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好手，沒有低於八品的！利害者甚至有接近銅皮鐵骨境的，變態啊！」

  許七安站在人群後方，四下打量，心中讚嘆一聲。甚至還看到了幾個打更人衙門的同僚。

  天門的入門門檻早已公布，天下各州的分門是不超過二十五歲的九品修煉者，京城總門的標準自然有所提高，是不超過二十五歲的八品修煉者。

  以後每三年招收一次，所以盛況空前，在場數千人都是不超過二十五歲的青年才俊，想來在下面的郡縣都是少見的天才。

  別看好像人數還挺多，但這裡是京城，一國之精華所在，在楚臨陽看來，差強人意吧。

  很大一部分人不是不想，而是根本沒有報名的資格，不過這也可以算是考核的一部分，要知道修煉得道，福緣也是很重要的。

  當然天門所要收的不止是這些已經有修為在身的人，五歲以上十歲以下身體健康的少年也有考核的機會，此刻隨著父母零零散散的站在另一處廣場，等待著報名的開始。

  「怎麼還沒有官員出來？」

  「這個鳥天氣，我們還要乾等到何時？」

  「都不要吵鬧了，萬一吵到天門的大人就麻煩了。」

  「嘿！好大的架子！」

  此時冬日的暖陽投射下柔和的光芒，陰冷刺骨的北風呼嘯著，即使在場的人都是入品的修煉者也有些不耐煩了，更何況那些普通人和弱小的少年。

  「好了！所有人安靜！」

  這時，大門猛地洞開，一行身穿墨綠色勁衣的青年魚貫而出。

  當先一位威武霸氣，英氣逼人的男子開口，聲音淡淡卻壓蓋了整個廣場近萬人的雜音，似有無窮的威懾力一般，喧鬧的廣場一下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絕頂高手！」

  許七安瞳孔一縮，這股氣勢令他不由回想起了去年的佛門使團。當時的金剛怒目法相身上就曾有過這樣的威勢。

  雖然這個男子的氣勢似乎不如法相那般足以影響人心，但這股威懾力如出一轍。

  天門有搞頭啊，隨隨便便就冒出來這麼一位大高手許七安極目遠眺，天下的高手都是有數的，說不定他之前認識也不一定。

  果然，他認識，說實話還有些熟悉，竟是楚臨陽手下的統領宋屹。

  沒想到啊，幾月不見，竟一飛沖天，做到了天門的副門主，修為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許七安心中忽然想起這句話，反應過來後頗有些躍躍欲試：楚大哥，算命的說我胃不好，適合吃軟飯，雖然我不是女的，但也給個機會唄。

  「本人，宋屹，是天門京城總門的副門主，主持此次的新人招收！」

  英武男子站在人群前方，眸光淡淡，一股平和但強橫的氣勢如山般壓迫下來。

  「各位都是想來加入我天門的少年英才，無論你們是否知道，我還是要將我天門的來歷，以及要求述說一遍，這個期間，所有人膽敢開口，我會教教他什麼是天門的威嚴！」

  他的目光掃視過突然沉默下來的人群，滿意的點點頭，繼續開口道。

  「天門上秉侯爺之命，大開修道之門。每三年將會開啟一次，招收新人。條件就是二十五歲以下的八品修煉者，每批次只招收300人，其餘人等只有靜待下期。」

  「至於孩童，只要年齡合適，不做其它要求。」

  人群寂靜一片，高品武夫的威懾力何等巨大，沒有什麼人膽敢撩動鬍鬚，無論是否清楚這些，一個個都靜靜傾聽，不發一言。

  「天門始創，首次招收新人。但天門與其它宗門不同的是，天門不限人員去留，所有成員隨時可以離開，當然，離開之前，必然要做出與你在天門所獲資源等同的功勞。」

  說到這裡，宋屹露出一絲笑容。

  「我天門，有侯爺賜下直指超品神魔的無上秘籍上千本！其餘品級秘籍無數，這一切，只要你做出相應貢獻，都可以得到！甚至，連超品以上的神級秘籍，也不是沒有希望得到！」

  「現在，書記官開始登記報名人員。選拔在十日之後開始進行，為期兩個月。」

  ——

  觀星樓，八卦台。

  白衣如雪，白髮白須的監正，站在八卦台邊緣，負手而立，俯瞰著整個京城。

  夜風吹起他的衣角，撫動他的白須，仙風道骨，宛如謫仙人。

  「聽說，大奉出現了一個叫天門的宗門。」

  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語氣低沉且平淡，就像老友之間的交談，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監正背後，出現一位白衣背影。

  大奉逼王，楊千幻。

  師徒倆背對背，都是負手而立，都是白衣如雪。

  別說，一時間還真難辨高下。

  監正「嗯」了一聲，嘆道：「天下大勢，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天門是大勢嗎，還是誰楊千幻心裡嘀咕著，面色之上依舊是世外高人般的寡淡，學著監正「嗯」了一聲。

  監正早習慣這弟子的脾氣，不加理會，只要楊千幻不在他面前念「海到盡頭天作岸，術士絕頂我為峰」，監正就懶得和他計較。

  楊千幻繼續道：

  「這天門我簡單了解了一下，有些意思，本想給他們一個機會，等著他們三請三辭後，我勉為其難去當個門主，但或許是我名頭太響亮了，讓他們退卻了，真是替他們感到可惜。」

  「他們怎麼不試試呢，我其實很好請的」

  「不行，我還是主動去一趟比較好，雖然沒有我是他們的損失，但如我這般心胸開闊者，也不好拘於小節而忘了大義。」

  說完，楊千幻憑藉四品術士的直覺，察覺到監正老師破天荒的回頭，看了自己一眼。

  監正老師終於為他以前做過的錯事感到羞愧了嗎.楊千幻心裡暢快起來。

  監正的眼神中，卻充滿了憐憫。

  一眨眼，觀星樓頂，白衣逼王已經消失不見，忙著拓展自己的業務去了。

  但另有一道好似謫仙的身影，和白衣監正並肩而立，一同俯瞰著蒼生。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高樓之上靜的只剩下狂風呼嘯的聲音，良久之後，監正淡淡的笑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不愧是異世界的聖人先哲，道的修為洞徹天地。」

  楚臨陽淡淡一笑，眼神平靜祥和。

  監正繼續說道：

  「天道本無情，乃天地規則，原不該誕生意識，但無盡歲月前，一位人族超品融入天道，他給天道帶來了一抹『人性』。」

  「那抹人性非常微弱，並不足以演化為意識，但一代又一代的天尊融入天道，一點一點的加強那抹人性，終於，某個時刻，他甦醒了。」

  「天道有了意志，這便是我！」

  楚臨陽微微頷首，並無吃驚之色。

  最後，監正緩緩轉頭，看著楚臨陽，說道：「這人間我看了一千六百年，依舊沒有看盡.」

  楚臨陽依舊點點頭，淡淡道：「還想繼續看下去嗎？」

  監正竟然搖頭，眼裡並沒有留戀和不甘，淡淡道：

  「不看了，天道本就不該誕生意志。」

  楚臨陽面無表情，說道：「不後悔？」

  監正沉吟了一下，嘆道：「後悔是什麼樣的感覺，我並沒有感情。」

  天天喊人間不值得卻莫得感情的監正楚臨陽嘆息一聲：「我承諾，日後我會將你這一縷意志復活，去做一個真正的人，到時候我願聽你說一句.人間值得！」

  「好！」

  話音落下，監正露出笑容，身軀潰散成一縷縷清光，湧入楚臨陽體內。

  耳邊，傳來監正最後的聲音：

  「守護這人間，守護這眾生，願萬世太平！」

  體內，監正化身的清光化為一顆無法形容的珠子融入到了未來之主的九眼之中，瞬間激活了未來之主超脫未來的一部分功能。

  「去吧！」

  楚臨陽淡淡說道，念頭一動，下一瞬，八眼閉合一眼睜開的未來之主出現在了外界。

  「放心。」

  如今與楚臨陽模樣氣息本源都別無二致的未來之主微微頷首後，化為一道仿佛不存於世的光芒，沒有絲毫桎梏的衝進了無盡寰宇中那一片光芒璀璨的世界本源之海中。

  該因監正這一部分的天道意志已經融入，未來之主就如一滴墨水滴進了黑色的染缸，恍惚之間，已經完美的融入了進去。

  改天換日，只在無聲無息間進行，並沒有震動整個世界。

  而對於世界上的萬靈來說，誰是「老天爺」對他們並沒有影響。

  除了與修天道的天宗之外，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在無聲無息間，天就要變了。

  ——

  天宗，仙山之巔，天尊殿。

  天尊殿修建的異常宏偉，單從外觀來，這更像是為巨人修建的宮殿。

  粗大的立柱支撐起十幾丈高的穹頂，每一根立柱都需要十人合抱，李妙真等人走在大殿中間的通道上，殿內甚至迴蕩起腳步聲。

  通道盡頭是高高的御座，白髮白須的天尊盤坐在蓮台，微微垂首，似是在沉睡，腦後旋轉著一道「地風水火」四色光輪。

  御座兩側，共九位天宗長老，他們有男有女，有年輕有蒼老，此刻，臉色淡漠的朝李妙真和李靈素望來。

  就像在無關緊要的人，完全沒有「恨鐵不成鋼」和「興師問罪」的姿態，絕對是太上忘情一道上的前輩。

  但李妙真和李靈素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天宗歷代聖子聖女，遊歷江湖時，都會被長輩告誡一句：勿沾因果。

  這句話的意思是，儘量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世事變遷，局勢變化，眾生在紅塵中掙扎求生。

  藉此感悟太上忘情。

  儒家學子喜歡負笈遊學，也是這個道理，當你盡蒼生，你便懂了蒼生。

  不過天宗的情況又有點不同，說實話，李妙真和李靈素的路子是對的，先有情，再忘情。

  肯定比旁觀要更容易感悟。

  可問題是，這樣的風險太大，李靈素和李妙真並非個例，以前天宗的聖子聖女，也有深陷紅塵無法自拔的情況。

  有的背叛了師門，娶妻生子，或相夫教子。

  這還算好的，極個別的甚至墮入魔道，變成為禍一方的魔頭。

  先有情再忘情，說的容易，可有多少人有了情之後，就彌足深陷，再也出不來了。

  天宗培養聖子聖女，容易嗎？

  所以後來，長輩們就會告誡聖子聖女，勿沾因果。

  對於下山的聖子聖女，管的也特別緊。

  「見過天尊！」

  玄誠道長和冰夷元君語氣平淡，表情冷漠，行了一禮。

  「見過天尊！」

  李靈素和李妙真，學著師父們的姿態，冷漠的行禮。

  這就像一群狼里，混進去了兩個哈士奇。

  總給人感覺哪裡不對。

  天尊垂首盤坐，不見開口，宏大的聲音迴蕩在殿內

  「李靈素，你下山遊歷三年，結交紅顏知己三百九十二位，遍布中原、南疆等處，沉迷不可自拔。本尊問你，你欲如何太上忘情。」

  畜生啊，有那麼多嗎？！李妙真側頭，快速了一眼師哥，險些維持不住冷漠的姿態。

  李靈素一臉悲愴，道

  「天尊算錯了，是三百九十七位，其中四位死於戰亂，弟子心中甚痛」

  說完，他感覺殿內的氣溫急轉而下，竟有些冷，忙補充道

  「弟子心中甚痛，感覺離太上忘情已經不遠。」

  天尊宏大的聲音迴蕩在殿內

  「爾等覺得如何。」

  眾長老各自沉吟，一起搖頭，回應道

  「我等認為，聖子李靈素無法忘情，當斬去記憶，重修心法。」

  天尊緩緩道：「可！」

  李靈素嘴唇動了動，想反駁想抗議，但最終選擇了沉默，師門的決定，他無力改變。

  李妙真了他一眼，忽然覺得有點悲涼。

  天尊的聲音再次迴蕩：

  「聖女李妙真，下山之後，劫富濟貧行俠仗義，一年後，前往雲州，組建私軍剿匪，後入京替天宗履行天人之爭」

  天尊娓娓道來，把李妙真在江湖中的事跡概述一遍。

  「李妙真，你嫉惡如仇，眼裡揉不得沙子，雖行好事，卻被情感束縛，是情感駕馭了你，而非你駕馭它，你有何要說？」

  李妙真低聲道：「弟子無話可說！」

  「你可願意接受斬卻記憶的處罰。」天尊的聲音迴蕩在殿內，也迴蕩在李妙真耳邊。

  李妙真低下頭，沉默著，沉默著。

  冰夷元君側頭她一眼，淡淡道

  「天尊在問你話！」

  李妙真好似沒有聽到，依舊沉默。

  旁邊頭髮花白的老道正待不耐。

  忽然，大殿內眾人齊齊震動，眉頭緊皺，臉色卻依舊漠然。

  天尊抬頭望天，「地風水火」四色光輪亂成一片五顏六色。

  「天變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