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了嗎?
明明口上說著無所謂,但其實她還是怕被拋棄吧。
裴之玄的十指慢慢攥緊,無由來地升出一抹煩躁,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我不會休你,你放心好了。」
「我怎麼可能放心?」沈雲嬌一聽頓時緊張起來,「我不能生孩子,留在裴家會被你們欺負死了的,你難道沒看到剛剛你娘是怎麼對我的嗎?」
「沈雲嬌,母親那邊我自會去解決,但和離一事你就不用多提了。」裴之玄語氣驟然變得有些冷酷。
「你這人怎麼——嘶。」沈雲嬌情緒一激動,就想站起來與裴之玄對峙。
可她卻忘了自己的腳下還有傷,剛碰地的時候就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沈雲嬌只能無奈坐了下來。
裴之玄眼眸暗了下,目光確實落在了沈雲嬌纖細潔白的玉足上。
明明是通身的白,足尖卻異常紅潤,就像是綻放的紅蓮。
「看什麼看,這都是您母親燙的。」沈雲嬌見裴之玄在觀察傷口,沒好氣地答道。
沒想到裴之玄並沒有多說些什麼來反駁,反而單膝跪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白瓷瓶。
沈雲嬌一看他要打開瓷瓶,急得立馬把腳往回收,卻被裴之玄的大手一把抓住。
「不想繼續疼下去就不用動,我幫你上藥。」裴之玄冷冷威脅道。
沈雲嬌乾脆就不看他,愛當男保姆就讓他當唄。
「這是蘆薈草膏,抹在上面不會疼,傷口好得也快。」裴之玄居然有耐心地跟沈雲嬌解釋。
沈雲嬌只覺腳底板一陣涼意,冰冰涼涼還挺舒服的,很大程度緩解了傷口的疼痛感。
沒想到裴之玄看起來高冷,十指不沾陽春水,替她上藥時候動作還是挺輕柔的。
「藥放在這裡,你晚上再塗一遍,用完了我讓紫玉再拿一罐。」裴之玄將藥瓶放在桌子上。
什麼?這藥是方紫玉的?
那她可要不起。
「我不要。你自己用吧!」沈雲嬌將小白瓶扔回裴之玄懷裡。「不用你假好心。這可是人家送你的,我才不要。」
「沈雲嬌,即便你再討厭方紫玉,也不要拒絕,塗了對你傷口有好處。」裴之玄耐著性子解釋道。
「你知道什麼對我有好處嗎?你休了我對我最有好處了。」沈雲嬌淡淡答道。
忽然室內一片靜謐。
裴之玄輕笑,有幾分譏諷的,「如今你倒是想要讓我休你。沈雲嬌,捫心自問,你難道就沒有半分羞愧嗎?」
沈雲嬌怔愣地微微張唇,「我為何要感到羞愧?」
「為何?」
裴之玄伸手擒住她的下頜,強迫著她抬起那蒼白的小臉。
他用目光細細描摹著,低緩道:「你還敢問?明明之前是你陰魂不散,是你死纏爛打,也是你執意要跟我成親,你有什麼資格跟我提和離?」
沈雲嬌被他那陰沉狠戾的表情給嚇到了。
現下內室一個人也沒有,她身上又有傷,真是不知道這狗世子接下來會發瘋干出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自己還有毒針傍身,內心倒是安穩了許多。
沈雲嬌反駁道:「可是,你也在這段婚事裡得到了好處啊,因為我父親,朝中無人敢刁難你,你在江南治水,我父親也派得力下屬去幫助過你。」
裴之玄的眼瞳陡然一冷,「你是說,我靠著丞相大人才有了今天?」
「難道不是嗎?」
一個清朗的男聲從門外飄來。
沈雲嬌轉頭一看,來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她幾日未曾謀面的親哥哥——沈清懷。
沈雲嬌一見到他,滿腹委屈頓時涌了上來,眼眶瞬間變紅了許多,「阿兄,你怎麼來了。」
沈清懷大步走了進來,走到裴之玄面前,狠狠地揮開了他的手。
裴之玄一臉漠然地看著沈清懷。
沒想到氣急敗壞的沈清懷直接就揮著拳頭招呼了過去。
「啊兄!」
沈雲嬌剛想出聲制止,但為時已晚。
而裴之玄不知道是沒來得及反應,還是根本就不想躲,結結實實地受了這一拳。
我去!沈清懷是真揍,這一拳下去裴之玄唇角頓時一片紅腫。
「這一拳,是替我妹妹打的。」
沈清懷惡狠狠地說道,隨即他將沈雲嬌抱了起來,「阿兄帶你回家,這裴府我們不待了!」
「沈清懷,沈雲嬌是我的妻。你將她貿然帶走,可考慮過後果。」裴之玄隨意地擦了擦唇角血跡後,咬牙問道。
一股怒火燒過沈清懷的胸腔,他氣急反笑道:「我需要考慮什麼後果?即便告到天家去,我沈家也不會害怕。」
「更何況你裴之玄還有臉阻攔嗎?我妹妹從小嬌生慣養,卻在你這裡受苦受難,你何曾真心護過他?」
沈清懷的每一句話比拳頭還重,落在裴之玄的心尖上。
裴之玄喉嚨梗塞,他手抖的厲害,確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那深邃的雙眸此刻宛若萬丈寒潭,寒氣繚繞。
沈清懷也沒有讓他說話的機會,他幾句話說完,就在扶夏和林嬤嬤的陪伴下衝出了院門,想也不想地將沈雲嬌抱上了沈家馬車。
裴之玄在裡頭沉默不語,腆著臉過來傳話的平安小聲說道:「爺,少夫人跟著沈大人回去了,我們還去追嗎。」
「不必。」裴之玄站定,握著瓷瓶的手稍稍收緊。
他靜默幾瞬,將手中的瓷瓶丟給平安,道:「她不想回裴家了。」
—
車夫鞭子一揮,馬車平穩地駛進了鬧市里。
車廂里一片沉默,扶夏此刻用輕柔的綢布將沈雲嬌的左腳給裹了起來。
沈雲嬌先是掀起車窗簾布看了看窗外,回過頭卻發現沈清懷仍舊是怒氣沖沖的模樣。
「阿兄消消氣。」沈雲嬌寬慰道。
沒想到沈清懷摸了摸自己手背,又氣又疼齜牙咧嘴道:「我一介文人,從來沒打過人,第一次打人居然還是打自己妹夫,可惜沒能多打幾拳為你出氣。」
「阿兄能如此為我,我已經很感動了。」沈雲嬌眼裡閃爍著些許淚花。
扶夏更是哭著俯在沈雲嬌腿上,「姑娘,都是我的錯,才害你受苦。」
沈雲嬌頭都大了,「你們一個兩個,都安慰不過來了,我真的沒事,而且我這次本來就不打算回去的。」
沈清懷愣了下,喃喃道:「雲嬌,難道你是故意讓徐氏刁難你的嗎?」
「算是吧。」沈雲嬌含糊道,可她沒想到徐氏的手段竟然如此齷蹉狠辣。
竟然想到火燒腳底板這種惡毒招數。
真是大庸第一陰毒寡婦!
「那你也不能以身犯險!」沈清懷嚴肅地斥責道,「你可知道我知道你要被火燒時,內心有多焦急?」
「說到這裡,阿兄你怎麼知道我的處境的?」沈雲嬌一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