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的山頂演兵場,鬥戰勝佛神像腳下,一道身影背對神像,立在懸崖邊上,伸長脖子望了望眼下的懸崖,忽然縱身一躍。【Google搜索】
急速下墜產生的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不等落地,這身影靈敏的如同猿猴一般,抓住山澗的藤蔓,借力一盪,劃出一道弧線,穩穩地落在鐵板橋上。
但仔細看,這身影可不是花果山的猴妖,而是一名人類少年。
「師祖,我來了!今日學些什麼啊?」
這少年穿過水簾洞前的瀑布,完全不在意被淋濕的衣服,嘴裡一邊興高采烈的嚷著,一邊向著水簾洞身處奔去。
「知道了,正路不走你跳懸崖,跟著悟空,別的沒學會,學了一身猴性。」
鬥戰勝佛的蓮台上,半臥著的李煜懶洋洋的放下手裡的書籍,笑罵著,招了招手:「沉香,過來。」
這剛剛跳崖的少年正是沉香。
現在已經是十六年後了。
李煜已經在花果山住了十六年,對仙神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但對一名凡人而言,十六歲,已經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
沉香是在十歲剛剛進了學堂的時候,李煜帶著悟空去了傲來國,由悟空收為弟子的。
但六年間,悟空卻什麼修煉法決都沒有傳授,只是吩咐沉香每隔十天登上花果山,噼柴、摘果,做些雜事,磨練他的心性。
道不可輕傳!
不過,沉香倒還算沉穩,雖然骨子裡總會有些不耐煩,但總歸能按捺住脾性,中規中矩的做事。
見他如此,李煜作為師祖,也開始教授沉香讀書,培養他的三觀。
用學富五車來形容李煜的知識一點都不為過。
接受過完整的現代教育體系,又歷經數個世界,當過不止一次的皇帝,四籍也盡數學過,堪稱博覽群書。
這一教就是六年,悟空這個師父,反而還沒有李煜盡心。
二郎神楊戩也來過不止一次,並早就與沉香道明了舅甥關係,不過,關於三聖母的過往,楊戩卻並未細說。
沉香只知道自己的母親因為犯了天條,被二舅楊戩關了禁閉。
而且,由於李煜的提早引領三觀,沉香,並不恨楊戩,反而有些感激。
是母親犯了天條,舅舅是司法天神,職責所在!而且,若不是舅舅,母親就不只是被關在華山了,而是要壓上天庭問罪,最低也是個輪迴歷劫的下場。
至於關在華山?那算什麼懲罰!那是母親的家啊!
沉香現在只盼望著自己十六歲的生日儘快到來,師父與師祖已經答應了,等自己滿十六歲了,就教授修煉之道,自己就能去南瞻部洲的華山看望母親了。
所幸,也沒幾天了。
金烏西沉,暮色逐漸降臨,來來往往的人族朝聖者已經散去。
花果山那座巨大的鬥戰勝佛神像頭頂,李煜與沉香坐在它的額頭邊緣,腿懸空趿拉著,看著晚霞。
「師祖,這次來為什麼沒有看到哪吒大爺啊?」
少年沉香托著下巴,眨著眼睛,口中隨意的問著。
哪吒大爺,這是李煜讓沉香如此稱呼的。別看哪吒孩童之軀,可成道於封神時期,歲數比悟空還大,不叫大爺叫個啥?而且,這也是李煜故意噁心哪吒,誰讓他真的煩了自己十六年呢!
「哦,北俱蘆洲妖族又有異動,他被派遣到真武麾下,當先鋒大將絞殺妖族去了。」
「那,為什麼二郎神是我的二舅?大舅呢?」
「掛了!包括你姥爺在內,都讓你舅姥爺的手下錘死了,哎,造孽啊!」
「那,為什么舅姥爺要殺我外公?他們都是什麼身份?」
「這個問題,你可以去問你舅舅,為什麼他每年生辰都會特意去揍你爹一頓,大概是養了數千年的小白花被人連盆端走了吧。若是你看不過,想幫幫你爹,你可以試試正月里去剪個頭。」
李煜一點都不同情劉彥昌,凡人的感情,終究抵不過時間,劉彥昌在傲來國安頓下來之後,不過三年,就有了另娶的打算,果然是負心多是讀書人!
可惜,不等劉彥昌把這個打算付諸實際,就被楊戩給發現了。楊戩便給劉彥昌施了法,讓他一心一意牽掛著三聖母,並,每年六月二十四都會特意下凡揍劉彥昌一頓,有幾年抽不開身,是派孝天犬來的,楊戩此舉,大概是為了慶祝生日吧。
「可是,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舅舅什麼時候能把我娘放出來啊?還有,我前幾日在學堂走神,沒有答出先生的問題,被我爹罰做一百隻燈籠……」大概是自己十六歲的生日即將到來,沉香像個好奇寶寶一向,問東問西。
但李煜卻皺了皺眉,懶散的打斷了沉香的話:「桎梏三聖母的不是二郎神,而是腐朽不合時宜的天條,要想三聖母重獲自由,你須有逆天而行的勇氣與本領,以仁慈的……算了,這需要你自己去領悟。沉香,你今日怎麼這麼多問題!天色已晚,花果山不留宿,你還是快些下山吧,你家僕人,還在山下等著呢。」
話畢,李煜身形一轉,瞬間消失不見,迴轉水簾洞擺爛,徒留下意猶未盡的沉香,怔怔的看著天邊的晚霞良久,無奈揪著自己的頭髮,都囔了一句:「多少次了啊!又是說話說一半!」
沉香愈發的覺得當年父母之事隱藏著一些秘辛,但無奈自己的長輩都不詳細告訴自己,小小少年嘆息一聲,一個翻身,幾次跳躍,落回地面,沿著朝聖路,鬱悶的低著頭,慢慢往山下走去。
花果山雖是十洲之祖脈,三島之來龍,占地頗廣,但山勢不算高,沉香又跟著猿猴學了一身山間縱橫的本領,盞茶時間,已經下到半山腰。
林深茂密,西沉金烏的陽光,已經照耀不到山間路了,朦朦朧朧有些漆黑,正在這時,沉香低頭走著,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了兩個奇怪的身影。
這倆人,穿著同樣制式的衣袍,只是一黑一白;帶著高高的帽子,黑的那個,板著一張黑臉,手裡提著一根長長的鎖鏈,帽子上寫著「正在捉你」,白的,慘白的臉上喜笑顏開,執著一根哭喪棒,高高的帽子上則寫著「你也來了」。
他們走路的只是很奇怪,一蹦一跳的,更奇怪的是,那個黑衣服手中的鎖鏈,拴著一隻看起來有些虛幻的老態龍鐘的身影,沉香仔細揉了揉眼睛,那是——一隻花果山的猴子?
那猴子渾渾噩噩的跟在黑白身影后面,亦步亦趨,正往山下走去。
什麼人,敢來捉花果山上的猴族,嫌命長了?沉香腦子裡閃過奇怪的念頭,緊接著卻恍然大悟:這一黑一白,看上去倒像是傳說中的勾魂使者,黑白無常!
此時的沉香,眼睛緊盯著勾魂的黑白無常,同時,好奇的遠遠地跟在後面,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睛裡,亮起了澹澹的白光。
小半時辰後,沉香看著勾走了魂魄的黑白無常進了山腳下的一棟低矮的城皇廟,城皇廟中出現一個黑色的漩渦,黑白無常與猴影入了漩渦,消失不見,沉香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驅使,趁著漩渦為尚未消散,快走兩步,一頭扎了進去。
下一秒,泥塑的城皇神像的表情忽然驚恐,像是要被哭出來,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城皇廟中響起:
「這下完犢子了!一個沒留神,大聖爺爺的徒弟,怎麼就鑽進地府了!這可怎麼交代啊!完了,完了……」
與此同時,在水簾洞中,躺著擺爛的李煜忽然翻身坐起,與同樣表情古怪的悟空對視一眼:「這小子!你去還是我去?」
那城皇廟就在花果山腳下,那裡的動靜,自然逃不出李煜與悟空的法眼。
此事說來話長。
當年悟空學藝歸來,入地府,強銷生死簿上的猴屬名諱,當時以為此舉乃是為猴族謀福利,但時間愈久,此行為的弊端便顯現了出來。
生死薄上沒了姓名,不代表猴族不會老,更不代表不會死,只是再無陰差勾魂!
一批又一批的猴族隨著年老,身體腐朽,繼而腐爛,卻依舊苟活著;更有出現意外,身體殘破,失去生機的猴子,魂魄離體,成為孤魂野鬼,慢慢的魂飛魄散。
悟空也徹底看清了,勾去生死簿上的姓名,不是福利,而是懲罰!因此,取經歸來後,悟空再入地府,以少許取經功德重塑了生死簿上猴屬姓名,這才有了現如今黑白無常入花果山勾魂之事。
生老病死,天道使然,花果山的猴子,邁入妖道,但畢竟不成大羅,壽命也是有限的,每過個一年半載的,總有壽命到頭的猴妖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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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你辛苦一趟?」悟空眼珠精靈古怪的轉動著,抬手施展法術,水簾洞中出現一處黑黝黝的漩渦,滾滾陰氣湧出,被悟空隨手湮滅:「當年俺老孫鬧過一次,後來為涇河龍王翻桉,又毆打過陰差,再見了,面上不好看,怕恐嚇了那幫陰曹。」
「成,正好去見識一下冥界。」李煜起身,縱深跳入漩渦。
一條黑黝黝的河水,水中數不清的陰魂沉沉浮浮,嘴裡發出活著的生靈聽不到的悽慘叫聲。
白無常舉著哭喪棒,前面引路,身後的黑無常凶神惡煞,手裡的鎖鏈上除了那個老態龍鐘的猴子陰魂,更多了一個踉踉蹌蹌的人類少年!
沉香!
被黑無常的鎖鏈拴著手,一邊徒勞的掙扎著,一邊被拉扯著前進,沉香想開口呼喊,但卻已經被白無常施法封禁了言語。
尋常的勾魂,那也煩勞不到黑白無常頭上去,不過是花果山地位特殊,旁的陰差不敢去,黑白無常才跑這一趟。但作為陰曹地府的十大陰帥之二,他們怎麼可能發現不了身後那從花果山中就偷偷跟上來的人類少年!
只是沒想到,這少年會如此作死,還真敢跟著入了冥界!
要是普通凡人,那直接拉去枉死城關起來拉倒,等耗到陽壽終了,灌一碗孟大娘的湯一腳踢進輪迴里了事——反正入了地府,就甭指望回去了!
但,這少年是從花果山上跟來的啊,誰知道他跟那煞星有什麼關係!而且,換了旁的凡人,被黑無常這代表了神職的鎖鏈一拘,怕是神智都渾噩了,哪像他這樣,還在使勁掙扎!
這小子有古怪!
黑白無常可不敢擅自做主,要知道,當年錯把那煞星拘來,先被那煞星揍了一頓,事後,哥倆又差點被秦廣王抽死!
花果山這地方邪性的很!
再謹慎也不為過!
只要跟花果山沾邊的,必須上報,交給閻君處理!
萬一呢?
反正這趟去花果山拘了猴妖魂魄,也是要上報第一殿的。
過黃泉路,渡奈何橋,入森羅殿,通報崔判,黑白無常拘押著猴妖與沉香見到了第一殿的殿主,十大閻君之首的秦廣王。
但,就像沉香沒發現自己早就暴露了行跡一樣,黑白無常這一路上,也未曾發現自己身後早就已經跟上了兩個尾巴。
其一自然是從水簾洞直接打開幽冥入口的李煜,甚至李煜都在路上等了好一會兒了。
這第二個人,也不是外人,乃是天庭司法天神,二郎顯聖真君楊戩!
楊戩早就把沉香列入了重點觀察的目標,早就派遣了孝天犬在暗地裡保護沉香,那花果山下,趕著馬車等候沉香的僕人,就是孝天犬變化的!
久等不至,孝天犬起了疑心,順著沉香留下的味道,輕鬆找到了城皇廟,並顯出真身,先把玩忽職守的城皇揍了一頓,又趕緊稟報了自己主人。
沉香尚未修煉,生怕他有失的楊戩迅速趕往地府,並巧遇了等候良久的李煜。
二人一商量,都認為靜觀其變,放任沉香吃些苦頭的好,索性湊在一起,悄悄跟了上去。
第一殿中,崔判查詢了猴妖生前行跡,其一生都在花果山上,雖無多大善舉,但也從無惡跡;看在齊天大聖的臉面上,又參考了猴妖的本意,魏判大筆一揮,判決此猴入人道,托生於富貴人家,這事兒就了結了。
但如何處理冒失闖來的沉香,崔判與魏判卻起了爭執。
首席判官崔珏的意思是,既然來了,那就甭回去了,照老規矩,往枉死城一扔,等陽壽盡了送去輪迴就是。
但賞善司判官魏徵卻認為,既然有可能牽扯上花果山,那必須查清來歷,再做定論。
這倒也不怪崔判,他執掌生死簿,太忙了,著急趕著回去處理公務呢,反正花果山上的凡人,大概率就是那些鬥戰勝佛的信徒,又不是猴族,還查什麼查。
但魏判卻有不得已的苦衷……
爭吵聲讓秦廣王一陣頭大,他不由的看向堂下蹲著的沉香。
此時的沉香,表情帶著驚恐,仿佛也知道自己的冒失行為闖了禍,有心為自己開脫,卻早就被黑白無常禁言,只能用祈求的眼神看著秦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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