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或躍在淵，寬衣解帶吹燈滅燭掌
五人煮茶閒談，直至午間入席。
蕭峰很快被灌得人事不知，被阿朱扶下去休息。
洪塵大笑三聲，接著被阿碧和王語嫣攙回房間。
傍晚，金光罩太湖，曼陀山莊披霞衣。
洪塵揉著眼睛坐起身來，看著眼前的黑衣人嘆了口氣。
「你怎麼也來了？」
「峰兒來了，我不能來？」
「嘖，你似乎對我很不滿？」
「不錯！你明知那幾人的身份卻不告知，而且還讓峰兒拜仇人為師，伱還好意思讓他叫你大哥？」
「呵，蕭遠山，你似乎仍然沒有搞清楚狀況。」洪塵起身，道：「我同情你，不代表你有資格對我指指點點，因為你遭受的一切並不是我造成的。我與蕭峰情同手足，也不是你幾次三番在我面前拿架的理由，因為這些年你本來也沒有盡過父親的職責，所以我也完全沒有因為你是他的父親就一定要尊重你的必要。」
蕭遠山花白的眉頭緊緊皺起，也冷笑道：「怎麼，聽你的口氣，你似乎還能殺了我不成？」
僅憑他這一句，洪塵就知道他早上肯定沒來，不然喝得再多也不至於如此自信。
「我確實能。就算殺了你，他也只會當你三十年前就已經死了。甚至我覺得如果你死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狂妄！」蕭遠山怒喝一聲，「我倒要看看，你這位少林玄字輩弟子到底能比那幾個老和尚強多少！」說著他便欺身而上，霎時毫無保留全力施為，一拳直刺洪塵胸口。
洪塵一眼便看穿他這一式拳法的來歷，正是少林寺七十二絕技之一的偏花七星拳。
洪塵握指成爪，以龍爪手扣向他的拳頭。
蕭遠山迅速變換招式，食指伸出，內力迅速凝聚，整根食指轉眼化為純金。
大力金剛指！
洪塵見狀眉頭輕蹙，龍爪手也變為一指：參合指。
二指相接，兩人深厚的內力驟然碰撞，發出尖銳的爆鳴。
蕭遠山的大力金剛指被擊得向後退去，然而他另一手卻緊跟著便朝洪塵面門拍來，掌未至，風先至，剎那爆發的內力似有開山裂石之威！
大摔碑手！
少林七十二絕技排名第七，每一掌都蘊含旁人難以想像的巨力，天下一等一的強悍掌法！
這一掌來勢洶洶，目標明確，若洪塵真的擋不下來，那蕭遠山也是真的不介意將他斃於掌下！
洪塵氣笑了。
蕭遠山見狀，目光不由更厲，大摔碑手也更快更猛。
待其手掌距額頭不過數寸，洪塵忽地沉身收勢，雙掌上揮擊中蕭遠山手肘，來勢洶洶的大摔碑手頓時被打得高高揚起，接著步如龍行搶逼上前拉近距離。
旋即。
向上挑肘如游龍出海，正中下頜。
向下蓋掌似真龍歸淵，直擊胸口。
剎那之間，龍吟聲驟起驟落。
蕭遠山身軀拋飛，撞碎桌椅，沖開牆壁，跌入耳房。
不遠處，躺在床上沉睡的蕭峰猛地坐起。
陪在一旁的阿朱連忙道：「蕭大哥，怎麼了？」
「阿朱，你聽到聲音了嗎？」蕭峰皺眉。
阿朱點了點頭：「好像是龍吟聲，聽起來很短促，應該是洪公子在練習降龍十八掌？」
「或躍在天，或沉在淵。正是降龍十八掌第九式『或躍於淵』。」
說著，蕭峰轉身套上鞋子站了起來：「大哥的降龍十八掌在我進入丐幫之前就已堪稱登峰造極，怎會還需練習？他應該是遇到了敵人，我得趕緊過去！」
「蕭大哥，我也一起！」阿朱連忙跟上，兩人並肩奔跑時，她又疑惑道：「洪公子不是沒有學到全部降龍十八掌嗎？如此也可登峰造極？」
蕭峰搖頭：「汪幫主確實沒有傳授大哥完整的降龍十八掌，可汪幫主在他面前練的次數卻不少。以大哥的天賦，看到招式，就算沒有心法口訣也能練得七七八八。更何況降龍十八掌取自周易，我猜大哥早就根據前十五式推出後面三式真正的心法口訣。只不過礙於丐幫的規矩和顏面，才從未在外人面前用過最後三式。」
待到兩人趕至，卻見王語嫣竟先一步抵達。
不過她只是站在門外，聽到後方腳步聲，便回首向兩人輕輕搖頭，示意無礙。
「是不是他？」
陌生的聲音從耳房裡傳來。
洪塵：「是。」
「哈哈哈，果然是他！該死的老賊！表面道貌岸然，實則狼心狗肺！當年我隨心落子，竟然正中下懷，真是蒼天有眼！哈哈哈哈……」恣意狂放的笑聲陡然揚起，其中的怨憤與仇恨任誰都聽得出來。
片刻，蕭遠山笑聲一收，又道：「我若殺他，你會不會攔我？」
「不會，但我覺得你會死。」
「哈哈哈，你覺得我會怕死嗎？要不是為了復仇，我這顆心早就已經死了！」蕭遠山頓了頓，又道：「此事倒也的確需要從長計議，我不怕死，但我更需要他死在我前面，不，這還不夠！我要讓他身敗名裂之後再落個慘死的下場！」
洪塵輕輕搖頭：「無所謂。我素來認為，誰做的事情，就該由誰來負責。他自己犯的錯，苦果當然要他自己來吃。放下屠刀成不了佛，了結因果才好安身立命。不過，你應該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
「冤有頭，債有主？」
「記得就好。三次機會用完，你也知道該找誰了。我不阻止你報仇，你也千萬不要牽連無辜。」
「好，我答應你！」
「要見一面嗎？」
蕭遠山沉吟片刻，目光轉向屋外，卻只能看到牆壁與窗棱，最後他斷然搖頭：「不見，還不是時候。」
洪塵點了點頭：「我也有事情要問你。丐幫的那封信，是不是你故意拿出來的。」
聞言，蕭遠山陡然愣住，反問：「難道不是你做的嗎？」
洪塵蹙眉：「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現在江湖上人人皆知蕭峰是契丹人，最先傳出消息的便是丐幫弟子，而那個小子又是在離開你的別苑之後才對外宣揚了這件事。」
洪塵嘆了口氣。
「錯了。那是信件出現之後，我為了打碎丐幫某些人的算計和幻想，所以刻意推波助瀾、激發輿論，這樣至少會有一部分人因為信件內容而站在蕭峰一邊，哪怕大部分人只會保持中立，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蕭遠山沉思片刻，點頭道：「你是對的。但那封信也不是我放出去的，甚至我以前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這封信的存在，你有沒有想過……那個人？」他眸中凶光畢露，殺氣完全按捺不住。
能讓他如此的，除了帶頭大哥，就只有雁門關血案的源頭：慕容博。
洪塵當然懷疑過慕容博，可是當對方主動跑來要和他做交易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猜測不太可能，否則，依照慕容博警惕的性子，一定沒有勇氣跑來他的面前作死。
可蕭遠山不同。
表面上，他是蕭峰的親生父母。可洪塵知道他和慕容博有一個最大的相似之處，就是總喜歡變著法兒地坑兒子。
但從他方才的表現來看，好像也不是他。
「真的不是你？」
「當然不是我。我有什麼理由害……他？」
理由？
我隨隨便便就能給你想出好幾個。
洪塵搖了搖頭，擰著眉毛說：「如果不是你，那能做到的人就更少了。」
蕭遠山忍不住道：「你都懷疑哪幾個人？說出來，我可以一個個上門去查！」
「你還是忙你自己的事情吧，你該不會以為，那些人就等著你挨個去殺吧？」
蕭遠山捂著胸口掙紮起身，站穩之後，他又看了眼屋外，目光好似穿透牆壁看見了多年未見的兒子。
少頃，他深吸口氣，扭頭推窗躍出，轉眼消失。
洪塵駐足數息，也轉身出門。
門口，李青蘿和阿碧也來了，兩人臉上皆有憂色，前者更加隱晦含蓄。
「我沒事。」洪塵淺笑。
蕭峰道：「大哥，剛才那是……」他聽著兩人的交流，便知道和自己有關。
「一個老熟人，我以為丐幫暴露的信件是他做的，所以打了他一頓，後來才知道是一場誤會。他的立場與你相似，不過目前跟你不是一路人，你也無需在意。」
蕭峰相信洪塵，所以點了點頭便不再多問。
隨後三日，蕭峰每天一大早便與洪塵切磋至深夜時分，阿朱成了他的專屬大夫，並且她每次看向洪塵的目光中都滿是幽怨。
三天之後，蕭峰啟程北上，本不想帶上阿朱涉險，可耐不住女子苦苦哀求，最終仍是雙人成行。
臨別前，洪塵將阿朱的身世悄悄告知蕭峰。
「這……大哥為何不直接告訴阿朱？」
「你是不是傻，這種事，你將來親口告訴她，就說是你好不容易才查出來的，屆時你們成親之事豈不是更有把握？」
「我怎能冒領大哥的功勞……好吧好吧，大哥莫動手，我依你就是了。」
「說到段正淳，還有一個趣事。」
「哦？」
「段正淳這人，武功一般般，說是一流都十分勉強。不過，他卻將一種武學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連我也自愧弗如。」
「嘶，是何種武學，竟能讓大哥都自覺不如？」
「五羅輕煙掌。」
「啊？？」
「你不懂，這門掌法是段氏皇族傳承武學，飄渺輕盈，變勢繁多，能夠以極快的速度攻出數掌，令對手防不甚防。」
「聽起來似乎不錯，可段氏皇族最出名的是一陽指和六脈神劍，我從未聽過五羅輕煙掌之名，難道它還能比得上降龍十八掌？」
「愚蠢！降龍十八掌固然是天下第一等的絕學，但你又怎可因此小覷天下英雄？旁人的五羅輕煙掌自然不值一提，可段正淳的五羅輕煙掌卻是非同凡響！他早在數十年前便已將此掌法推陳出新，甚至改變到了足以直接更名的地步。」
「大哥此言有理，小弟受教了！若是革故鼎新、另闢蹊徑，倒是真有可能追上降龍十八掌，畢竟今人不一定不如古人。不知這套掌法更名之後又叫什麼？」
「寬衣解帶吹燈滅燭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