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細語溫言的說著,每一個字都慢悠悠透著一股優雅從然,臉上也始終帶著笑,一副為姜舒綰著想的樣子。
她語句溫柔,可這背後的惡意卻讓人不寒而慄。
要知道南安郡主李玉妍在大景朝,可以說是除了皇后、高貴妃之外,最有權勢和最得聖寵的女人。
這是她從南境回來,辦的第一個宴會,世族貴胄子弟齊聚,大家都好好的,唯獨姜舒綰被趕了出去。
——這要是傳出去,不知道會被說的多難聽。
好不容易有姜瑤仗義執言,讓姜舒綰得以留下來,卻被她這一席話毀的一乾二淨。
而且她還是一副好心勸告,為姜舒綰好的樣子。
不是一個圈子,強融也是一種痛苦。
——這完全是將姜舒綰貶到泥地去了。
可以說只要姜舒綰前腳敢踏出這個門,後腳上京城世家貴胄不屑與她為伍的消息就會傳遍每一個角落。
人人唾棄不說,還連著侯府、姜府的名聲都要受到牽連。
其實侯府也就罷了,老太太早就知道姜舒綰沒什麼文采,字也寫的不好,但姜舒綰嫁進來一年多,老人家硬是隻字不提,想來是完全不在意這個。
再說了,侯府老侯爺連同著剛剛入仕的裴宴之都是一副孤臣的樣子,侯府和世家貴胄關係不好,就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老皇帝樂於見到的。
但是姜家就不一樣了。
姜家位卑職低,毫無根基,誰也得罪不起,關鍵姜父向來又愛面子。
可以說姜舒綰要是就被這麼趕出去,侯府不一定會把她怎麼樣,姜府肯定顏面掃地。
姜父必要招姜舒綰回去,到時候一頓家法伺候都是輕的。
更重要的是,還會連累姜府其他未嫁的姑娘。
——想著這些,姜舒綰往外走的腳步就停了下來。
她原先是真的覺得無所謂,現在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走了。
至少,不能在這個情況下走。
站在殿中,少女白色裙擺在寒風中微微晃動,她沉靜的目光從李玉妍落到了她前方的貴女身上。
這一屋子女人,除了李玉妍,也就這個女子氣勢最強,腦子也最清明。
姜舒綰盯著她,只見她身著一襲降紅色的錦緞華服,袖口繡著精緻的如意雲紋,裙擺上則是栩栩如生的穿花蝴蝶。
頭上梳著飛仙髻,別著一隻金花八寶鳳釵,鳳嘴裡銜著一串珍珠流蘇,和耳畔的紅寶石耳墜一起輕輕晃動著。
她面容姣好,尤其一雙狐狸眼,格外引人注目。
姜舒綰最近大大小小參加了二三十起宴會,都沒見過此女。
而且這個女子明顯不是李玉妍一派。
之前李玉妍和她那些交好的貴女你一言我一句的給姜舒綰挖坑的時候,這個女子一句話都沒說。
還有先前所有人叫囂著要趕姜舒綰出去的時候,這個坐在姜舒綰前一個身位的女子亦是沒出聲。
怎麼到這會子了,就往她身上捅刀?
姜舒綰眉毛一凝,她認不出這個女子是誰。
但是這個女子有趣的很,一般人被她看一眼都受不了,這個女子倒是鎮定的很,直直的回視著她。
是個狠角色。
姜舒綰在心裡贊道。
這位女子盯著姜舒綰心裡亦不平靜。
她厭惡姜家人,凡是有姜家人出席的宴會,她都不會參加。
此回也是因為李玉妍邀請,她不好拒絕,才意興闌珊的來了。
她原來想著,走走過場,去去就回,沒想到看見李玉妍給姜舒綰挖坑,欲要羞辱姜家。
如此,她當然要插上一腳。
只是沒想到這姜舒綰看著年紀小,臉皮嫩,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沒想到眼神竟然如此凌厲。
不過她的凌厲厲害又和李玉妍不一樣。
李玉妍是身份高,為人又暴躁,所以大家都怕她。
這個姜舒綰卻是氣勢上的……她身上好似有一股誰也不怕的勁。
要知道她爺爺可是吏部尚書,就是皇親國戚的姚錦書,都不敢直視她的目光。
姜舒綰倒是絲毫不懼,還用眼神隱隱壓了她一頭。
真是奇怪了。
亦無背景,也沒才能,她怎麼能這樣狂?
難道是因為背靠侯府?
可笑,她們郭家也是八世家之一,更是吏部尚書這個重要無比的官職。
姜舒綰不會以為她們郭家會怕侯府吧?
天真!
想著,女子目光又惡狠狠朝姜舒綰瞪去。
「……」
有趣!
見女子更加憤怒的盯著自己,姜舒綰嘴角一勾。
她迫切的想知道此女是誰,就在這時,離姜舒綰頗近的姚錦書小聲的提醒道,
「她是吏部尚書郭家的女兒,就是之前和伯府聯姻的那個,她姐姐就是那個早死的世家女。」
姜舒綰恍然大悟。
怪不得此女之前不言不語,關鍵時候捅她一刀,原來是世家女的妹妹。
世家女死在伯府後,就和伯府結了仇,連帶著把侯府也恨上了。
她此番落難,郭家女落井下石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冤有頭債有主,你找錯人了吧姐妹……
姜舒綰心裡嘆了一口氣,她腦子飛快轉運的思考破局之策,另一邊不等她開口,姜瑤已經著急的幫著她說話了。
「郭雅琴,你少說的冠冕堂皇。」
「這原本就是一場普普通通的賞梅宴,並沒有事先說要作詩寫字,既不是詩宴就沒有資格讓我大姐姐離席。」
「郭雅琴,你爺爺是吏部尚書,我不信這點道理你都不懂,你分明是蓄意報復!」
姜瑤憤怒的盯著郭雅琴,顯然她比誰都明白郭雅琴這個時候為什麼要站出來。
「呵,你這話說的,好像是我們逼迫你大姐姐來似的。」
「而且,我剛剛也說過了,我也是為了她好,畢竟大家都能寫會吟,偏她什麼都不會,她小時既沒吃讀書的苦,也不怪我們現在看輕她。」
郭雅琴冷笑著,一步不讓,顯然是要和姜舒綰、姜瑤槓上了。
今天不讓姜家顏面盡失,她就不姓郭。
可憐她家姐姐年紀輕輕,在家好好的,嫁到伯府不到一月就死了。
她就不信這其中沒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