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所有人都沉浸在溫氏那一席利弊分析之中。
正如她所說，就算落選了，侯府也摘不乾淨，依舊會引得陛下疑心。
到時候侯府恐會落入萬丈深淵。
說到底書生造反十年不成，武官為刀，要麼用，要麼折。
即便如侯府這樣有功勳的貴胄世家，折了刀柄就沒了權勢，到時候就算保住了爵位也不過喪家之犬，如劉國公那般，只是表面風光，其實再無體面。
所以聽完溫氏一席話，眾人都啞口無言。
便是聽了姜舒綰話才將將露出笑顏的四房太太都如喪考妣，只覺得暗無天日，無路可走。
「難道上天就真的這麼想讓姝姝死嗎？」
「老天爺，難道你真的一條活路都不給？」
四房太太喃喃自語，整個人魂都不在了，眼前也漸漸模糊起來。
就在她要暈過去的檔口，一道清亮的嗓音仿如天籟之音在屋裡響起。
「太太糊塗了。」
「四妹妹上選秀名單與侯府有何干係？明明是四叔父嫉妒咱們老侯爺，為求富貴動了歪心思才使了手段，背著侯府，背著老太太，把四妹妹送去選秀的。」
「此事，全是四老爺個人作為，與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裴老夫人：「……」
三房太太：「……」
四房太太：「……」
溫氏：「……」
什麼玩意？
四老爺嫉妒侯爺？
四老爺把裴姝姝送去選秀？
所有人都傻呆呆看著姜舒綰，仿佛她說了什麼難以置信的話一樣。
姜舒綰則是一臉害怕的拍著胸口。
「幾位長輩這麼看著我做甚？」
她說著像是被長輩們吃人的眼神嚇怕了一樣，驚慌的像頭迷路的小鹿，頂著一張天真純真的臉，說著臉也不紅的彌天謊言。
「我又沒說錯，本來就是四老爺嫉妒侯爺。」
「畢竟，四老爺和侯爺同是庶子，照理說大家都該命運相同，過一樣的日子。」
「可誰知道侯爺命好，叫老太太收養當了嫡子繼承爵位不說，現如今還是禁軍統領，真是好不風光，好不氣派。」
「四老爺就不行了，一介白身，與侯爺有雲泥之別。」
「雖說四老爺一直跟著大房過日子，但總歸心裡不平的很，氣憤的很，恰好今年選舉，四妹妹也生的可人，四老爺便動了心思，想搏一搏錦繡前程還有那潑天的富貴，就越過老太太、太太、侯爺，將四妹妹寫到選舉名單上了。」
「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皇家選妃，豈容亂來，木已成舟，只能送四妹妹競選了。」
姜舒綰一邊說，一邊搖頭晃腦的感嘆，她整個都是一副身不由己的樣子。
而其他人已經聽呆了，聽傻了。
老天爺……
這是怎樣一番言語……
比剛剛的欺君更加大膽好吧……
誰懂啊！
一個小女子，她竟然能說出這番話！
到底誰給她的膽子！
她又生了怎樣一副腦子！
所有人都愣了很長一段時間，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還是守著門口的常媽媽一臉虛弱的開口。
「少奶奶，選秀名單前幾天就定了，雖說按流程還在當地衙門手裡，要隔段時間才會送到宮裡貴人手中，按我們侯府的能力，也確實可以把四小姐添上去，可是你說四小姐名字是四老爺寫上去的，也沒有人證啊！」
「……」
對此，姜舒綰沒說話，她只瞟了四房太太一眼。
兩人四目相對，四房太太被她眼中冰冷的寒意驚住。
那是怎樣一副冰冷毫無感情的眼神，有一瞬間四房太太竟升起一股眼前的姜舒綰不是一個小姑娘，而是一個冷酷無情的王者。
她是如此的冷血，如此的無情。
但卻像天外飛來的救星一樣，扔給了她一塊浮木。
或許真的是愛女心切，這一刻四房太太讀懂了她的眼神。
牙齒猛的咬住下唇，腥紅的味道瞬間傳遍了口腔。
她有點疼，但又嫌不夠疼，於是再一次用力咬上去，更多的鮮血湧上來。
她低著頭眼裡有無盡的掙扎和糾結，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過一息。
等她再次抬頭的時候，眼神已是從未有過的冷酷和堅定。
「我就是人證！」
「我看見了！」
「就是我家老爺把姝姝的名字添到秀女名單上的。」
「我可以作證！」
「……」
四周又是一靜，裴老夫人和三房太太都難以置信看著一臉決絕的四房太太。
這一瞬間，她們仿佛不認識了她一樣。
溫氏倒抽了一口氣，指著四房太太罵道，「你瘋了！你這麼做四老爺就毀了，他可是你夫君，是你的天！是你的地！是你一輩子的倚靠！」
「倚靠？這樣的倚靠嗎？」
四房太太冷笑一聲，她捲起從來不敢露在外面的胳膊，只見那瘦小的軀幹上青青紫紫滿是傷痕，新傷舊傷，層層疊疊，不堪入目。
「他打你了？」裴老夫人也愣了，更是憤怒，「那個畜牲！」
「老太太，他其實也不是天天打我，只是吃醉了酒，賭輸了錢，便要找我撒氣。」
「我不給他錢，他也打我。」
「兒媳知道老太太憐憫，您知道了定會為媳婦做主，只是孩子們終究大了，若這事哪怕傳一點風聲出去，於我，於孩子們，都是天大的醜事。」
「更何況四房本就沒有出息，到時候只會更加無地自容，名聲臭了撿不回來，孩子們婚事更會被連累。」
見四房太太慘烈的笑著說這些，裴老夫人氣的拍桌子。
「傻子！傻子！」
「你自己都這樣了，你還想著孩子們……」
三房太太也眼中含淚，她幫著四房太太用袖子遮住胳膊上的傷，「你也太傻了，你怎麼什麼事都一個人扛？他一個男人，他打你，你打不過不會跑嗎，你看看你這一身的傷。」
「不敢跑，怕孩子們看見。」
「哎，苦命啊！」
三房太太心酸的給四房太太擦眼淚，同在一個屋檐下，她們妯娌兩個不是沒有矛盾，此刻只剩下心疼。
裴老夫人也心疼不已。
另一邊四房太太直接膝行到裴老夫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