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修) 你是怎樣的人,我知……

  「那你,那你為什麼現在才來?」傅長陵察覺出幾分不對,面前這個人完全不像是經歷八年時光才來救他的樣子,他小心翼翼道,「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

  「你出事第二日夜裡,師父讓我來加固璇璣密境。」

  秦衍聲音很平靜:「我從鴻蒙天宮即刻出發,花了近七日時間抵達萬骨崖。」

  秦衍將時間描述得很清楚,第二日出發,七日抵達萬骨崖,籠統下來,一共經歷了八日。

  對於秦衍來說,他只經過了八日時間,但對於傅長陵來說,他已經是八年。

  傅長陵瞬間明白過來,他一時竟不知是喜是悲,覺得有幾分荒謬,又有些高興。

  他恍惚了片刻,秦衍也沒有催促,就靜靜等著他開口,傅長陵慢慢鎮定下來,而後他忽地意識到一個奇怪的事,他忍不住重複了一遍:「這裡是萬骨崖?」

  「是。」

  「你從出事到趕過來,一共用了八天?」

  「對。」

  「鴻蒙天宮到萬骨崖至少要十四天,你七天就趕到了?」

  秦衍沒有說話,他沉默著,傅長陵靜靜注視著他,他心裡微微發顫,他忍不住想起昨夜自己把他撿回來的時候,秦衍之前的傷勢沒有完全痊癒,又勞累過度,他本來以為,是秦衍這八年經歷了其他的什麼,所以才落到這般田地,然而此刻卻才明白,這個人當真是不眠不休趕過來的。

  「你知道我在這兒?」

  秦衍沉默無言,好久後,他才開口:「大約猜到。」

  說著,他多餘解釋道:「我從傳送陣里看到了些畫面,是陰氣極盛的地方,這種地方,雲澤並不多。臨時的傳送陣雖然是隨機傳送,但總有一些內在關聯,你在璇璣密境開的傳送陣,璇璣密境作為業獄氣脈封印之一,他連結著其他三個氣脈封印,你很有可能是隨機傳送到了其他三個氣脈封印周邊,而本身作為極陰之地的萬骨崖,是這三個氣脈封印中唯一一個極陰之地。」

  秦衍一番解釋,傅長陵便明白了:「所以你不眠不休趕過來,就是急著來救我。」

  秦衍神色僵了僵,面對這種將他的付出赤裸裸攤開的場景,他似乎是感覺到了些許尷尬不適。

  傅長陵笑起來,他看著面前的人,他突然很想伸手抱抱他。

  秦衍這個人,慣來就是做了什麼都不說,他為你做的,就是他想做的,不求你回報,甚至都不願意讓你知道。

  正是這樣不願訴諸的恩情,才顯得單純可貴。

  好在他動作之前,理智止住了他的行為,傅長陵抬手環在胸前,靠在一旁桌子邊上,輕咳了一聲道:「我明白了。之前的話,是我衝動了,你別放在心上。我現在才發現,原來這裡一年等於外面一天……」

  話音出口的一瞬,傅長陵頓住了,他恍惚升騰起一個很可怕的念頭,這個念頭讓他心跳加快,他不敢去想,可是那個問題,卻還是浮現出來——

  上一世,秦衍在萬骨崖呆了多久?

  從聽聞秦衍在離開金光寺,到那朵往生花出現在他的窗台,足足有……

  近五個月時間。

  這五個月,算去路上來回一個月,也就是說,秦衍有近四個月時間,都呆在萬骨崖。

  四個月,一百二十天,秦衍在受了入骨釘後,在萬骨崖下,被困了一百多年!

  傅長陵猛地回頭,震驚看著秦衍,秦衍察覺到他的目光,他抬眼看他,目光靜如寒潭。

  傅長陵看著那熟悉的眼睛,他的情緒忍不住波瀾起來,他心裡悶得發疼,卻又無法訴說。

  一百年啊。

  他在萬骨崖下這八年,就已經快要崩潰,他能一日復一日撐下去,也不過是信了秦衍那一句「活著等我」。他每一日畫那一道橫,就是不管多久,他心裡總有那麼一點期望,他總覺得,秦衍有一日會來找他,會來救他。

  可秦衍呢?

  那一百年,支撐他的又是什麼?

  誰會去救他?他在萬骨崖下,所能期盼的、所能依賴的,又有誰?

  傅長陵光是這樣想著,就覺得內心絞痛起來,旁邊秦衍靜靜注視著他,他似乎已經瞭然一切。

  他知道傅長陵在想什麼,也知道傅長陵在後悔什麼,痛苦什麼。正是因為知道,他似乎並不願傅長陵沉溺於這樣的情緒,於是他扭過頭去,轉移了話題,平淡道:「我見你劍法大有進展,在下面八年,應當有其他際遇,這也算好事。你若能劍法大成,等金丹恢復,元嬰必達,化神可期。」

  傅長陵聽著秦衍的話,他忍不住笑了:「你知道我的金丹能恢復?我若一輩子恢復不了呢?」

  「不會。」

  秦衍轉過身去,往床上走去,傅長陵叫住他:「師兄。」

  秦衍頓住步子,他聽傅長陵道:「我在山崖下呆了八年,我覺得很難受。如果你在山崖下呆八年,你會如何?」

  秦衍沉默了片刻,好久後,他才開口:「不如何。修仙路本就漫長,一心向道,在哪裡都一樣。」

  「如果八年不如何,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呢?」

  傅長陵這話問出來,他聲調里含了幾分沙啞,秦衍背對著他,靜默著,好久後,他慢慢道:「我修無情道,本也淡泊寡慾,於我而言,在哪裡修煉,並無不同。八年,十年,一百年,都一樣。」

  傅長陵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他覺得眼前有些模糊。

  他想,還好面前這個人,是這一世的秦衍。

  如果是上一世的秦衍,他站在自己面前,說這樣的話,他覺得自己怕是能當場哭出來。

  因為他清楚知道,如果是上一世的秦衍說這樣的話,並不是無情道真的令他如此堅韌,一百年也不放在眼裡,而是,秦衍這個人,骨子裡所帶的一種無聲的溫柔。

  一百年,他已經付出了,說自己過得不好,也不過是平添他人愧疚。如果傅長陵自己不發現,秦衍也不會對任何人,說自己經歷過這一切,他會把所有苦難吞咽下肚,不讓任何人察覺。哪怕有一天被人發現了,他也要對對方說一句,沒事的,不疼的。

  他怕自己的付出成為他人的枷鎖,而正是這樣刻骨的溫柔,才讓傅長陵在發現時,心疼得呼吸都變得艱難。

  你無法責怪這個人,他沒做錯什麼。可是你又忍不住恨這個人,因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會在被知曉那一剎,成為凌遲被他施恩者的刀。

  一百年,秦衍也是人。

  如果當真如他所說一百年歲月在他身上沒有任何改變,為什麼當年的晏明,會在後來再一次相見時,變得面目全非?

  當年君子台論道,他曾見過秦衍一面,那年秦衍雖然沒有上台比試,但作為鴻蒙天宮首徒,他是鴻蒙天宮的領隊。

  見他那日,他站在高台之上,渾身冷似寒冰,他沒有當年晏明那一份少年溫柔,也沒有當年晏明身上那份無暇天真。

  所以當他們對視那一剎,傅長陵沒有想過這個人和晏明有半點聯繫。

  如果一百年不算什麼,那又怎麼會化作刀劍,將一個人,活生生刻成了另一幅模樣?

  可這些他無法訴說,他看著面前立著的人,只要想到上一世他經歷過什麼,就覺得眼眶酸楚。

  秦衍靜靜立著,他似乎想說點什麼,卻又無法出聲。好久後,他遲疑著道:「其實,八年於你,雖有艱辛,但也有機遇。放在我身上,我也覺得……」

  話沒說完,傅長陵從他身後猛地撲來,一把攬過他的腰間,將他抱在了懷裡。

  秦衍微微一愣,傅長陵的手圈過他的手,環著他的腰,勒緊了他,似乎是要將整個人勒進懷裡。

  他用了這樣大的力氣,整個人卻都在顫抖,秦衍眼神有一瞬間茫然,他似乎不明白傅長陵為什麼會有這樣激動的情緒,隨後就聽傅長陵沙啞道:「別說了。」

  「我不問了。」

  傅長陵將頭埋在他肩頭:「無法改變的事,我們都不去想了。如今你來了,就夠了。」

  秦衍聽著傅長陵的話,他慢慢垂下眼眸。

  他一時竟都忘了傅長陵抱著他的姿勢,好久後,他慢慢應了一聲:「嗯。」

  傅長陵環抱著這個人,他感覺他的溫度,感覺他在他懷裡,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他覺得這一切對於他來說都是足以讓他獻出命去、溺死他的美好。

  這樣的美好像是罌粟,安撫他一切惶恐的、痛苦的情緒,傅長陵慢慢緩過來,便聽秦衍道:「放開吧。」

  傅長陵沒說話。

  「你不是孩子了,」秦衍平淡開口,「這樣撒嬌,不合適。」

  「我明白。」

  傅長陵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才緩緩放手,低聲道:「叨擾師兄了。」

  秦衍沒有回他,回到床上,盤腿而坐,翻手落到雙膝之上,他抬頭看了傅長陵一眼,見傅長陵還站在原地,他想了想,吩咐道:「我打坐,你先去看看師姐他們如何吧。」

  傅長陵聽秦衍的話,便知他是不想讓自己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他收了心神,笑了笑,回道:「你放心,我已讓人去了。師兄,你打坐吧,」傅長陵說著,自己坐到了桌邊,他拿了一本話本,溫和道:「我沒事兒,我自個兒看看書。」

  秦衍沒有回話,閉上著眼開始入定。

  等秦衍不說話了,傅長陵自己坐在書桌邊上,看著書,想著前世的秦衍。

  在萬骨崖的一百年,秦衍到底經歷了什麼?

  他來萬骨崖就落進了寒潭洞,得了前輩和檀心的幫助,秦衍呢?萬骨崖下的往生花到底在哪裡?他這八年四處打聽,也沒有往生花的蹤跡,當年秦衍是在哪裡,給他找出往生花來的?

  一個又一個問題鑽進他的腦海,擾得他不得安寧。他一想到秦衍可能經歷的事情,就覺得胸口發悶,不得已只能轉過頭去,靜靜看著面前的秦衍。

  他好好的。

  這一世他在他身邊,什麼事兒,都有傅長陵幫他擋。

  想到這裡,傅長陵心裡稍稍安定,他看著秦衍,以目光確認著他的完好,來慰藉他此刻的惶恐。

  秦衍已經入定,完全沒有察覺周邊,傅長陵斜靠在身後柱子上,便肆無忌憚用目光描繪他的眉眼。

  只是目光本來落在秦衍臉上,看著看著,就忍不住被他耳邊那個耳釘吸引了過去。

  那紅色太過耀眼,讓人實在無法忽視,傅長陵本不想看那耳釘,可總是被耳釘吸引了目光。如此再三後,他終於還是被感情戰勝了理智,小聲道:「那個,師兄,我問你個事兒啊。」

  這話一出口,傅長陵就忐忑了。

  他覺得現在問耳釘不是個好時機,畢竟,這也是秦衍自個兒的私事,他這麼著急打聽,終歸不是很好。可他心裡又的確痒痒,秦衍不搭理他,他鼓著勇氣,想讓自己更自然一點,努力鋪墊道:「那個,我才發現你有耳洞啊,你看上去不是喜歡這些玩意兒的人啊?」

  「民間有個說法,給孩子打耳洞消災,我少時多病,母親為我打的。」

  有了明確問題,秦衍便開口了。傅長陵聽著秦衍的話,趴在桌上,下巴放在交疊的雙手上,瞧著秦衍道:「這麼多年了,這耳洞還在嗎?」

  「鴻蒙天宮每年祭祀,我為主祭,會佩戴耳飾。」

  傅長陵點了點頭,他猶豫再三,終於道:「那個,你怎麼,突然就帶上耳釘了?我記得你以前沒有啊,還是這麼惹眼的顏色。」

  「師父所贈。」

  秦衍並未遮掩,直接回答。

  他就知道!

  傅長陵聽得答案,恨不得拍案而起。他就知道秦衍這耳釘肯定是別人送的,他怎麼可能自己弄這么娘氣的東西在耳朵上?

  「哦。」

  傅長陵將側過頭去,將頭埋在手腕,悶悶開口,過了一會兒後,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師父怎麼送這種東西給你?這也太娘氣了。」

  聽到這話,一道光刃就從傅長陵身邊過去,傅長陵嚇得往旁邊一縮,就看光刃直接砸在了牆上,秦衍淡道:「不得妄議師尊。」

  傅長陵被這道光刃嚇了一跳,等緩過來後,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麼,又覺得怎麼說都不合適,最後「唰」的站起身來,便往外面走去。

  秦衍沒有睜眼,只道:「做什麼去?」

  「覓食。」

  傅長陵「哐」一下甩上了大門。

  沒了片刻,他又推開門,探回頭來,惡狠狠道:「紅色真的不配你,特別丑。」

  說完,他再一次甩門走了出去。

  他出了門,在外面打了幾隻兔子,便看見張二和檀心飄了回來。

  檀心雙手放在袖間,見到傅長陵,他上下一打量,就高興起來:「呀,又受氣啦?」

  「閉嘴。」

  傅長陵低頭拔著靈草,檀心圍著他轉了一圈,「嘖嘖」道:「果然受氣啦,看見你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今晚大餐,別吃了。」

  傅長陵站起來,一聽這話,檀心立刻變了臉色,追在傅長陵身後道:「哥,我錯啦,你讓我吃吧,我再也不笑話你啦……」

  傅長陵沒搭理他,他提著東西回了寒潭洞,進洞之後,他又想起秦衍在裡面,他不想當著秦衍的面處理食物,便又另外找了水源,蹲在水邊開始剝皮。

  檀心和張二跟在他後面,檀心有些疑惑道:「你這是幹啥?平時不都在洞裡剝皮的嗎?」

  「怕嚇著裡面那位仙君啊。」

  張二趕緊道:「你沒看那位仙君長得多好看。」

  「他劍上的殺氣多重你沒發現嗎?」檀心睜大了眼,「他殺的人怕是比傅長陵殺的兔子還多吧?」

  「閉嘴閉嘴。」

  傅長陵清理了肉,放在陶盆里,用調料靈草醃製好,皺眉道:「你們話怎麼這麼多?」

  聽到這話,檀心和張二對視了一眼,張二咽了咽口水,緊張道:「老大,不是我說,您話可比我們多多了。」

  「而且,」檀心補充,「我們平時也這麼多啊,怎麼不見你罵我們?」

  傅長陵被他們聯手懟住,端起陶盆,起身道:「不和你們說。」

  檀心笑著追上去,跟在傅長陵身後道:「主人說啦,這人呢,遇山開山,遇水搭橋,有什麼生氣,就想點辦法,別憋著。你要不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傅長陵聽到檀心的話,他頓了頓腳步,檀心趕緊道:「怎麼了?是不是受到了啟發?」

  「白玉城那邊怎麼樣了?」

  傅長陵輕咳了一聲,強硬轉了話題,張二趕緊道:「盯著呢,沒事兒,聽說那個謝女仙還沒醒,鬼王正在召集城中名醫排著隊去看。」

  傅長陵點點頭,張二又匯報起其他來,算是生硬把話題岔了過去。

  一人一鬼一劍靈聊著天折回去,傅長陵不想讓檀心和秦衍接觸太多,抬手將檀心收了劍里,端著陶盆回了寒潭洞,架起了火架。

  秦衍聽著傅長陵忙活,他慢慢睜開眼,看了片刻後,他似乎也是覺得不好意思,從床榻上走下來,站到傅長陵身後,認真詢問道:「我能幫什麼?」

  傅長陵正忙活著,他沒想到秦衍會想著來幫他這些,他感覺秦衍站在他身後,不由得有幾分緊張起來。

  讓秦衍幫忙是不可能的,但他又不想錯失這個和秦衍說話的機會,於是他輕咳了一聲,隨後道:「你坐邊上,幫我看著點火。」

  秦衍點點頭,他一旁的石頭上,從旁邊取了一根木棍,輕輕扒拉著火里的木炭。

  他離傅長陵不算近,但也不是很遠,一個很自然的距離,讓傅長陵覺得他們似乎只是在某個閒暇時光里出來遊玩。

  秦衍頭髮散披著,從他肩上垂下來。傅長陵抬頭看了一眼,覺得這樣長的頭髮對於秦衍來說似乎有些麻煩,不由得道:「怎麼不束冠?」

  「麻煩。」

  秦衍隨意開口,傅長陵回頭看了一眼,鴻蒙天宮宮服的發冠帶起來的確麻煩,而秦衍明顯也沒帶其他的髮飾,傅長陵想了想,隨後趕緊道:「你等一下。」

  他跳起來,到旁邊洗了個手,擦乾淨手後,便從他靈囊中取出一條湛藍色綢緞髮帶,他跳到秦衍身後,抬手捋起他的頭髮,高興道:「我送你條髮帶,你用過髮帶嗎?」

  秦衍頓了頓,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誠實道:「很少。」

  「就小時候用過吧。」

  傅長陵聽這話便明白了「很少」是多少,他抬手將他前面的頭髮挽了一半在後面,秦衍的頭髮很滑,握在人手裡,便感覺仿佛流水一邊要從手上留下去。傅長陵不知道為什麼,手指滑過他頭髮的那瞬間,他不由自主想像出這髮帶從那人白皙細膩的肌膚上一路滑落而下的場景,相比也是同這頭髮一樣,異於常人的光滑。

  傅長陵咽了咽口水,不敢多想,趕忙低頭給秦衍認認真真束髮。他的手指不經意碰過秦衍的耳垂,察覺到那紅寶石冰冷觸感,他手微微一頓,便直接撫上那耳垂上的耳釘。

  秦衍皺起眉頭,聲音放冷了幾分:「傅長陵?」

  「師兄,」傅長陵往前探了探身子,靠在他耳邊,討好著他道,「要不我給你換個耳釘吧?」

  他一面試探性地摩挲著想要去拆那耳釘,一面誘哄著道:「這耳釘你放在靈囊里,一樣可以用,你要喜歡耳釘,我這裡還有許多,我給你換一個,嗯?」

  他說話時,氣息噴塗在秦衍脖頸之上,秦衍神色不動,只道:「放開。」

  「師兄~」傅長陵撒起嬌來,秦衍一把握住傅長陵試圖拆他耳釘那隻手,一抬手,就直直將這個人從身後甩了出去!

  若是放在之前,傅長陵自然是要被他這一甩直接砸在地上。可傅長陵在這寒潭洞鍛體八年,秦衍將他往前一甩,他便在空中騰空一翻,反手握住秦衍的手腕,手上一用力,反倒在落地瞬間,將秦衍整個人拉了起來。

  秦衍在空中一個倒翻,一腳踩在牆壁之上,借著牆壁的力往後一退,想要脫離傅長陵拽著他的手,然而傅長陵卻順著他的力道,往他懷裡一倒,秦衍見他「投懷送抱」倒過來,抬手就劈了過去,傅長陵見招拆招,兩人你來我往,竟就在山洞裡過了十幾招。

  傅長陵沒有靈力,秦衍顧及著他,也沒使靈力。然而十幾招後,秦衍便意識到,傅長陵在這裡摸爬滾打,拳腳功夫上他占不了便宜,於是他抬手便想去抽劍,傅長陵「哎哎哎」了一聲,順著他的手就抓了過去,抬手覆在他的手上,同他一起抓住劍,秦衍一拳砸過去,傅長陵疾退一步,將劍逼得兩人都放開,秦衍旋身率先一步得了劍,接著旋身的力勢就朝傅長陵橫了過去,而傅長陵見得劍鋒到來,竟是不躲不避,在長劍抵在脖頸那一刻,抬手就扶住了他的腰。

  「站穩站穩,」傅長陵扶著他道,「別轉暈摔著了。」

  這話說得秦衍臉色一僵,他想要回嘴,卻又不知當說些什麼,憋了半天,最後靈力驟然外放,直接一袖子就給傅長陵抽飛了開去!

  傅長陵直接抽到了潭子裡,在溪水嗆了兩口水後,從溪水裡爬了起來,一面咳嗽,一面往岸上爬上去道:「師兄,來真的啊?」

  「如有下次……」

  「你就打死我。」

  傅長陵拖長了聲音,接了話頭,輕咳著走上前。

  他身上都被溪水濕透了,他也沒有忌諱,當著秦衍的面就開始脫衣服,只是他剛解開腰帶,就感覺身上衣服忽地幹了,他愣了愣,回頭看了一眼秦衍,聽秦衍鎮定道:「做飯吧。」

  傅長陵認命坐回火爐邊上,將已經醃製好的肉放到鍋里開始烹炒。

  秦衍坐在一旁看著,認認真真幫他扒拉火爐里的炭火。

  其實這炭火根本不需要管,這畢竟是一個能煉丹的仙器,但傅長陵看著秦衍認真想要幫著他,就覺得有些高興起來。

  他炒著菜,勾起唇角道:「我覺得,師兄變了很多。」

  「嗯?」

  秦衍抬眼,頗有些意外,傅長陵看著鍋里的肉變了顏色,抬眼看向秦衍,高興道:「師兄對我,好像縱容了許多。」

  秦衍捏著手裡的棍子頓了頓,傅長陵看著鍋里翻炒著的肉,繼續說著:「我知道,師兄是覺得對不起我,但其實當時在河裡,救師父本身就是我自己的決定,我讓師兄選,也是我故意耍的小聰明,以前師兄太抗拒我了,什麼時候都想離我遠一點,所以我故意想讓師兄覺得對不起我,這樣呢,師兄就能更接納我一些。」

  每一次多靠近他一點,日復一日,總有一天,他就能站在他身邊了。

  當然,這樣的念頭,傅長陵是不會說出來的。

  而秦衍看著火爐里跳動著的火焰,好久後,他才道:「不是如此。」

  「嗯?」

  「長陵,」他抬眼看他,認真道,「你很好。」

  傅長陵微微一愣,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仿佛是被這個人看穿了內心,而對方看似比他內斂,實則比他坦率,他靜靜注視著他,認真道:「你不用這樣詆毀你自己來讓我寬心,你不是心機,你是想讓我覺得你心機。」

  「可是你是怎樣的人,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