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綰清了清嗓子,組織了一下語言,才緩緩道來。
「老太太,太太說的我都懂,畢竟上一次處理劉國公府的事您就與我說過,侯府身處機要位置,只能當孤臣,忠臣。」
「咱們侯府什麼事都做得,就是不能做引起陛下猜疑的事。」
「只是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確實說了讓四妹妹去選秀,可也沒說一定能選上啊!」
「選秀嘛!有當選的,自然也有落選的!」
「什麼意思?
「你是說故意讓四丫頭落選,那不是欺瞞聖上?」
「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眾人都被姜舒綰的話驚著了。
尤其溫氏,更是震怒。
「放肆!」
「皇家選秀豈能容你胡來,但凡參加選秀者,皆是朝廷命官之後,哪個不期盼著被陛下選中,即便陛下看不中,指給皇子也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你倒好竟然讓四丫頭存著落選的心思去選秀!」
「我告訴你!你這是欺君之罪!」
「小小年紀不好學,竟有欺君之心,你就沒想過此舉會為姜家,會為侯府招來什麼?」
「無君無父的東西!」
「來人啊!立刻把少奶奶拖下去關押起來!」
溫氏疾言厲色的呵斥,一屋子人都嚇呆了。
溫氏以前一直以佛爺樣示人,說話做事都是副慈悲樣。
雖說這半年因為日子過的不順,脾氣越發暴躁,不過那也是私底下對著丫頭婆子們。
在面上,尤其是當著府里其他主人的面,她從來沒有說過這麼狠厲的話,行動上更是叫婆子們將姜舒綰直接押下去。
「!」
「怎麼回事!」
「你們怎麼不動!」
溫氏吼了半天,除了她身後的掌事嬤嬤,根本沒人動姜舒綰,頓時氣的肺都要炸了。
姜舒綰連忙出來道歉。
「太太息怒!」
「好端端的一家子說些家常話,太太怎麼的突然動怒了,可嚇死我了。」
她一邊拍了拍胸口,一副嚇倒的樣子,一邊朝常媽媽使了一個眼神。
「看什麼看,主子說笑呢,還不快跟我出來。」
常媽媽吆喝著所有下人都出去了,溫氏心腹掌事嬤嬤也不例外。
所有丫頭婆子都被遠遠打發到外頭去,常媽媽守著門口,不讓人靠近。
「綰丫頭,你快說說你是什麼意思。」裴老夫人也被姜舒綰那些話給嚇著了。
歷經兩個王朝的更替,她也算是大膽的。
可姜舒綰這樣的,她真是沒見過。
老天爺,膽子也太大了吧,丁點小的年紀,又天天在內宅,嫁到侯府半年,雖說拿了管家權,可連貴婦圈子都還沒混進去。
當家這段時間,也只是辦好了給裴景出氣這件事。
如此這般,可以說更該事事謹慎小心,她才好放心把侯府交給她。
沒想到,她一張嘴連欺君的事都敢想。
幸好是誤會。
不然真是不敢把侯府交給她了。
見老太太這樣,姜舒綰心裡也有計較。
果然正大光明的說欺君,她們是不敢做的。
既如此,就換種委婉的說法吧。
都說內宅如職場,她當年進職場上的第一節課就是語言的藝術。
「老太太切莫驚慌,孫媳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君啊!」
「孫媳只是想著,京中閨秀才貌雙全者不知凡已,更別說這次選秀,更是將全天下的美女才女都網羅了過來。」
「如此多的傾城之姿,匯聚上京,四妹妹又能算什麼呢?」
「當然,我不是說四妹妹不好,我只是覺得四妹妹顏色雖然亮麗活潑,但與天下的美人一比,委實就一般了。」
「再加上她在京都這些年,才書學淺,也沒傳個才女的名聲,我想著陛下看不上她,皇子們看不上她,也在常理之中。」
「天可見憐,這可不是我故意欺君啊,實在是對手太強大了,選不上就是選不上,我們有什麼辦法?」
「到時候大不了說我們侯府教養不行,怎麼也扣不到一個欺君之罪。」
「畢竟這年頭,也沒有哪條律法規定,貴胄世家一定要教出才藝雙佳的女子吧?」
「……」
「…………」
安靜!
所有人都安靜了。
裴老夫人、三房太太、四房太太,還有溫氏,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姜舒綰。
怎麼說呢?
仔細想想。
好像、貌似、真的有點道理。
「不對不對。」
「你明明就是奔著選不上去的……」
「你不過說些狡辯之詞掩飾而已……」
「姜氏,我告訴你,你說的再好聽都沒用,因為你從根子上就壞透了,你從根子上就是想欺君!」
「婚書是四老爺親寫的,侯府沒有理由毀婚,你便想借借陛下這把刀,嚇退瘸子,讓他自己退親。」
「姜氏!你簡直豈有此理!」
「你膽子太大了!你算盤打的太響了!」
溫氏終究是當了二十年主母的,心眼子轉的快,很快就明白姜舒綰委婉言詞下的欺君意圖。
「老太太!你可不要被姜氏蒙蔽了,她就是想欺君!」
溫氏緊張的看著裴老夫人,她真怕這事叫姜舒綰辦成了。
姜舒綰剛剛掌家,正是大傢伙都看她能力的時候,若是她先幫了她女兒裴景,又解決了裴姝姝的事,那掌家主母的位置不就坐穩了嗎?
憑什麼啊憑什麼!
她才是侯府的當家主母!
她還等著足禁出來接手中饋呢!
絕不會任姜氏這賤人將這些事辦好。
溫氏幾步就跪到裴老夫人腳邊,她攀著老太太的腿,「老太太,您可不能糊塗啊!」
「縱然姜氏說的天花亂墜,可她底子就是不純,她根本不是真心想讓四丫頭去選秀。」
「她想的倒是好,讓四丫頭落透,可老太太您忘了,選的上選不上,那是結果。」
「結果固然重要,但現實卻是,當四丫頭名字一寫上選秀名單,我們侯府就進了陛下的視線?」
「到時候就算落選,侯府就能把自己摘乾淨了?」
「……」
「…………」
沉默。
屋子裡又是一陣沉默。
因為溫氏分析的太到位了。
禁軍是離陛下最近的刀,如果這把刀起了心思,甭管結果,只要起了心思,拿這把刀的人必然會換一個。
不然陛下如何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