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雍州鼎
魔界。
隨著最後一聲劍鳴落下，不老不死的魔界至強者重樓再次落敗。
不知是幸或是不幸，他身上沒有半點傷口。
重樓摸了摸脖子，眼中驚駭難掩。
上一刻，那刺骨浸寒的劍氣仿佛已經穿過他的皮膚，割裂他的血肉，斬碎他的脊骨，打破了他自誕生以來不老不死的魔軀。
可事實上，他的身體根本沒有受到半點傷害。
「這是……什麼？」重樓像是不知道該怎麼發問。
洪塵放下劍指，周身劍韻內斂，說：「是道。」
「道？」
「劍道是道，魔道是道，有情是道，無情是道。天是道，地是道，動是道，靜是道，生是道，死亦是道。」
重樓眉頭緊蹙，眼神微動，若有所思。
洪塵繼續說道：「你於魔界而生，先天秉承魔道。但也正因魔道於你而言如呼吸，所以你反而忘了它。」
重樓食指動了動，一股黑氣突然瀰漫。
洪塵見狀一笑，揮手間打出一道氣息森然的魔龍。
受魔龍牽引，重樓體內倏地爆發出濃烈至極的魔氣，同時整個魔界在感應下震盪起來。
滾滾魔焰燃起，重樓雙目明光大放：「多謝！等我出來以後，我們再打一場！」
「看情況吧。」洪塵收起魔龍。
重樓很快便被魔氣包裹著結成一隻黑色巨繭。
這隻魔繭與魔界勾連，若要毀滅魔繭，必要毀滅魔界。
不說是否有人能做到這件事，單是滅界因果也足以令人望而卻步。
「好氣運。」
這樣一個世界的先天生靈就有此運道，試想那些至高世界的先天神聖，又該是何等氣運加身？
更恐怖的是，這般氣運濃厚的先天神聖，卻又在一次次劫難下宛如被收割的稻草成群隕落，就連真靈也泯滅不存。
太危險了。
嘆了口氣，洪塵轉頭看向一旁。
迎著他的目光，一身紫衣的紫萱像是受驚的小兔般迅速別過頭去。
「女媧後人。」
紫萱不敢看他，只輕聲道：「正是。」
洪塵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被魔繭包裹的重樓，搖了搖頭。
愛情，似乎總是要經過一次次的波折、誤會和分離，才能映出兩顆真心，顯得彌足珍貴。
洪塵並非無法理解，只是不敢苟同。
紫萱來此，無非是想誘惑重樓，以色勾引，然後謀取重樓的不死心，從而使自己容顏不改，長生不老。
當然她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以最好的面貌與徐長卿長相廝守。
這等決策，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出來的。
「你應該好好修煉的。」洪塵說。
紫萱微微轉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一觸即分，而後道：「我聽長卿和景天提起過你，現在的你遠比他們所說的更加厲害。」
「嗯？」
紫萱吸了口氣，道：「我很佩服你這樣的人，尤其是人間已經多年不曾有人渡劫成仙。你的名字，一定會在三界廣為流傳，成為無數人敬重追隨的榜樣。可是，人各有志，伱有你成仙的追求，我有我自己的理想，雖然你現在已經成功了，但這也並不代表我就是錯的。」
聞言，洪塵動了動眉頭，旋即笑了起來。
這就是古偶啊，愛情是主旋律。
這並不是錯，畢竟你要喝咖啡就別嫌苦，怕苦可以喝奶茶。
「我不是在訓斥你，也不是說你錯。只是，按照我的想法，如果我想做一件事，但卻有很多人不想甚至直接出手阻攔不讓我做，那我所想的第一件事，是把所有攔在我面前的人都幹掉，而不是在怨天尤人的心緒下含著淚偷偷摸摸去做。」
紫萱猛地抬頭看他，兩眼皆是震驚。
洪塵笑道：「你覺得我的想法有問題嗎？」
「我……」紫萱訥訥，搖頭道：「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這世上最顛撲不破的真理是什麼嗎？」
紫萱腦中紛亂，難以思考，只能低頭說：「請賜教。」
「是實力。天帝之所以是天帝，不是因為他坐上了天帝寶座，而是因為他夠強。魔尊之所以是魔尊，不是因為坐的椅子是魔尊寶座，而是因為他有實力坐上去，所以那把椅子才成了魔尊寶座。
如果你夠強，那女媧後人這四個字同樣可以讓你橫行天地，百無禁忌。蜀山會以徐長卿和你的姻緣而引為自豪，而不是說什麼出家人不能成婚。
愛，也是道。
你有如此強烈的愛，為何不把它變成你的實力？
如果你已經成了仙，那你和徐長卿在一起，時時刻刻都能引導他更快地修煉成仙，到時候蜀山還會阻攔你們嗎？」
撕開表皮之後，所有古偶背後主導劇情發展、角色分合的其實都是實力。
只不過人們弱化了這一層關係，將情情愛愛渲染成了主流，畢竟大部分受眾就愛看這個。
但是。
假使身處其中，洪塵相信很多人還是更願意提升自己，再想辦法達成關於情愛的目標。
紫萱怔愣良久。
待到回神之時，洪塵早已離開。
——
「一隻鼎？」
洪塵拿著塗山素給的藏寶圖，縱劍萬里，於一條不知名的大河之下，穿過河床，打開了一座深埋已久的地宮。
沒有粽子，也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殘魂。
青石鋪陳，白玉堆砌的深宮仿佛還似當年模樣。
那些看不懂的紋飾與圖案讓他無法追究這到底是歷史上哪一個時期或朝代留下的作品。
然而。
九重玉台上所放置的大鼎，證明他沒有尋錯地方。
鼎腹有字——雍。
之所以認識這個字，還要提到一個人，嬴政。
曾經，洪塵曾與嬴政有過不少交流，期間自然免不了閒談。
其中，洪塵便說到了奮六世之餘烈，嬴政接過話頭，一一歷數而來。
秦孝公、惠王、武王、昭襄王、孝王、莊襄王。
其中，秦武王之死，最是可惜，也多有非議。
那時，周朝第三十七任君主，亦是周朝最後一位君主，周赧王姬延在位。
秦武王四年，秦軍攻占了韓國的都城宜陽，於是命令「樗里子」率領「車百乘」先行抵達周畿王都，周王使人列隊恭迎。
隨後，秦武王「興師臨周而求九鼎」。
於周王太廟，秦武王與孟說比賽舉「龍文赤鼎」，絕臏而死。
這看起來像是一個莽夫製造的笑話。
但同時，此事也撼動了周王室在天下諸國與百姓中的地位。
與鄭莊公箭射周天子有異曲同工之妙。
舉鼎之時，因秦地為故雍州，於是秦武王便選擇了那尊雍州鼎。
當初說到這裡的時候，嬴政以指為筆，蘸水為墨，在桌上寫下了那個「雍」字。
與此刻洪塵眼前大鼎腹部的字一模一樣。
當然，外形類似也有可能是贗品。
但是贗品萬萬不可能將氣運也一併模仿出來。
洪塵一隻手輕輕落在龍文赤鼎上，頓時，他體內九龍氣運在一瞬間洶湧而出，此起彼伏的龍吟聲頃刻迴蕩於地宮之中。
與此同時，蒙塵了不知多少年的雍州鼎外層的斑駁痕跡也瞬間脫落，露出內里宛如新鑄的鮮艷色澤。金色濃郁的氣運自鼎中升騰而起，化作一片片金雲，雲中涌動的光芒描繪出廣袤無垠的山河大地。
古樸厚重的氣息充盈著整座地宮。
洪塵抬頭望著金雲中的景象，只見畫面不斷閃爍，一幕幕曾經在歷史中真實出現的影像快速回放。
自大禹劃分天下為九州，令九州貢獻青銅，鑄造九鼎，象徵九州，將全國九州的名山大川、奇異之物鐫刻於九鼎之身，並將九鼎集中於夏王朝都城。
夏亡之後，商湯將九鼎遷於商都，盤庚遷殷時，移至殷都。
周滅商後，周武王姬發曾公開展示九鼎，至周成王即位後，九鼎隨之遷往洛邑。
而後。
楚莊王首次於洛邑「問鼎之輕重」，被周大夫王孫滿駁回。
楚靈王也曾動心問鼎，因國內叛亂未果。
秦惠王時，張儀定策，欲奪九鼎以號令諸侯。
秦武王時，武王嬴盪舉鼎而死。
秦滅周后第二年，九鼎西遷入咸陽。
至秦始皇嬴政滅六國一統天下時，九鼎消失不見。
而洪塵此時則是眼看著雍州鼎飛出咸陽，沉入水中，落在眼前的地宮九重玉台之上，繼續鎮壓九州氣運。
至此，鑑定為真！
雍州鼎內的氣運滔滔不絕，九龍氣運與之相比，近乎螢火之於皓月。
只不過，眼望著濃厚的氣運，洪塵卻是根本不敢妄動。
一來，他現在是妖族。
這些屬於人族的氣運斷不可能追隨於他，眼下沒有對他造成傷害，估計已經是顧念著當初嫁給大禹的塗山女嬌的情分了。
第二。
這些氣運並非離散無主之物，而是古九州雍州自帝禹劃分鑄鼎以來，不斷積攢和留存下來的一部分氣運。
今日若是洪塵強行將這些氣運納為己用，想必就算是站著不動不想，雍州氣運也會將他的修為不斷推動提升，省掉無數苦修。
可是。
承接了這份氣運，就必須背負上相應的責任。
不說想辦法促使雍州之地發展得如火如荼，至少也要保圍這片土地和人民不受邪魔外道的侵害。
更嚴重些，洪塵恐怕連離開古雍州區域都將成為妄想。
若是非要帶著氣運走，那勢必要遭受反噬。
得不償失！
最後。
即便是沒有懲罰，他也不會拿走這些本該屬於雍州之地，雍州之民的氣運。
他就算沒有這些氣運也是真正的仙人，但雍州如果沒有了這些氣運，那麼不出一日，天災必至。
收回手掌，異象盡消。
洪塵低頭看向手中寶圖。
這份在塗山境中傳承多年的寶物不知從何而來，更不知是何人所繪。
也幸虧塗山氏多年以來少有外出，更無尋寶之心。
否則，要是再有一個塗山狐族找到這裡，再無法壓下貪念想要吸收了這份氣運，恐怕塗山狐族此時早就滅亡無蹤了。
這哪兒是什麼寶圖，分明就是一張催命符！
掌中燃起白色的南明離火，這份不知是何材料的寶圖堅持了十餘息才被點燃，最終被焚至虛無。
洪塵轉過身準備離開，可腳步剛剛一動，忽然福至心靈。
他回過頭來，先是對著龍文赤鼎拜了三拜，而後目光明亮地問道：「晚輩欲借鼎一用，無需挪動，不耗氣運，不知可否？」
地宮中一片沉默，洪塵也不著急，安靜等待。
許久。
雍州鼎忽地放出光芒，一閃即逝。
洪塵喜悅而笑，又是一拜：「多謝！」
身影化劍遁出地宮，洪塵回頭以法力調動巨石沙土加固地宮，最後又把十三門惡陣的陣盤擺在入口，放置了一大堆靈石用作消耗，這才向上遁出河床，越過滔滔河水，飛上天穹。
不久後。
渝州城中，永安當內。
劍光落下時，一個藍色身影驀然轉紅，迅速來到他面前，手執長劍，面色警惕。
待劍光一轉，顯出人形之後，那身影驀地又自紅轉藍，長劍挽於身後，俏臉飛起嫣紅。
「龍葵見過師父。」
洪塵看著她臉頰上的紅暈，頗為好笑地勾了勾嘴角，問：「景天何在？」
龍葵直起身來，目光匆匆一瞥便有低頭，聲音低淺清脆地道：「王兄帶著茂茂去長安了，他們準備在長安也開一家分店，估摸著日子，最近也該回來了。」
「哦~」洪塵點了點頭，接著又疑惑：「那你為何沒去？」
龍葵對龍陽或景天的兄妹之情可是足足的，黏人的不行，但凡無端分開片刻，龍葵立馬就要變成紅葵。
龍葵自然也明白他話中所指，一時既有失望，又有傷心，更兼幾分迷茫地說：「王兄不止帶了茂茂，還帶了雪見，此去長安也要採買很多東西，他們……他們要成親了。」
「原來如此。」
邪劍仙沒有了，英雄夢算是做成了，永安當也到手了，景天的夢想似乎一瞬間圓滿了。
要是不成親，那也不像話。
龍葵說完便一陣失神，迷濛渙散的眼神，讓她仿佛瞬間蛻變成了「瞎老師」。
洪塵不由一笑，問：「那你呢？」
「我？」龍葵轉頭四下看了看，搖頭道：「我或許該走了。」
果然。
縱然龍葵心中從未摻雜半點情慾，但她的占有欲也十分強。
洪塵心思一轉，道：「伸手。」
龍葵愣了愣，緩緩抬起右手。
洪塵抽出一根紅線纏在她手腕上，而後兩指壓住紅線，法力灌輸。
頓時，紅線上泛起一陣黑芒。
黑霧涌動，扭曲上升，搖擺著朝北方而去。
長安在北。
洪塵搖了搖頭，道：「孽緣，斬了吧？」
龍葵不解，蹙眉凝望。
洪塵解釋一番，龍葵頓時又急又氣，眼中水霧瀰漫。
在她心裡，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錯。
片刻，她擦了擦眼淚，斷然點頭：「斬吧！有勞師父了。」
「客氣。」
洪塵並指成劍，在紅線上划過。
紅線當即一分為二，飄揚在半空的黑霧一陣扭動後，被風兒一吹便散了。
此時，梨花帶雨的龍葵忽地神情一怔，只覺仿佛有一片掩在心頭的烏雲突然散開，又像是一根牽動靈魂的無形繩索突然斷裂，那詭異得不知從何而來的幽怨也盡數消退。
而第一次斬緣的紅塵，也收到了法力的反饋，同時姻緣大道的領悟也跟著精進了一絲。
照這個進度，再幫十萬人斬去孽緣，應該就能悟透隔世續緣之法了。
這個辦法……
狗都不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