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州瀚海一戰的餘波仍自在擴散,消息長了翅膀一般傳遍天下,進一步的引起更大的轟動。
豐都城中,新任錦衣衛指揮使竺正青取下金羽鷹身上消息,彈出一粒丹藥給它。
只有真正當了錦衣衛指揮使,竺正青才發現,這是個多麼讓人頭痛的職位。
位高權重的同時,也是如履薄冰。
尤其是他的實力遠遠不能夠與前任相比的時候。
唳~
金羽鷹騰空而起,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雲天之中。
「真是多事之秋啊」
捏著信件,竺正青未看已經嘆了口氣。
前後一個月不到,瀚海七大絕頂匯聚,瀚海一戰天下第一易主,疑似兵主傳承的大旗門地宮現世,任何一件都可算是驚天動地的消息,卻接連發生。
不禁讓他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尤其是那王權道人安奇生斗殺龐萬陽一舉登頂天下第一之事,更是已經在朝堂之中引起恐慌了。
即便是他,心中也是忐忑。
這尊新晉的天下第一,可是與朝廷極為不對付的。
他的前任楊林,之前的副指揮使楊凌,東廠督主曹天罡,太師姬重華,可都是被其所殺。
當日那一戰,他曾遙遙看到,心神為之奪,那老道士,強橫的離譜不說,更是真正的無君無父之輩。
「唉」
嘆了口氣,他展開信筏。
只看了一眼,手就是一個哆嗦。
不遠處,新任的錦衣衛副指揮使干滄見他失色不由的也是一驚,踏前兩步問道:「敢問大人,發生了什麼?」
「有消息說,那王權道人,可能來中州了」
竺正青臉色有些難看:
「錦衣衛的暗探發現了他那匹紅馬的蹤跡,他出了漠州之外未曾回返王權山,而是向著中州的方向而來」
自從豐都城前那一戰之後。
安奇生在朝廷心中的分量便攀升至頂,不知有多少暗探在觀察著他的動向,雖然攝於他的武功不敢盯梢,但任由他進入哪一個城池,都必然會被發現。
當然,這要那位不想隱匿蹤跡,否則,天下間沒有幾個人能發現他的行蹤。
但很顯然,那位王權道人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行蹤會不會暴露。
斗殺了龐萬陽之後,天下之間已經無人是他的敵手了,也不可能有人傷的到他。
「什麼?」
干滄面色也是大變,作為錦衣衛副指揮使,若是其再來,豈非自己就要頂上去?
楊凌前車之鑑不遠,他哪裡敢面對那尊恐怖的道人?
轉瞬,他定了定心神,道:「漠州自中州一路上還有幽,青,梁等州,也未見得那位便是奔中州而來的,即便是來中州,可能也是去俠義門的,未必會與我等為難吧?」
「更何況,他已開宗立派廣收門徒,不可能毫無顧忌,惹急了朝廷,他那宗門也要一朝而滅」
「希望他會有所忌憚吧」
竺正青收斂了念頭,面色還是有些凝重的搖搖頭,很有些憂慮:
「只是這王權道人若來中州,不亞於金狼王國扣關,絕非小事,即便小題大做,此事也需上報王上才是」
干滄點點頭:
「不錯,的確需讓王上知曉,順便,也要通知一下其他幾位大人」
「你去吧,我要進宮。」
竺正青嘆了口氣,起身換上朝服,便自進宮。
王城之中。
空曠的大殿之中,傳出一聲聲低沉的敲擊聲。
噠噠噠~~~
豐王輕扣椅背,眸光幽深難明:「王權道人」
竺正青尚未收到金羽鷹之時,他已經知曉了這個消息。
「我大豐兩百年餘烈,本王數十年勵精圖治,卻在這麼一個崛起不過三年多的老道士面前草木皆兵,真是好笑啊」
某一刻,豐王突然笑了,笑聲如寒流般刮過整個大殿:
「太祖說得不錯,欲要一統天下,僅僅是國力尚且不夠,還要有威懾天下的武力,要有蓋壓天地的力量!」
一人敵一國。
數萬年以來,從來不缺乏這個例子。
對於武林中人來說,這是令他們敬畏,仰慕,希冀的字眼,而對於一國之主的他來說,就是無法忍受的,**裸的羞辱了。
大豐兩百年,代代勵精圖治,數百萬軍隊,七國第一的國力,竟然在面對一個人的時候感覺到無力。
這是何等的荒唐?
何等的可笑?
何等的恥辱?
這讓他深深的體會到了當年大豐太祖的心情。
當年,大豐太祖在面對那些神脈大宗師之時,被區區一個老和尚逼的丟了一州決策權的太祖,是否與如今的自己一般?
是否便是因為如此,才會讓他不惜以國運為代價,都要強行煉化天人神兵?
他能感受到匆匆進入王城的竺正青,他能感受到他的凝重。
遙在數萬里之外,已經能逼得當朝一品,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錦衣衛指揮使心中驚慌,天下第一的暴力機關風聲鶴唳。
這一幕如同刀子一般刺在他的心頭,這讓他心頭悲哀,更有一抹無法掩蓋的憤怒。
甚至比起豐都城前那一戰,還要讓他憤怒。
咔嚓!
食指戳破了寒鐵精華鑄就的王座,他斜躺在寶座上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自緩緩吐出:
「王不容辱」
「新鮮出爐的包子」
「來自兗州上好的胭脂水粉,各位客官買來送給心儀的姑娘,夫人」
「剛剛採摘的,上百年份的老山藥,補精益氣的好東西啊」
「上好的玄州錦布,各種顏色都有啊」
即便是時近黃昏,豐都城中也還是熱鬧非凡,空氣中儘是小商小販的叫賣聲以及各種食物的香氣。
豐都城中,匯聚著來自五湖四海,無數州府的特色物品,最是繁華不過,來往行人多是身穿綢緞,錦衣的。
氣色精神也都勝過其他州府來客,風采自然遠勝其他州府。
韓嘗宮踱步長街之上,感受著長街之中的喧鬧,心神十分寧靜。
他微微閉目,四周的諸多聲音,景象,卻在他的腦海之中完美的呈現出來。
青衫的士子相伴讀書品茶,來往的客商叫賣著各州的特產,街上的行人討論著衣食住行,哪家的女子生的美麗,哪家的婆娘不守婦道被活剮了
眾生百態,一一在他心中流淌而過。
而這,只是表面。
他望氣術早已達到了一個極高的程度,只需聽人聲音,感受其氣息,便能感受到其人之身份,成就,乃至於『氣數』。
「漫漫長街,夭折之孩童多達二十許,遭橫劫者多達數十人之多,劫難,劫難」
韓嘗宮心中泛著漣漪。
自豐都之戰後,他極少閉關,每日裡必來長街之上走上三個時辰,一晃,已經兩年時間了。
而這近乎兩年時間之中,他所觀之人,望之氣,遠遠超過以往百倍,千倍,豐都城中五千萬人,他兩年間,可觀十分之一了。
數百萬人之氣數,相比於整個天下之人來說,微不足道,然而以小見大,在這兩年之中,他果然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各行各業,男女老少,販夫走卒,達官貴人無數氣數交織之下,他已經隱隱看到了一些東西。
若說大豐王朝的氣運如龍,豐都首善之地,便是龍首之所在。
豐都城中萬萬人之氣數,某種程度便映徹出了龍首的問題之所在。
那個問題,果然不在民間,而是在,
王城!
「王城」
緩緩睜開眼,看著王城之所在,韓嘗宮面色有些恍惚。
身在長街正中人潮湧動,他卻感覺到陣陣孤獨,好似一人漫步荒野之中,天地茫茫唯己一人。
早記不清何時已寒暑不侵之身體,此時竟然也感受到絲絲涼意。
「天真寒」
微微緊了緊衣衫,韓嘗宮長長嘆了口氣,邁步向著王城所在走去。
行過兩條街,遙遙可見王城輪廓之時,突然一道聲音傳來,喚住了他。
「這位大人,這位大人且留步」
聲音有些蒼老。
韓嘗宮回首看去。
那是一個設在路邊的攤位,坐在攤位之後的是個看起來垂垂老矣之輩,在其身側,有一旗子豎著,上書前算一百年,後算一百年。
「老先生,請了。」
韓嘗宮看著這打扮親切,他未遇豐王之前,也是以這般打扮行走江湖的。
「這位大人,你眉心烏黑,只怕有血光之災,殺身之禍啊!」
那老者半眯著眼睛,顫巍巍的說著。
「血光之災,殺身之禍?」
韓嘗宮啞然失笑。
他成名數十年,望氣術獨步天下,名頭一度蓋過了天下第一卜算大師拜月真人,觀人氣運,推算軍勢,乃至於演算國運都可辦到。
不記得有多久,沒人用這番口氣跟他說話了。
不過笑著笑著,他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老先生看到了什麼?若有災,要當如何化解?」
「還請大人寫上一個字。」
老者提起筆,遞給他。
韓嘗宮心有所感,隨手寫下一字。
「王?字好,書法也好。」
老者似是有些驚訝。
「此字何解?」
韓嘗宮看著老者,心態稍稍舒緩。
「何須解?」
老者大搖其頭:「大人所寫,分明是心中所憂慮,自然也是劫難之所在!」
「嗯?!」
韓嘗宮瞳孔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