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你猜對了,我是大宗師
楚平生似笑非笑地道:「身份暴露?誰知道呢?」
這一句似答非答的「誰知道呢」說得司理理沒了脾氣,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與此同時。
西方密林樹冠起伏,枝杈亂搖,葉片噼啪作響。
馬車外面的露營地,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狂風揚塵蔽日,席捲全場,吹得禮部官員的朝服亂舉,有些人被黃土眯了眼,忙以手遮面,偏身躲避。
而場地周圍負責警戒的八品刀客相繼拔出長刀,儘可能地睜大眼睛打量四周,這股風來得很突然,而且蘊含著殺氣。
站在范閒身邊的王啟年看看手持長劍,倔強地頂著沙塵站立的高達,在范閒耳邊小聲說道:「這……也是你安排的?」
「……」
范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也發現情況有點不對,他只是要五竹跟高達演一場戲,沒必要搞出這麼大動靜吧。
難不成是白風?
可問題是,白風不是答應慶帝不插手他對肖恩的行動嗎?
就在他苦思不解之際,揚塵中突然出現一團渾濁、厚重之物,筆直射向囚禁肖恩的馬車。
高達這個愣頭青大喝一聲提劍迎上,他心裡還挺感慨的,小范大人竟有如此手筆,就這個水平的敵人,別說只是表演,就是真刀真槍地干,他們這些人加一塊兒都不見得是對手。
所以只需一招,一招過完就可以躺地下裝死了。
想法是好的,然而事情明顯脫離了他們的掌控,當高達持劍破開沙塵,迎向來襲黑影,卻發現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塊數尺長的岩石。
此時再想閃避已然不及,眼瞅著他的一劍就要劈在飛來石上,斜下里突然竄出一道人影,抓住他的肩膀往後一扯。
高達只模糊看到一張人臉,眼睛前面還蒙著塊黑布,也不知道用的什麼武器,似劍非劍,似槍非槍,就往前一捅,那塊足以撞飛他的數尺長寬的石塊便從中間崩碎。
噼里啪啦……
石屑紛飛,破片亂撒。
那道救了他的小命的身影如逆風而上的箭矢,射向岩石飛來之處。
那人是誰?此般實力已經超越九品了吧,白風嗎?
就在高達思考這個問題時,范閒竄到他的身邊,把一塊蒙面巾塞到他的手裡,急聲道:「快,趁亂,去把肖恩放了。」
「大人,這也是你安……」
「少廢話,趕緊動手。」
高達聞言不再多想,將蒙面巾胡亂一裹,後退兩步,一劍劈開捆綁囚車的鏈條,打開車門。
「肖恩大人,我是上杉將軍的下屬,請趕緊離開此地。」
說完又是唰唰兩劍,斬斷束縛肖恩的繩索,這時范閒由旁邊攻來,高達忙提劍招架,並猛打眼色:「快走啊。」
肖恩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但既然是義子上杉虎來救,自然比落入北齊錦衣衛手中要好,於是不再多想,由囚車衝出,朝蒙面人所指方向急奔,途中還將一名試圖阻攔的車隊護衛撞飛。
王啟年早就按照范閒的指示躲在掩體後面,見肖恩逃離戰場,急施展輕功相隨,並不忘留下一些記號供范閒追蹤。
另一邊,范閒和高達且戰且退,密語一聲「快走」,一拳打出,高達便被崩進後面的小樹林,二話不說,從地上爬起來扭頭便走。
范閒自然不會去追,轉望露營地,文官們嚇得縮成一團,不斷地打哆嗦,另有一些爬到了馬車下面抱頭躲藏,隨行的護衛在同一群不知來歷的蒙面人戰鬥,范建給他的虎衛除了高達,還有三名刀客,都是八品戰力的好手,然而此時此刻,竟只是同趁亂殺出的蒙面人打得有來有回。
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依照他的計劃,是讓五竹扮成上杉虎的部將,與高達幾人演一場戲,救走囚車裡的肖恩,之後套出肖恩嘴裡有關神廟和他母親的秘密,因為五竹告訴他,肖恩曾與葉輕眉同行。
這同樣也是慶帝交給他的主要任務之一,在楚平生和白風都不插手的情況下,本該是一件相當簡單的事,可是突然出現的沙塵暴逼得他的五竹叔不得不出手對抗,這說明什麼?很顯然,那個隱藏暗中,以巨石偷襲囚車的傢伙十有八九是位大宗師。
如果不是白風,那是……苦荷?
問題是苦荷為什麼要殺肖恩?與慶國皇帝眉來眼去,不知有何勾連,還天天把屎盆子往苦荷頭頂扣的白風和楚平生才應該是攻擊目標吧。
亂了,全亂套了。
范閒看看與白猿斗得有來有回的雙刀客,再瞧瞧有八品戰力的蒙面人,尋思楚平生和白風應該不會坐視苦荷的人殘害使團成員吧,便拔劍在手,朝著肖恩逃亡的方向追去。
突襲營地的蒙面人注意到他的動向,朝同伴使個眼色,喊聲「追」,其中幾人逼退對手,跟在說話人身後,緊隨范閒腳步而去。
剩下三名虎衛眼見主子成了敵人的目標,哪裡還管使團的人死活,紛紛抽身暴退,提刀狂奔,也離開了戰場。
一名蒙面人沒了對手,掃視一圈戰場,握著閃亮的長劍朝一直沒有動靜的黑色馬車走去,露在外面的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縫,殺機畢露。
與外面混戰四起,情況不斷相比,黑色馬車裡一點緊張氣氛也無,當然說得是楚平生,他用溫開水沏了一壺兩浙路進獻的綠茶,連喝兩盞,喝就喝吧,還吐槽水溫不夠,衝出的茶有些生,口感很差。
司理理就沒他那麼鎮定了,透過背面的窗戶,呆呆地看著一個脖子圍著紅色披巾,額頭滿是刀疤,髮型和髮飾對比齊人,更像西北蠻人多一點的雙刀客,對上手持一把制式長劍的白猿,卻只是稍處下風,未露敗像。
「你不認識他?」
楚平生注意到她的表情,笑著問道。
司理理搖了搖頭。
「狼桃。」
「狼桃?他就是狼桃?」
司理理曾聽海棠朵朵說起過,她還有個師兄叫狼桃,但是一直無緣得見,沒想到今日竟在這裡遇到。
「蘭陵王……沒事吧?」
「蘭陵王沒事,范閒問題不小。」
「他怎麼了?」
「他以為這次前往北齊,苦荷一定會出手試探我,那時五竹便有了幫手,二對一,我必然不敵。誰曾想苦荷中途攔截車隊,要殺肖恩,偏偏五竹認出了肖恩,知他曾與葉輕眉同行,范閒有話要套,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肖恩死掉,於是苦荷沒成五竹幫手,倆人先幹上了,枉我還精心準備了一句出場台詞。」
「台詞?」
「就他媽你叫苦荷啊?」
司理理哭笑不得:「你可真是……」
「三泡已過,也不算浪費了。」楚平生撥開窗簾,將盞中茶底潑到外面的黃土裡,化作一團小泥窪。
「其實,比起蘭陵王和范閒,你更應該擔心那個人。」
司理理順著他的指向看去,就見身後被風拂動的門帘那邊,一個手握長劍的蒙面人正朝他們所在的馬車走來。
白猿被狼桃纏住,如今蒙面人殺氣騰騰走來。
司理理看向劍不拿,杖不取,還有心思沖洗茶盞的楚平生:「你還不出手嗎?」
「別急,這才哪兒到哪兒。」
他正說著,就聽後方傳來一聲大喝,「保護大人」,四名隨團護衛快步奔到馬車旁邊,分左右站定,舉劍面相來人。
司理理見狀鬆了一口氣。
然而下一個呼吸,讓不遠處裝載送給北齊的禮物的馬車下避難的兩名鴻臚寺官員幾乎魂飛魄散的一幕發生了,跳出來保護楚平生的四名護衛非常突然地調轉身形,四把長劍同時刺入馬車車廂。
……
在距離露營地數百米的密林中,一個大半張臉被兜帽遮蔽,只露出頜下灰白鬍鬚的男子正與五竹激鬥,寬大的斗篷在不斷的位移與轉折間翻轉飛揚,腳下枯枝敗葉沙沙作響,四處橫飛。
五竹手中鐵釺迅如長蛇吐信,連續突刺。
他的速度極快,每一次攻擊,從動作到用力都不見贅余,對身體機能的利用,效率高到讓人髮指,然而每一次攻擊,眼看鐵釺就要命中目標,均會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阻擋,速度自然變慢,穿斗篷的男子輕鬆閃避的同時,也會趁勢而進,倒攻五竹。
能與五竹打得難分難解,自非常人,正是楚平生嘴裡的北齊天一道大宗師苦荷,同時也是與白猿戰鬥的狼桃的師父。
咔嚓。
與前兩次揮掌進攻不同,這一次的反擊,苦荷雙臂一震,拳頭未及接觸樹幹,身邊一雙碗口粗細的樹木便被真氣折斷,轟然倒塌,繁茂的樹冠壓向身姿矯健,動作極靈敏的五竹。
這場戰鬥,他是越打越心驚,越大越疑惑,因為都沒見對手使用真氣,就依靠不成章法的招式,便跟他鬥了個半斤八兩。
情報不是說西胡大宗師白風掌出龍影,一掌將郡主府的大殿拍塌了嗎?怎麼……情況有點不對勁呢,剛才從露營地飛竄入林,不由分說挺釺便刺不說,這戰鬥風格也不像想像里的那個人啊。
不是說白風喜歡穿白袍,須髯飄飄如同仙人嗎?
問題是,如果對手不是白風,那又是誰?
武功路數有點像神廟使者,還有……傳聞中葉輕眉的瞎子僕人?可他不是死了嗎?
苦荷沒見過五竹,不知道範閒身邊還有個大宗師級的護衛,他帶著徒弟來到兩國邊境攔截使團車隊,首要目標是幹掉囚車裡的肖恩。
雖說當初北上尋找神廟,他和肖恩也算是患難與共的交情,但是後來與葉輕眉分別,她讓二人嚴守神廟的秘密,苦荷將之奉為神諭,發誓遵從,肖恩的表現就很耐人尋味了,就簡單地應了一聲。
後來陳萍萍將肖恩抓去慶國,一關就是二十年,這期間發生了很多事情,苦荷懷疑肖恩泄露了葉輕眉和神廟的秘密,所以不管是站在當年為葉輕眉守護秘密的立場,還是為了北齊政局平穩的立場,他都有殺肖恩的理由。
問題是楚平生也在車隊裡,楚平生在,白風就在,之前投擲巨石的操作,便是想看看白風對肖恩的態度,沒成想直接把人逼出跟他對打。
呼……
他一腳踏下,地面的枯枝敗葉被氣勁捲起,仿若疊浪,湧向前方。
兩側有歪倒的樹冠阻攔,前方枯枝敗葉在氣勁挾裹下威力堪比暗器,五竹揮釺硬剛,苦荷自覺覓得機會,身子一擰,兩手張開,掌勢如疾風驟雨,自上而下拍向敵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