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有一輩子的耐心,慢慢磨一個人。

  符咒「轟」的一下轟在了一塊大石之後,一個三、四歲大的孩子當場就被炸得滾了出來。他穿青色的童衣,頭上用白色的布包成一個圓形髮髻,人倒算不上胖,但長了張包子臉,眼睛又圓又大,加上皮膚白嫩,看上去就有些「珠圓玉潤」之感。

  但他和普通的小孩還是不太一樣,他渾身縈繞著一層淡青色的光芒,整個身體似是透明的模樣,一看就並非普通人類童子。

  傅長陵見得他,立刻又捻了三張符在手裡,那童子一見到傅長陵指尖分別夾著三張符,當即抱著頭就嚎啕出聲來:「你炸我!我救了你,你還炸我。拿符咒炸我一次不夠,你還想炸我第二、三、四次!你白眼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那童子哇哇大哭,整個山洞裡都迴蕩著他的哭聲,傅長陵被他這麼一哭,到感覺自己有幾分像惡人了。他觀察了片刻,見那孩子就只知道哭,便猶豫收了符咒,等了片刻後,見那童子沒個消停,他金丹處疼得厲害,也和這童子消磨不動,便嘆了口氣,坐到一邊道:「你先哭,哭完了咱們再聊。」

  說著,他靠著石壁,看了看周邊。

  周邊都是白骨,白骨上開著血紅色的花朵,不遠處有一條小溪,小溪冒著寒氣,涓涓流淌著向外。

  這裡似乎的確只有這小童一個人。

  傅長陵確定這一點後,低頭開始檢查自己的傷口。

  他的傷口都已經被繃帶包紮好,的確是被人處理過的。他盤腿坐下來,試圖運氣,能感受到靈根的運轉,但金丹處卻是空蕩蕩一片,什麼都沒了。

  察覺到這件事的片刻,說不失落是假的,這顆金丹兜兜轉轉,終究還是沒能保住。

  旁邊童子哭了一會兒,見傅長陵不搭理他,便慢慢消停下來,他觀察著傅長陵的表情,看見傅長陵臉上有幾分失落,他便猜出傅長陵在想什麼,小心翼翼道:「那個,旁邊的花,吃點,可能好些。」

  傅長陵聽著他的話,扭頭看了他一眼,他見那童子表情忐忑,忍不住笑起來:「剛才不還張牙舞爪嚇唬我嗎,現在又幫我?」

  「我是看你可憐!」

  童子一聽這話,頓時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傅長陵察覺這童子外強中乾,撐著自己起身,去旁邊拔了幾朵紅色的花,放在面前細細端詳。

  這花看上去和蘇家袖子上的曼珠沙華有些相似,但近看又有些許不同,它的花心是黑色,帶了幾分鬼氣。

  傅長陵想了想,便明白這是什麼東西。

  是骷髏花,這種花以人為養料,盛開在人骷髏之上,這種花雖然邪氣,但是和往生花一樣,食用之後卻是大有好處。

  雲澤靈氣雲集,很少有這種花的生存空間,能大片大片長出這種花的地方,在他記憶中只有一個——

  「這裡是萬骨崖?」

  傅長陵抬眼看向童子,童子有些茫然:「什麼萬骨崖?」

  傅長陵有些詫異:「這裡不是萬骨崖?」

  「我也不知道呀。」

  童子搖搖頭:「我一直待在這裡,也沒見過其他人,我也不知道別人叫這裡什麼地方。」

  「你一直待在這裡?」傅長陵上下打量了他一拳,不由得道,「待了多少年了?」

  童子似乎是被他問到,扳著手指頭開始數,傅長陵在他數數時,就將骷髏花咀嚼進了嘴裡。

  骷髏花口感軟軟的,帶了些酸甜的汁水味,倒也不算難吃。只是一想到它是從什麼地方長出來,吃幾口,也就覺得吃不下了。

  骷髏花吃進嘴裡,傅長陵頓時感到一股暖意瀰漫開來,開始蔓延在他周身,讓他覺得十分舒服。

  這種舒服感抹平了腹間的疼痛,傅長陵的臉色稍微好了些,童子也終於算清楚了自己的年紀,高興道:「六千多年啦。」

  「你待在這裡六千多年?」傅長陵靠在石壁上,感受著骷髏花所帶來的舒適感,瞧著他道,「為什麼待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呀。」童子搖搖頭,「主人把我放在這裡,她就離開啦,她讓我在這裡等她,我就等啊等,等了好久呢。」

  童子說著,聲音有些低落:「也不知道主人什麼時候才來接我。」

  「你主人叫什麼?」

  傅長陵隨口一問,童子興高采烈要答,卻有突然愣住,傅長陵有些疑惑:「嗯?」

  「我……」童子沮喪下來,「我不記得主人叫什麼了。」

  傅長陵挑了挑眉,童子茫然道:「她把我拋下太久了,我在這裡慢慢有了靈識,可是以前的事,我記不清了。」

  「靈識?」傅長陵捕捉他話里的意思,「你是個器靈?」

  童子翻了個白眼,糾正道:「是劍靈啦。」

  傅長陵覺得有些有意思了,能這樣多話、沒讓他一眼看出來的劍靈,必然不是凡品,他笑眯眯套著話:「你本體在哪兒呢?」

  「哼,」童子冷哼了一聲,「你就是饞我的身體。」

  傅長陵:「……」

  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他輕咳了一聲,直起身來,一正兒八經的好人模樣道:「不說就算了,我也不想聽。」

  說著,傅長陵看了看黑漆漆的周遭,想了想,從自己珍瓏戒里翻了翻,果然翻出了一個火盆來,他在童子面前放下火盆,又翻找出一張床榻,被子,枕頭,還有一些燒烤工具……

  沒了一會兒,整個山洞就被他布置得井井有條,甚至可以說是有幾分奢華,他在地上鋪了蓆子,盤腿做在上面,拿出許多調料一字排開,手中握著燒烤用的鐵叉,轉頭看向那童子:「能不能找點肉來?」

  童子有些茫然,傅長陵正經道:「餓了。」

  童子聽到他的話,馬上知道傅長陵要準備好吃的,他趕緊跳起來,往山洞外小跑而去。

  傅長陵坐在鋪好了蓆子的地面上,開始準備調料,沒了一會兒,這童子就抓了幾隻靈鼠回來。傅長陵提著靈鼠看了看,高興道:「膘肥體壯。」

  說完,他提著靈鼠到了小溪邊,從兜里抽了小刀,刀速極快把靈鼠開膛破肚,剃毛去骨,在小溪里清洗之後,便叉到燒烤架上,回到了火爐邊上,將肉放了上去。

  那小童沒見過這些東西,睜著眼睛仔細盯著,想要問又覺得丟分,於是眼睛滴溜溜打量著,全然不肯移開目光。

  傅長陵側頭笑著看了一眼小童,挑眉道:「沒見過。」

  小童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那你可長見識了。」傅長陵介紹道,「我今日帶的東西可都不是凡品,比如這火,任何地方任何時候,都不會滅,你在外面也難尋到這樣的法器。」

  「那它最大的作用是什麼?」

  小童好奇詢問,傅長陵想了想,坦然承認:「烤燒烤,取暖。」

  小童露出嫌棄的表情來,傅長陵見他孩子氣的模樣,笑了笑,取了調料灑在靈鼠上,語調輕快:「如果有一天,你被人到處追殺,你就知道這法器多重要了。一床被子,一張床,一個火爐,一罐鹽,這些東西,可以讓你在任何時候,都覺得自個兒活得像個人樣。」

  「我怎麼會有這麼一天?」小童皺起眉頭,傅長陵笑了笑,沒有多說。

  小童和傅長陵各自坐在一邊,火焰灼燒著靈鼠肉,香氣飄散開去,小童聞著味道,露出了眼饞的表情來,他看了看傅長陵,輕咳了一聲,有些彆扭道:「那個,你叫什麼呀?」

  「我叫傅長陵,」傅長陵轉頭瞧他,「你呢?」

  「我叫檀心。」

  小童介紹完自己,小心翼翼道:「那個,我們介紹了自己,就算朋友了。」

  「算吧。」傅長陵知道他打著什么小算盤,也沒拒絕,直接應下來,小童得了這話,立刻道:「那這靈鼠,你不會不會給我吧?」

  「給呀。」傅長陵笑眯眯道,「叫我哥就給。」

  檀心沒有任何節操,當下就叫了傅長陵一聲「哥」。叫完之後,傅長陵將考好的靈鼠撒了調料,遞給檀心,溫和道:「慢點吃,燙。」

  檀心聽不得這些,一面吹一面啃,啃了幾口,便睜大了眼,仿佛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吃著東西含糊道:「你人真好,做的東西好好吃。」

  傅長陵笑笑沒說話,自個兒開始撕咬起靈鼠來。

  兩人一面吃一面聊天,傅長陵有一搭沒一搭同檀心打聽著這裡的情況。

  「外面都是些魂魄,出去沒什麼意思,往遠走那地方不能去,鬼王在那兒。」

  檀心倒也沒藏著,問什麼答什麼。等吃得差不多,檀心的注意力便慢慢收回來,轉到傅長陵身上,有些好奇道:「你為什麼來這裡啊?」

  「遇到了大水,隨便畫了個傳送陣,就過來了。」

  「哦,」檀心點點頭,「我看到你們有兩個人,有一個人想救你們,你讓那個人選,那個人選了另一個,那個人是誰啊?你身邊昏著的人又是誰啊?」

  「我身邊昏著的人,是那個人的師父。至於那個人……」

  傅長陵撥弄了一下火堆,在提到秦衍的時候,他聲音頓了頓,終於還是道:「他是我在意的人。」

  「在意的人?」檀心眨眨眼,「他不在意你嗎?」

  「大概吧。」

  傅長陵聲音很淡,檀心點頭道:「也是了,不然就不會放棄你了。」

  「他……」傅長陵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他也沒放棄我。」

  「嗯?他都不要你了,」檀心一本正經,「還不算放棄啊?」

  「也不是他不要我,」傅長陵覺得和小孩子說話有些頭疼,可他還是堅持解釋著道:「我和他其實認識還不久,他師父當時都昏過去了,不管怎麼樣他肯定會優先救他師父。我那會兒要是不救人,他得記恨我一輩子,所以一開始我就打算救他師父了。他也是信任我……你看他最後還叫我等著他,就是覺得我不會死的。」

  「你這個人怪得很。」檀心眨了眨眼,「你都打算救人了,還要人家選什麼?你讓他選,他心裡不得愧疚著,一直念著你?」

  「我要的就是他一直念著我。」

  傅長陵極快出聲,檀心愣了愣,傅長陵咬了一口靈鼠肉,咀嚼在嘴裡,他無端瞪了檀心一樣,語調有些氣惱:「你以為我是他啊?我為他做什麼,我都得告訴他,他全記下來,一筆一筆還給我!」

  「天哪……」檀心聽著傅長陵的話,震驚道,「你這人也太小氣了。」

  傅長陵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

  過了好久後,他也不知道是怎麼的,又道:「其實說了還好一點。」

  「什麼?」

  「施恩於人,做得太大氣,對方就真的放不下了。」

  「終歸是債。」

  傅長陵吃東西的動作慢下去。

  檀心聽不明白,傅長陵看著跳動的火焰,慢慢道:「以前有個人,他對我好,從來不圖我什麼,不要我什麼。」

  「於是不管做什麼,我都覺得,我欠著他,我一輩子還不清。有時候我會想,他要是小氣一點就好了,和我要點什麼,埋怨我幾句,我可能還會心裡好過一點。」

  「可是他沒有。」

  什麼都沒說過,於是在他人察覺那一剎那,這樣的感情,便似是釀了多年的苦酒,一口下去,苦得人哽咽無聲。

  ******

  傅長陵在山洞裡過上居家生活時,鴻蒙天宮問月宮上,卻是格外安靜。

  秦衍給江夜白餵過藥,拿濕帕子給江夜白擦著手。

  睡夢中的江夜白和平日不同,失去了往日那份刻意偽作出來的威嚴後,此時此刻的江夜白靜靜躺著,便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青年人。

  他沒有那份銳利,甚至帶了些平易近人,就像很多年前,秦衍初初見到的那個少年人一樣。

  擁有著雲澤最頂尖的劍法,卻連雞怎麼弄熟都不知道。

  秦衍手握著濕帕,擦過江夜白的指尖,隨後就聽上方傳來一聲呼喚:「阿衍。」

  秦衍忙抬頭去,看向江夜白:「師父,你感覺如何?」

  江夜白撐著自己起身,秦衍趕緊去扶江夜白,順便在他身後安置了枕頭,江夜白靠著枕頭坐起來,這個動作似乎便讓他消耗了許多體力,讓他有些疲憊。秦衍給江夜白端了靈茶,他餵著江夜白抿了幾口,江夜白喝完茶後,靠在床上緩了緩,才慢慢道:「沈修凡呢?」

  秦衍手頓了頓,才道:「沒出來。」

  江夜白微微一愣,秦衍垂下眼眸,慢慢道:「不過您放心,我看他最後給自己畫了一個傳送陣,或許已經被傳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江夜白沒說話,他靠在床上,垂著眼眸,似乎在想什麼。

  秦衍低聲給他說了方才各大長老的情況,最後道:「您如今受了傷,萬事要多加小心,我最近都會留在問月宮,以防有人圖謀不軌,叨擾師尊,還望見諒。」

  江夜白靜靜聽著,好久後,他才道:「我以為,你會去幫他。」

  秦衍抬起眼眸,江夜白注視著秦衍:「最後他說那句話,我是聽見的,他是傅長陵,我也一直知道。」

  「那您還收他?」

  秦衍並無詫異,江夜白慣來是對一切都通透之人,傅長陵瞞不過他。

  江夜白笑笑:「我以為,你想讓我收他。」

  聽到這話,秦衍呆在原地,江夜白咳嗽著,轉過頭去,看向窗戶外月光下的灼灼海棠。

  「你的性子,我知道,」江夜白咳嗽過後,他喘息著,有些艱難道,「他讓你選,這就是一筆人情債,你這個人,哪裡欠得了人情債?」

  江夜白笑起來:「我本以為,你就算選了我,也會跟著他跳下去。」

  「本來……」秦衍聲線乾澀,「是這麼打算。」

  「為何不呢?」

  「因為,」秦衍看著面前眉目間仿佛是染了薄霜的人,他苦笑起來,「我害怕。」

  「害怕什麼?」

  江夜白的目光很平靜,他看著面前的小徒弟,其實他已經不小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江夜白看著他時,總覺得他還是個孩子。

  一仰頭,或許就會笑起來,甜甜叫他:「師父,我要吃糖葫蘆。」

  又或者一出事,就會躲在他衣袖後面,拽著他的衣袖,瑟瑟發抖。

  他許多年沒說過他害怕,偶爾這麼一聲出來,江夜白便覺得,自己的心肝像被人狠狠撞了上來,他克制著情緒,抬起手,啞聲道:「晏明,過來。」

  這是他情緒極其外露時,才會吐出的名字。

  秦衍走到他身前,江夜白拉過他的手腕,那冰涼的手掌觸碰到秦衍腕間時,他忍不住微微一顫。江夜白頓了頓動作,片刻後,他面如平常一般拉著秦衍坐下,緩緩放手,他看著自己的手,將它藏起來,語調平和:「你怕什麼,同我說。」

  「我做了一個夢。」

  秦衍啞聲開口:「我夢見你死了,師姐,師叔,所有人都死了。」

  秦衍坐在床邊,看著問月宮外他親手種下的梨花。

  「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行走,我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我愛的人恨我,所有人都厭惡我。」

  「我每天都在思念你們。」

  秦衍轉過頭,他注視著江夜白,勉強揚起一抹笑容:「我在夢裡,每天都在後悔。」

  「後悔什麼?」

  「你本不該死的。」

  秦衍聲音打著顫:「你出事之前,本就即將突破,你和我說,讓我為你護法。可我沒有。」

  江夜白聽著他的話,似乎明白了什麼,但他還是問:「為什麼沒有?」

  「因為……」秦衍頓了頓,他似乎說不下去,可是短暫停歇後,他還是道,「我以為,你無所不能。」

  「你一直保護我,我從來沒想過你會出事。那你唯一一次請我做什麼,可我想去做其他事,我想見一個人,所以我問你,我一定得在嗎?你說不必,其實也沒什麼。」

  「我信了。」

  「可我不該信的,我該想到,如果不是情況危急,你的性子,怎麼開口讓我做什麼?」

  秦衍說著,再說不下去。

  他無法和江夜白描繪他回來時見他煙消雲散那一刻的悲痛和絕望,那是他兩世夢魘。

  他只是注視著江夜白,沙啞道:「所以,我不能走。我就算走,也得看著您好好的。」

  他不能走,他害怕。

  他怕他跟著躍入江水之後,如果有命再回來,和上一世一樣重蹈覆轍。

  江夜白靜靜聽著他的話,他目光微動,似乎想做什麼,他的手微微抬起,然而最後卻還是克制著放下。

  他注視著秦衍,情緒微動,好久後,他才道:「你放心。」

  他聲音里是他人從未聽過的溫柔:「我不會有事。你做的夢只是一場噩夢,師父在,你夢裡那些事,永遠不會發生。」

  「是啊。」

  秦衍睫毛微微下垂,從這個角度看,這個一貫如崖間青松的青年,竟是多了幾分少有的柔和。

  江夜白目光在秦衍微微垂下的脖頸一頓,見那弧線如白鶴一般優雅,他眸色微黯,抬手輕輕按在被子上,轉開了目光,慢慢道:「你先去休息吧。」

  秦衍應聲,扶著江夜白躺下後,他便去了隔間。

  江夜白靜靜注視著隔間的方向,好久後,他才閉上眼睛。

  ******

  鴻蒙天宮一夜夜雨,傅長陵睡在洞穴里,也是輾轉反側。

  根據檀心的話,他大概已經猜出來,這個洞穴所在之處,就是萬骨崖。

  萬骨崖這地方,在以前幾乎就是個禁地,沒有任何地方記載這地方怎麼形成,只知道大概是十八年前,這裡突然就變成了萬骨崖,傳說中,這裡地處極陰之地,因此匯聚了十萬陰魂,極陰之地,滋養鬼魅,同時也容易有些天材地寶,因此多年來,一直有修士不怕死的來萬骨崖逛一逛。但這地方極其兇險,哪怕是傅長陵渡劫期來這種地方,也要極其小心。

  但是在傅長陵十九歲那年,萬骨崖陰魂突然消失,從此這裡就成為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山崖,後來傅長陵來查看時,也不過就是骨頭多了點。

  如今按著時間推算,當年萬骨崖陰魂消失,這個始作俑者,估計就是當年的秦衍。

  往生花長在萬骨崖,秦衍取得往生花送給他之後,這些陰魂突然消失無蹤,怎麼看,這件事都和秦衍的關係千絲萬縷。

  如果這裡當真是萬骨崖,他倒當真有些不知所措。這地方本就兇險,他自己又失去了金丹,哪怕還帶著他爹給他的一干法寶,可法寶總有用盡的時候。

  唯一有些安慰的,就是檀心在的這個洞穴。這裡有一個天然結界,在萬骨崖中獨立存在,只要不出這個洞穴,大致就是安全的。

  可這個結界隔絕了危險,也隔絕了秦衍和他之間唯一的聯繫。

  傅長陵在夜色中拿出秦衍給他的玉佩,那是個圓形玉佩,捲雲紋路中雕刻著一條含珠小龍,質地算不上好,刻工也頗為生疏,怎麼看,都像個孩子的玩具。

  可就這麼一個玩具,卻是一個被秦衍用血鍛造的靈器。

  而後,他把這塊玉佩給了他。

  想到這一點,傅長陵抿唇笑了起來。

  他撫摸著玉佩上的紋路,想起落入江水前最後一刻。

  儘管最初他也有些失望,可是等真正平靜下來,他想起秦衍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動作,他都忍不住有些高興。

  因為他為他遲疑,為他掙扎,為他害怕。

  秦衍或許自己都不知道,他心裡,傅長陵,終究不是個路人。

  想到這裡,傅長陵忍不住拿著玉佩狠狠親了兩口。

  而後他將玉佩抱在懷裡,揚著笑容閉上眼睛。

  慢慢來。

  他告訴自己,他有一輩子的耐心,慢慢磨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