。他吸了下鼻子,把刀丟到一邊,換成瘸子之前用來劈馬頭的斧子,一斧子就斬進肉里,好用多了。

  他接連砍了幾斧子,斬斷幾根大骨的同時,也弄得肉沫橫飛。被燒火的好妹看到,急的這妮子立馬把手裡的乾柴塞進鍋膛子,手在襖子上背了兩下,就衝到他面前。

  她看了眼案上的肉,就一把推開孩哥道:「你咋這麼笨,這要糟蹋多少斤肉?」說完拿起孩哥之前使的那把菜刀,開口道:「看著。」

  只見她將刀刃貼著大骨,在左右各劃一刀,然後從被孩哥斬斷的地方,把只粘了一點皮肉的骨頭起出來,嘴裡嘟囔道:「你瞧,瞧見沒?」

  大概是沒得到孩哥的回應,好妹抬頭看向他,卻見孩哥根本沒看她的刀,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直到她抬頭,才低頭躲閃。

  「眼正!」氣的好妹把刀一丟,氣哼哼的摔門跑出去了。

  和夏想一樣出來透口氣的還有最先離開的瘸子。

  他被孩哥上門接親的事壓的好似如鯁在喉,急需找個人說道說道。他找的是幫夏想和孩哥打馬掌的酒鬼老馬。

  之所以選老馬,也許是兩家靠的近,又也許是夏想和孩哥打完馬掌,就直奔了客店。說不得兩人已經和老馬說過來領媳婦兒的事,他得和老馬解釋一下自己心裡的想法。

  不能叫人戳了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