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替天行道陳子厚

  「奉我家都統之命，特來相詢。」

  馬背上的完顏活女，向著列陣以待的宋人高呼「爾等來此，意欲何為？」

  身披甲冑的宋軍將士，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自有飛馬快報位於中軍的陳然。

  「去問問他，金人來這裡作甚？」

  這邊活女倒也乾脆之言「追捕遼帝而來。」

  這句話通過騎兵跑了二里地傳遞到陳然這兒，他略作沉思「去告訴金人，遼帝以後我來庇護，讓他們滾。」

  得了消息的完顏活女，打量了一眼面前密密麻麻，裝備簡陋的宋軍，冷笑一身打馬就走。

  「爹爹~~~」

  來到完顏婁室面前，活女下馬行禮「宋人求戰。」

  婁室望著他「你覺得宋人如何？」

  「人數不少，也就只有人數不少。」活女參加過諸多大戰，比宋人更多的遼人大軍他都衝過，言語之間多有不屑「裝備簡陋，孩兒只要三個猛安就能衝垮宋人前陣，席捲而去自當破敵！」

  「想法不錯。」

  婁室捻著自己的鬍鬚「可你只看了表象。」

  活女仰頭望向自己那宛如戰神般耀眼的父親，目光之中滿是求知慾。

  「我觀宋人戰陣整齊，隊列肅穆嚴禁，比起契丹人的皮室軍也是不差。」

  婁室沉默了數個呼吸，卻是笑言「久聞宋人富庶，如此堂皇兵馬怎會裝備簡陋。前排的那些，必然是誘敵之兵，陣後必然布置甲士。」

  「爹爹。」

  活女當即言語「可他們自己把破綻露出來了，只需衝垮了前軍，一如當年在護步達崗之時」

  「你啊。」婁室再笑「過於輕敵。宋人究竟能不能打，咱們沒碰過之前不可斷言。我觀宋人之中騎兵稀少.党項人都能拉出幾千騎兵來，宋人怎麼可能還不如党項人。必然是繞路遠方，斷我後路去了。」

  身邊眾人都是茫然，都統究竟是打不打？

  「打是要打的，過來這一趟，就是為了碰一碰宋人的成色。」

  「活女。」婁室當即囑咐「就給伱三個猛安，去沖宋人，我倒是要看看，宋人究竟是什麼樣的成色！」

  哪怕明知道對面勢大，知道對面有可能派出了騎兵去斷自己的退路。

  可完顏婁室並未急著跑路，反倒是直接拿出了一半的兵力去主動進攻。

  開國強軍配上名將，就是這麼猛。

  眼見著對面的金人分出大隊人馬，浩蕩聚集結陣，陳然這兒卻是面色嚴峻「倒是小瞧金人了，傳令讓前邊的誘餌都退回來。」

  金人並非党項部落里，那等一人一騎一張弓的超輕型的輕騎兵。

  他們更加類似於甲冑騎兵。

  騎著高頭大馬，身上穿戴著厚實的甲冑，背負強弓用重箭，結陣衝鋒的威力必然強橫。

  較真來說的話，更像是盛唐之時，那些人披重鎧，馬不披甲的精銳大唐鐵騎。

  隨著軍令的傳達，前排那些當誘餌的炮灰們，迅速沿著一個個方陣的縫隙後退，將隱藏於身後的甲士軍團暴露出來。

  望著陽光下甲冑微微閃光，陣列卻是極為嚴整的宋軍甲陣，準備沖陣的金人明顯有些動盪，不過很快就重新安靜下來。

  眼見著金人騎兵逐漸開始加速，陳然摩梭著下巴「可惜了，我要是有一支精銳騎兵在手，直接出擊纏上去，完顏婁室今天就走不了了。」

  騎兵他的確是有，吞併西軍之後，規模已經擴充到了一兩萬之多。

  可大部分騎兵只能說是騎馬步兵，結陣對沖打不過金人。

  「組建大規模精銳騎兵的事情，要加快進程。北地漢兒倒是非常合適，不過他們瞧不起南人，得先震懾打服，儘快拿回燕雲十六州」

  他思緒轉換之間，那邊完顏活女已經是帶著三個猛安，兩千餘騎兵浩蕩沖了過來。

  並非是近代騎兵那種牆式衝鋒，而是略顯鬆散的陣型，這是為了儘可能的躲避弓弩。

  果然，隨著鼓聲與嗩吶聲齊鳴，大批弩手扣動機括，沉悶的『嗡』聲之中，無數弩矢騰空而起，形成烏雲落入開始加速的金人騎兵隊列之中。

  金人騎兵頓時倒下一片，可其餘金人卻並未受到影響，依舊是不斷加快馬速。

  完顏活女的能力，遠不如他的父親。

  可畢竟是常年上戰場的，該有的能力自然不缺。

  望著宋人甲陣前那一根根宛如叢林般的長兵，並未直挺挺的硬鑿撞進去以命換命的破陣.還不到那個時候，這次只是來試探。

  金人從一個個方陣之間的空隙，大約十餘步寬的縫隙內沖入其中。

  手中重箭連綿射出，近距離之下直接破甲射殺甲兵。

  不少方陣明顯出現了混亂，從伍長到都頭大聲呵斥拼命維持，生怕真的被擊潰。

  也有不少金兵為兩側方陣的長兵所擊殺，不過這點損失，活女並未看在眼裡。

  「繼續向前沖！」

  馬背上的活女，見著了不遠處那些正在忙著重新裝填的弩手。

  當即招呼人馬跟上，加速突入宋軍陣中，打算好生屠戮一番這些弩手。

  弩手屬於輕兵，甲冑騎兵衝擊輕兵，那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眼見著離弩手們越來越近，完顏活女不由面露輕視「宋人也不過如此。」

  能在他們的重箭之下維持住陣型，的確是可以稱之為強兵了。

  可也就僅此而已。

  這樣的強兵，他都不知道衝垮過多少支。

  其實若是沒有陳然的話，歷史上的金人南下對上宋軍，那可不是肅穆輕視，而是赤果果的鄙夷。

  根本不配稱之為軍隊。

  就在此時，弩手們卻是紛紛後退，露出了一支與眾不同的軍陣來。

  這支軍陣全員重鎧，包裹的極為嚴密，手持長柄陌刀列陣於前，殺氣沖天。

  活女敏感的察覺到不對勁，當即勒馬叫停。

  此時戰場上風雲突變。

  隨著陳然身邊眾多旗幟不斷搖晃，震耳欲聾的鼓聲與嗩吶聲中，大批軍陣開始互相靠近，鎖住了之前放金人入內的通道。

  失去了機動力的金人騎兵，一旦被夾住就會迅速被長兵刺殺，就算是下馬，也會有短兵甲士撲過去廝殺。

  活女頓時心頭一緊「上當了！」

  此時堵住他們的宋人甲士至少上萬，想要衝殺出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要命的是，那數以千計的身披步人甲，手持陌刀的重甲步兵，開始向前壓了過來。

  數里地之外的完顏婁室，已經是帶著剩下的金人騎兵洶湧而來，試圖解救被圍困在了陣內的兵馬。

  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步人甲已經靠了過來。

  金人的重箭失去了之前的犀利，十之八九都未能透甲。

  而陌刀翻飛之間，金人這邊卻是人馬俱碎！

  歷代以來，步卒對騎兵最強者，當為盛唐雄兵。

  而唐軍步卒之中的明星，毫無疑問的是陌刀兵。

  這些精挑細選出來，身材高大的猛男，揮舞陌刀之間見誰斬誰。

  大批弩手重新裝填後再度上前，近距離向著馬背上的金人射擊。

  神臂弓的強大穿透力之下，金人的甲冑同樣猶如紙糊。

  眼見著傷亡急速增加，完顏活女調轉馬頭，帶著附近的金兵拼死向陣外突擊。

  此時完顏婁室的援軍已至，硬生生的頂著如林長槍，連人帶馬的直接撞上去。

  人馬的體格重量，在速度的加持下有著強大的衝擊力。

  一瞬間的功夫，陣列前方幾排的軍士，幾乎全部被報銷。

  野戰接敵，排在前排的軍士，永遠都是死亡率最高的。

  當然了，若是能夠活下來，獎賞也是最高的。

  就這麼不到半個時辰的慘烈鏖戰，陳然這邊的損失，甚至已經超過了之前與党項人的大戰。

  「可以了。」仔細觀察戰場的陳然，確認完顏婁室的旗幟已經入陣，當即囑咐「點狼煙。」

  早已經準備好的狼煙，迅速點燃。

  十餘里之外一處山崗之後，見著沖天而起的狼煙，埋伏在此的騎兵們紛紛著甲上馬，呼喝著策馬翻越山崗沖向了主戰場。

  扣上造型雕刻猙獰的面甲，從得勝鉤上取下長槍，陳然策馬上前「隨我殺敵！」

  通常情況下，陳然是不會親自上陣的。

  畢竟主帥要做主帥的事情，衝鋒陷陣那是將領們的工作。

  可今天不一樣。

  他這麼多的安排，引誘包圍布置誘餌的，就是為了勾完顏婁室入套，然後宰了他！

  陳然本人對完顏婁室的能力很欣賞，可卻是一定要宰了他。

  哪怕不提歷史上此人屠戮河東關中，屠殺數百萬的百姓軍士。

  單單是他的個人能力，都會在未來的戰場上給軍隊與百姓們帶來慘烈的損失。

  所以今天這一戰的真正目標，就是完顏婁室本人！

  「爹爹！」

  在親衛們的拼死護衛下，終於突出重圍的活女，見著父親當即想要言語些什麼。

  可婁室卻是乾脆打斷「別說廢話，走！」

  他想試探宋人，毫無疑問的試探出來了，宋人真的是很能打。

  就在他的身邊，那些被擊破的軍陣，殘存的宋人甲士，並未潰散而逃，反倒是揮舞著各種兵器，悍不畏死的撲上來廝殺。

  這等軍心士氣，是契丹人與党項人身上未曾見過的。

  想走也不容易，四面八方都有宋人瘋狂涌過來廝殺。

  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更是士氣高漲悍不畏死，數量上還有著絕對的優勢。

  面對如此強敵，哪怕是完顏婁室也沒辦法，只能是拼死突圍。

  他身邊的兵馬的確是非常悍勇，無愧於金國的開國強軍。

  硬生生的以命換命，為完顏婁室沖開了一條出路。

  馬蹄翻飛，跟著完顏婁室衝出來的，不足千人。

  原本有五六千騎的不滿編萬戶，大部都陷入在了宋人陣中。

  就算還有不少人此時還活著還在廝殺，可隨著四周圍攏過來的宋軍越來越多，他們的下場基本已經註定。

  沒有絲毫猶豫，完顏婁室策馬奔馳逃亡。

  半路上遭遇了宋人騎兵的衝擊，一番廝殺之後大部折損，少量四散，最終跟在完顏婁室身邊的，已經不足百騎。

  不惜馬力的奔出數十里地，身後還在緊追不捨的宋人，只剩下了百餘騎。

  完顏婁室降速勒馬，調轉馬頭正面相迎。

  「大金黃龍府萬戶，完顏婁室在此！」

  一路追來的陳然，逐漸降低馬速靠上前「替天行道，陳子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