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三尊島外。

  楚峰看了一眼前方再次隱匿的洞天法陣，眼中不禁透出一絲笑意。

  沒有再多留，遁光亮起，向著陸地的方向破空而去。

  ……

  「咦，好熱鬧啊！」

  剛剛返回汴京城，飛落至街市一角，耳邊便傳來小紫驚呼的聲音。

  「快到春節了，當然熱鬧。」楚峰望著街道中熙熙攘攘，絡繹不絕的百姓，笑著回道。

  「又要過節嗎？」小紫似是極為興奮，央求道，

  「主人，你看那裡有好多好玩的，我們別急著回去好不好？」

  說著，還不等楚峰同意，周身光華一閃，瞬間長大，化作三四歲女童的模樣。如此，便如普通人類小孩一般，不用引起懷疑。

  「你啊……」

  楚峰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這完全是自作聰明，對方所化的女童身著華麗紫裙，一頭紫發直垂腰際，面容粉雕玉琢如同跌落凡間的精靈，實在太可愛了，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不過，他卻也沒有反對。伸手將對方從肩膀處取下，抱在懷中，叮囑道：

  「記得在外面別喊主人。」

  「那該喊什麼？」

  「就喊哥哥吧……」

  「嘻嘻……」

  聽到此話，不知想到了什麼，小紫開心極了，掩著小口偷笑不已。

  街市之中人聲鼎沸，更有無數販賣年貨的攤子，數量不計其數。門神，鍾馗，桃板，桃符等等，盡都是除夕夜中需要用到的東西。

  當然，除此之外，更有不少雜耍賣藝，說書賣文者，吸引了不少好奇圍觀的百姓。

  如此熱鬧的景象，自然看的小紫眼花繚亂，觀看的同時，口中也不忘了問這問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哥哥，哥哥快看，是那個姐姐。」

  「呃……」

  聽到小紫的喊聲，楚峰不禁愕然。這丫頭大概是很喜歡這個稱呼，嗓門大的厲害，仿佛生怕別人聽不到一般。

  偏偏其長得如此可愛，附近但凡路過者，盡都不自覺的被吸引。聽得對方的嬌聲呼喊，幾乎同時循聲望了過去。

  前方不遠的某處首飾攤位前，正站著兩道身影，不是雲幻兒主僕，還會是誰？

  「她們也出來了。」

  楚峰有些詫異，好像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見過對方。既然遇到了，正好過去打個招呼。

  想到這裡，隨即抱著小紫向前走了過去。

  「咦，這人還真的敢過去，那可是雲幻閣的雲幻兒小姐！」

  顯然，附近之人有認識的，頓時驚呼出聲。畢竟，雲幻兒可是汴京城中有名的青樓花魁之一，普通人連認識的機會都沒有。

  「我道是誰，原來是雲閣主，果然如傳說中一般，貌比天仙啊！只是，尋常雲閣主出來的時候盡都帶著家丁保護，今天怎地只有一個丫鬟？」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某人嘿嘿一笑，

  「雲閣主可是得了仙人垂青的，早就傳授了仙法，又有誰敢去冒險得罪？」

  「兄台說的可是飛雲真人？」

  「然也。」說到這裡，男子不禁透出一絲仰慕之意，

  「聽聞飛雲真人就住在城東，若是能夠有幸拜其為師，那該多好？」

  「……」

  不提身後人群的議論，此時的楚峰已經抱著小紫來到雲幻兒身邊。

  「主……公子，是您！」

  雲幻兒自是發現了他的到來，眼中透出毫不掩飾的喜色。然而，待見得其懷中的小紫，頓時愣住了。

  「這是我新認下的妹妹，喚作小紫。」

  「幻兒姐姐好。」

  「啊……哦，你好，小紫妹妹。」

  聽得只是妹妹，雲幻兒心中莫名一松。此時，方才仔細打量起對方。

  不得不說，小紫確實顏值無敵，尤其是一頭紫發，更是隱隱透出一絲高貴與神秘，任誰見了都會不自覺的生出喜愛之意。

  收起心緒，似是不經意間問道，

  「公子這段時間在忙些什麼，怎的也不到雲幻閣中做客？」

  「閒雲野鶴，無甚要事。」楚峰笑了笑，又道，

  「再說，楚某的身份特殊，總往你那裡跑，有些不妥？」

  「公子所言極是，我畢竟出身於青樓……」顯然，雲幻兒心思有些重，瞬間便想到了別處，神色不由自主變得沮喪。

  楚峰不禁愕然，這才想到，自己之前的回答中確實有些歧義。雲幻兒從小在青樓中長大，自然對此異常敏感。

  「你這丫頭，胡思亂想什麼？我說的是如今京中的形勢，並沒有其他的意思。」頓了頓，接著道，

  「現在的汴京城，尤其是上層之中，大概很多人都在暗中看我的笑話呢。」

  「此事我也聽說過，似乎官家對公子不理不睬，可是真的？」聽到這裡，雲幻兒再也不敢亂想，反而異常關心的問道。

  「你該不會也認為我是趙佶的寵臣吧？」

  「當然不是。」雲幻兒急忙搖頭，

  「公子何等人物，又其是那種幸進之徒可以相比的？」

  「所以，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我……」雲幻兒忽然有些欲言又止，不過，終究還是沒有將心中的話說出來。頓了頓，話題忽然一轉，

  「今日公子可有閒暇，不妨與幻兒一起逛街如何？」

  「自無不可。」

  楚峰點點頭，他本就是為了陪小紫閒逛，如今再加上一個雲幻兒，倒也沒什麼區別。

  不對，還是有一點影響的。本來，單是小紫一個就已經夠引人注意了，如今再加上一個汴京城中名氣甚大的頂級花魁。

  好吧，總之走到哪裡都有人注目，低聲評論不斷。

  當然，楚峰心態超然，對於這種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反倒是雲幻兒，隱隱聽到一些另類的議論，雙頰羞紅不已。

  「哥哥，他們怎麼說我是你和幻兒姐姐的私生女？」

  「因為你和幻兒一樣，盡都長得漂亮啊，所以他們才會胡亂瞎猜。」

  「真的嗎，我也長得漂亮？」小紫顯然對於美醜沒什麼概念，有些好奇的問道。

  「當然，小紫是最漂亮的。」

  「嘻嘻……」

  不同於楚峰二者的毫不在意，倒是雲幻兒，聽得對方誇讚自己的美貌，心中越發羞澀，甚至走路都有些不自然。

  驀地，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隨即道：

  「公子，我近日遇到了一件事情，或許您會感興趣？」

  「說說看？」

  「半月之前，我收下了一個徒弟。」

  「收徒？」

  楚峰不禁有些詫異，看著對方，等待其繼續。雲幻兒嫣然一笑，似是提到自己的徒弟心中欣喜，接著道，

  「我這個徒弟雖然年幼，但是，其天賦資質極高，假以時日，在琴藝一道定然有所建樹。」

  「學琴啊。」楚峰頓時恍然，雲幻兒的琴技，在整個汴京城算得上頂尖，有人拜師也在情理之中，

  「叫什麼名字？」

  「名喚作師師，年僅十歲。」頓了頓，又道，

  「她和我一樣，盡都陷身於青樓之中，只是眼下還未出道。」

  「是她。」

  聽到這個名字，楚峰本來毫不在意的神色微微變化。李師師這個時候冒出來，並且還和雲幻兒有了師徒關係，著實令人意外。

  不過，之所以會如此，大概也有著他這隻蝴蝶翅膀扇動的緣故。

  「公子莫非認得師師？」

  雲幻兒自然察覺到他的異樣，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好奇。

  「只是聽著名字不錯。」

  楚峰笑了笑，並沒有承認，不然，若是對方追問怎麼認識的，還真不好回答。真相自是不能說出來，可是，對一個年僅十歲，還處在學藝期間的小女孩有所關注，就有些怪異了。

  「說起師師的名字，還有一些特殊的趣聞呢。」雲幻兒沒有懷疑楚峰，反而笑著解釋道，

  「師師小的時候，曾被其父寄名到開寶寺中，以求得佛祖的保佑，能夠長命百歲。結果，在寺中大師為其摩頂之時，突然放聲大哭。那大師言其頗具靈性，這才起名叫做師師。」

  「開寶寺？」楚峰瞳孔微縮，突然詢問，

  「是哪一位大師，法號為何？」

  「啊……」雲幻兒怔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對方為何對此感興趣。想了想，方才有些不確定的回道，

  「我並沒有具體問過，不過，似乎聽師師提過一句，是一位掌管寺中鐵塔的老僧。而且，對方曾放言，師師命格不凡，未來有大貴之命。」

  「還真是他。」

  楚峰眼中閃過一絲冰冷，昔日他曾用神識探查過開寶寺多次，自然知道，看管鐵塔的正是真吳妖僧。

  只是，沒想到對方還與李師師有著這麼一層關係。理論上講，已經算是記名的師徒了。

  至於什麼命格不凡？聽著就可笑，若是命運沒有變化，李師師會成為什麼顯而易見。即便做了趙佶的情人，依舊還是個青樓女子，又算得上什麼大貴之命？

  甚至，待得靖康之後，李師師下落不明，或顛沛流離，或吞金自戕，一個弱女子，想來結果也好不到哪裡去。

  故而，對方為李師師摩頂，並且賜了師師的名字，定然有著某種目的。

  「什麼目的呢？」

  楚峰不禁暗自沉思，耳邊卻再次傳來雲幻兒的聲音，

  「公子若是真的對師師感興趣，不妨現在與我回去，今日正是授課之時。等到中午，她與李媽媽會一併到的。」

  「也好。」

  楚峰想了想便直接答應，既然沒有答案，不妨親眼見上一面，想來一切盡都會水落石出。

  「那……那公子便隨我來吧。」

  雲幻兒似是有些不自然，轉身的霎那，眼中隱隱透出的一絲惱意。

  ……

  雲幻閣，楚峰已經不是第一次來。

  宅子裡的家丁丫鬟們自然認得他，更是知道了他如今的大名。故而，見面之後盡都一副熱情至極的模樣。

  反倒是鴇母林氏，不知是有著什麼打算，言行之中竟不時的打量著他，嫵媚的眸子裡隱隱帶著一絲不自然。

  「有意思。」

  楚峰心中微訝，略一思索，大概能夠猜出幾分對方的心思。想來，怕是也聽到了朝堂內外的議論，對於自己有所懷疑。

  這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自從雲幻兒成了他的下屬之後，自是沒了顧忌，行事作風一改以往，完全憑藉自己的心意。那些慕名而來的外客一概拒絕，更是再不接待，即便有時會參加一些聚會，那也是與同好者切磋一番琴藝而已。

  這哪裡是青樓花魁，怕是富貴人家的姑娘，平日生活也沒這麼自由，愜意。

  如此，雲幻閣算是徹底歇業，基本上沒什麼收入。作為將雲幻兒養大，等著借其斂財的林氏，心中不可能不在乎。

  「公子多日未來，我家幻兒實在想念得緊，每日裡時常念叨不停，聽得我這做媽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今日才好，有公子在，幻兒臉上的笑容都沒有斷過。」

  「媽媽，我哪有？」

  剛進到會客廳，便聽得林氏略顯誇張的描述，雲幻兒不禁雙頰緋紅，羞不可耐。

  「怎麼，難不成我說的有差？是誰每日裡茶飯不思，彈琴都沒有興致，甚至，還在紙上一遍遍塗寫著……」

  「好了媽媽，公子逛街累了，有些口渴，你快去準備茶水。」

  林氏說到一半，瞬間被嬌羞不已的雲幻兒出言打斷，更是被其推搡著出了門外。

  「你這丫頭推個什麼勁，我不將這些事情都說出來，又怎麼會引得他來心疼？」此時的林氏早已換了顏色，低聲責怪一句，又似是有些語重心長道，

  「別怪媽媽多事，這男人啊，心思都粗糙的很，就得時常提醒著。否則，你為他做的再多，用情再深，也討不到什麼好處。媽媽是過來人，這一點比你懂得多。」

  「我知道媽媽是為我好，放心吧，我心裡有數的。」與楚峰之間的關係自然不能說出來，雲幻兒只得隨口敷衍了一句，

  「我還要去陪伴公子，先不和您說了。對了，茶水要前些時日剛剛買下的一品紫筍。」

  交代一番，雲幻兒便已經轉身向著門內走去，獨留下林氏一個人，看著對方的背影嘆惜不已，

  「明明有著這麼好的姿色，非要吊死在一棵樹上，你這又是何苦呢？這天下間的男人有幾個是真正靠得住的，等到你年老色衰的時候便明白了。」

  「可惜我多年的心血，最終卻打了水漂。這姓楚的也不知道究竟行不行，聽聞和官家有些不愉快，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以他的那些神奇的能力，應該不至於失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