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傳道太白,觀劫之變
「救命是好還是不好,我也是說不準的。」
洪塵搖著頭,舉起酒葫蘆來喝了一口。
方才救了那兩個長隨,他們今生自然可以好好地活,而且有這番陪同玄奘行路萬里的功德,將來不說封侯拜相,至少也有個萬貫家財。
若是不救,叫他們被山裡的妖魔吃了,那攜著功德,來世投個好胎,想來定比今世出生更好,說不定還能勉強碰一碰仙緣。
神仙多是怕因果的。
西行喪命的凡人和妖魔,未必就是真的慘澹。至少,佛門不會介意償還他們,而對佛門來說那微不足道的報酬,對凡人和妖魔而言卻是大造化。
當然,也並非所有結下因果的人都能有好報。
有時候真要是欠的多了,無從還起,那欠債的人指不定要下狠手,把債主滅的乾乾淨淨,那因果不也是消了?
說的就是你倆:接引和准提!
不過眼下洪塵這個地地道道的人族盯著,想來佛門也不會因小失大。
太白金星抖了抖衣衫,坐到洪塵對面,拿起篝火架上一塊肉,笑道:「那大帝為何還要救?」
「我只是看到他們死後,親人悲痛,家人無依。雖不知他們怎麼想,但在我而言,卻是不忍見的。來世如何,任憑來世,活在今生,便求今生。」
「大帝看得通透。」說著,太白金星啃了口烤肉,「唔,味道真不錯!」
「要酒麼?」
「整點!」
倆人吃吃喝喝,不覺間日頭已出。
太白金星摸著鼓鼓的肚子,目光轉到一旁草地上樸拙的紅塵劍。
看了兩眼,他不禁嘆道:「大帝的劍道又精進了許多,貧道已是望塵莫及了。」
「試試?」
「行嗎?」
洪塵笑道:「星君也曾將自身劍道毫無保留地傳給我,你我之間早有師徒恩誼,今日正好報恩。」
「哈哈哈哈,大帝言重了。」他抬頭看了看天,「莫要太久,若是真叫他被妖魔吃了,那佛門還不得尋我拼命?」
洪塵頷首:「星君放心,不會太久的。」
言罷,兩人盤膝而坐,雙眸微閉。
長河之上,只聽得一聲嘹亮劍吟,那保持著最初模樣的熾白仙劍躍出河面,燦爛無暇的劍光洋洋灑灑地朝著河面播散。
河水之中,一柄青蓮劍震顫合鳴,其位置亦在無盡仙劍的最上游。
雙劍一上一下,一前一後,煌煌劍氣仿若飄搖綢帶,又似一雙橋樑將其互相連接,盛放著九彩神華的道韻循環流轉,往來不息。
這是更高層次的論道,直抵大道核心。
一個多時辰後,洪塵主動斷了聯繫,那熾白仙劍也緩緩落回劍道長河。
睜開眼來,太白金星仍在感悟之中,他便朝那駑馬揮了揮手。
駑馬倏地化作諦聽本相,吐著舌頭、搖晃著獅尾如同一頭白犬般奔過來討好。
洪塵挼了挼毛絨絨的碩大虎頭,然後將空空的酒葫蘆遞給它:「你去打些酒來。」
諦聽乖巧地點了點頭,張口咬著葫蘆,轉頭龍身騰飛,乘雲而去。
片刻,太白金星醒來,眸中劍芒閃逝。那經年來引而不發的劍道意境乍然掠過,凌厲至極的先天庚金之氣猝然勃發,恰似億萬毀天滅地的利刃盡顯鋒芒,令得洪荒天地也悄然失色。
「哇,星君你這可真是……」洪塵食指隔空輕點太白金星,眼神驚訝中又帶著幾分合情合理的意味,「都說你這個老天使慣是個拍馬的老人精,誰知道你這庚金殺伐之氣居然比那血海中的冥河老祖還要重上幾分!」
太白金星聞言失笑,連連拱手:「大帝莫要拿老臣打趣了,老臣不過是陛下身邊一信使,怎敢與冥河老祖那般大能相提並論?」
洪塵嘴裡嘖嘖有聲,好一會兒,他又勾起嘴角,笑道:「以星君的年歲、跟腳和悟性,竟然拿還未斬屍?」
太白金星也是先天神聖,於洪荒太白星辰中孕育而出。雖不及三清、女媧那般早,但也不會比同在星空中出世的帝俊、太一晚太多。
照理來說,就算他錯過了三次紫霄宮講道,也不至於如今還是個大羅金仙。
「唉,貧道悟性難堪,不敢當大帝誇獎。」
洪塵只當他在放屁,自顧自道:「今日我瞧著是有些晚了,往後若有閒暇,星君可自去玄靈帝宮尋我分身,你我好好論一論斬三屍和混元路,如何?」
太白金星大喜,急忙起身,深深彎腰:「多謝大帝指點,老臣感激不盡!」
不斬三屍,意思可不就是想修混元麼?
如他這般心思的人過去曾經有不少,可是眼看著身邊一個個都斬屍成了准聖,法力神通都遠勝於大羅金仙,真正能夠耐得住寂寞的人,整個洪荒只怕獨有太白金星一人了。
說來也巧,他向來習慣韜光養晦,以大羅金仙之身,傍身天庭,安危無虞,又能削弱存在感,不斬屍對他來說反倒是一件有利於他隱藏下去的好事。
不過眼下碰到了踏出混元路的紅塵,也算是他苦盡甘來了。
只是,洪塵雖然不介意將自己的混元經驗傳給旁人,但太白金星畢竟是昊天的直系甚至心腹屬下。
而洪塵和昊天雖然關係不差,但誰又知道將來會不會再生變故?
自打上回帝辛突然變了心思,洪塵也不敢再貿然輕信旁人,尤其是昊天同樣也是帝王。
因此,得想個法子把太白金星招到天庭玄靈帝宮去才是。
「你先教我,如今我再教你。只算是有來有往,不必行此大禮。」
眼看他還要再言,洪塵趕忙又說:「那唐僧已經被妖魔抓住,你要是再不去,待會兒可就得給他收屍了。」
聞言,太白金星不敢久留,匆匆道謝後,喜滋滋地遁走了。
洪塵則乾脆往後一躺,等著諦聽打酒回來。
且說玄奘這頭,進了山嶺,心中自有懼怕,可只要一想到求取真經普渡世人,他便又覺得有無盡的勇氣在體內滋生。
走了半晌,雖不見野獸妖魔攔路,可他也不敢放鬆警惕,只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提溜著九環錫杖,目光炯炯地盯著四周。
入了林子,他不得已下馬,牽著馬兒一路步行。
望著天上日頭漸高,雖是汗水淋漓,他也不敢輕易停下歇腳,只盼早些走出這片妖魔匯聚的雙叉嶺。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
玄奘剛牽著馬兒跨過一截倒塌的梳妝,前頭突然鑽出一個狼頭狼尾的妖怪,嚇得玄奘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暈過去。
「好一個細皮嫩肉的和尚!正好抓了給大王下酒去!」
那狼妖興奮地嚎叫兩聲,提著砍刀上前。
玄奘不知哪兒來的膽量,竟提起九環錫杖朝狼妖打去。
只可惜他的力氣還是小了些,手上軟綿綿的,動作也慢得很,狼妖持刀一架一挑便把九環錫杖掃飛,隨後一巴掌就把玄奘敲暈了去。
待他醒來,已經被綁在一處妖氣森然的洞府之中。
玄奘偷偷一看,只見石頭削成的寶座上坐著一個相貌兇惡的大王,邊上還有一個黑漆漆的漢子,另一邊是個白衣儒衫的清秀之人。
見他醒了,那黑漢道:「這是哪兒來的?」
那大王笑道:「自己送上門來的。」
清秀人問:「能待客否?」
大王:「哈哈哈,自是如此!」轉頭大喝:「來人吶!將他腦袋切來,心肝剖出,四肢剁下,送來與本大王待客,其他零碎爾等自分了去吧!」
一群小妖高高興興聽令,目露凶光地朝玄奘湧來。
玄奘經不住嚇唬,未等動手便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再度醒來之時,身旁卻站著一個老叟。
玄奘急忙忙低頭查看,見衣衫完好,四肢還在,不禁長出了一口氣。
抬頭一看,洞中小妖死盡,寶座上躺著一虎一熊一牛。
「啊!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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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叟笑道:「和尚莫怕,本山的妖魔大王便是那虎精,方才的黑漢是熊羆成精,清秀的是野牛成精。」
玄奘大驚失色,心道山下那道友果然不曾騙他,同時更覺早上攆走那兩個長隨不是錯事。
「阿彌陀佛,多謝老丈搭救!」
老叟扶起玄奘,因他出了山洞,尋到白馬和兩個包裹,當即化作一陣清風,跨一隻朱頂白鶴騰空而去。
只留下一張簡帖:吾乃西天太白星,特來搭救汝生靈。前行自有神徒助,莫為艱難報怨經。
玄奘一驚,對天拜道:「多謝金星,度脫此難。」
而太白金星完成了任務,哪兒還顧得上玄奘感激與否,只急匆匆回去給昊天復命,然後又備了好禮往玄靈帝宮尋洪塵分身,去聽混元金仙之道了。
這邊玄奘平復心緒後翻身上馬,繼續前行。
他前腳剛剛走遠,這後方便見一匹駑馬穿過叢林,馱著一個腰掛寶劍,手裡不斷拿起葫蘆往嘴裡灌酒的道士。
駑馬一路走進山洞,洪塵打眼一看,見得那虎、熊、牛時,眼睛一亮。
揮手將那些小妖以及洞中的妖氣全部清掃乾淨。
不多時,又一堆篝火架起,上面烤著一塊牛肋排,身邊鋪著一張虎皮和一張熊皮。
虎肉和熊肉不好吃,就算是成了精的也不好吃。牛肉就不一樣了,成了精的牛肉更香。
眼看著牛肋排正要烤好的時候,洞口處突然來了一人。
正是做村姑打扮的觀音菩薩。
「喲,你咋又來啦?」洪塵笑著問詢,目光落在她挎著的籃子上:「今兒帶了什麼吃的?」
觀音微笑上前,掀開鋪在籃子上的荷葉,露出一個個又大又白嫩的包子。
「什麼餡兒?」
「素餡。」
「行吧,反正我有肉。」
伸手拿來一個,含在嘴裡,切下一塊肉牛,混著素餡包子,吃起來也不差。
只是吃著吃著,洪塵突然好奇:「佛門是一直不吃肉呢,還是後來才不吃肉的?」
觀音小口小口地吃著包子,笑道:「自西方教改立佛門之後,便戒肉食。」
洪塵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觀音道:「大帝欲隨三藏西行?」
洪塵搖頭:「西行是他的路,我跟著算什麼事?你也莫要擔心我會打攪擾亂你的安排,我只是想跟著他看看這天地劫氣的波動,以及每一場劫難過後的劫氣變化。」
觀音頷首:「大帝無需解釋,你既然說過贊成佛門大興,那貧僧自然也是信你的。」
「你信,旁人未必信。」
「此事與旁人無干,大帝無需理會,若有那不怕死的尋上門來,大帝只管打殺了就是。」
洪塵笑了起來:「這可是你說的!」
觀音仍是點頭,眼神多有認真。
「哈哈,我知道這西遊之事,你是前奔後忙,布置劫難,功勞頗多。你且放心,我不會叫你這位西遊大總監難做,我跟在唐僧身後,只為觀察劫氣變化,說不定什麼時候會走,也說不定什麼時候又回來,我若在時,也當順便替你做一回臨時監管,保證不出差錯。」
聽到這番話,觀音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來,「那就多謝大帝施以援手了,若是大帝見得某些劫難不好,也可出手幫忙調整一番,貧僧自不會叫大帝白忙一場。」
「哈哈哈,你倒是挺大方的。」笑聲過後,洪塵拿出三枚星辰果遞給她:「今早我叫玄奘遣返了兩個長隨,怕也壞了其中一難,這三顆果子對你應該有點用處,收下吧。」
觀音自然識得好物,沒有推辭地接下了。
隨後,她看著一旁的虎皮和熊皮,問:「這兩件皮子大帝可有想法?若是沒有,那不如交給我,我給大帝做點東西。」
「哦?您莫不是要給我做虎皮裙?我可不穿那玩意兒?」
「豈會如此?大帝說笑了。」
觀音拿起兩張皮,從籃子裡翻出一堆看不懂的東西,用凡人的手法,摻雜少許神仙的手段,很快就做成了一件虎皮大氅和一塊熊皮坐席。
不是什麼靈寶之流,但也不能算是凡俗之物。
洪塵一嘆:「這虎皮大氅,怕是跟我這個道士身份不相配。」
觀音卻說:「即是凡人道士,冬日裡總該有禦寒之物。」
「倒也在理。那便多謝菩薩了。」
「大帝客氣了。」頓了頓,觀音又說:「貧僧即將返回南海,無故不會再來,那玄奘還有六丁六甲、值日功曹和揭諦等人看守,大帝若不願,我便叫他們撤了去。」
「那就撤了吧。我知道你們害怕玄奘發生意外,可這般日夜跟隨,時刻緊盯,也是逆了劫難的真意,怕是對破解天地劫氣不利,且撤了看看,過幾難再說。」
聞聽此言,觀音驀地恍然,「大帝所言有理,我等竟是關心則亂。」
說罷,她便下了法旨,驅散了一直跟隨的眾仙神。
一時間,朝著唐僧聚集的天地劫氣愈發清晰了。
見此一幕,觀音便知洪塵說對了。
哪兒有人歷劫的時候還時時刻刻命人暗中看護的呢?
倒是那幾個徒弟,本就是天定之人,倒也無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