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不斷累積的微小不幸
楚衡空貼著牆壁,隨著慣性滑落下來。過多的信息像電流一樣沖刷著他的大腦,他簡直要被自己的記憶淹沒。暴走。改造。與清瑕的戰鬥。然後是—
沒能躲過的攻擊,被擊穿的炮火,刺入手臂的槍——·
敗北·—..!
「起來—————-不要睡!」他猛得去抓清瑕的肩膀,「我們再打過!再打過!!
北但任憑他如何用力清瑕也不為所動。雙方的體格差距太大了,他要起腳尖來才能勉強夠到到伏地安歇的清瑕的肩膀。女妖怪的睡臉香甜,呼吸中帶著花朵般的芬香,這麼漂亮的臉卻長在這麼強大的怪物身上,他感覺自己竭盡所能了清瑕卻連顫也沒顫一下。
楚衡空雙腳一軟,他這才發覺自己當前的力量衰弱至極,甚至都要沒法站立了。他癱坐在地,強迫自己接受現實。
他失敗了,不因自己的意志而開啟了戰鬥,被力量操控陷入失控的漩渦,最後還被手下留情的敵人救了一命。
在輸給敵人之前他先輸給了自己。作為一個武者,再沒有比這更可恥的敗北了。
漫長的呼吸聲響起,像是在刻意壓抑狂氣。楚衡空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深呼吸,把恥辱的感受以最強烈的方式刻入心底,從而喚起鬥爭欲之外的理性。他恢復了一點氣力,勉強站起來,向睡著了的女妖-向救命恩人認真行禮。
「」—多謝。」
記憶的碎塊在這個時候終於拼接好了,楚衡空意識到了被自己刻意忽視的得救的過程。他下意識觸碰嘴唇,唇瓣上似乎還殘留著美好的溫度。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腦袋空蕩蕩地停轉。他簡直以為自己回到了第一次去紐約的夜晚,變成了那個因酒吧與夜店中的種種而慌張的小男孩。
楚衡空退後了兩步,又靠著牆坐下。大腦不停地強調此處絕非安逸之地,還有太多迫在眉睫之事繼續解決,可疲憊的軀體把所有思慮都彈飛出去。他感覺自已只要一閉眼就要昏睡過去。或許女妖甦醒了他都不會醒覺。
「楚先生,你還好嗎?楚先生!」
傾夜從廢墟中跑出,不由分說地把他拽起來。黑髮丫頭灰頭土臉,渾身帶著血腥氣,顯然也剛廝殺過一場。她投來擔憂的眼神。
「被救了一命。」楚衡空撐起精神。「你的真械」」「被揍回去了。」「阿哎?」
他花了一點時間說明自己的經歷,省略了沒有什麼必要的接吻環節。傾夜靜靜聽著,著他向前走。「辛苦了。但是還沒有結束。」「我知道。我知道。」
污穢的彎月仍然高懸天空,黑色如血般涌動,數度在尖尖的月牙前停止,似乎在猶豫是否要落向這個小小的塵島。
【我們必須趕在月獸落下前阻斷聯繫,可在符術師的陣法基礎上做一個反向的驅逐儀式。如果你帶了洄龍的秘文珠—.
塵土中浮現出透明的字跡,石種也在兩人身邊,像個包裹一樣停在傾夜的背上。「就這麼辦。」楚衡空說。「不行。」傾夜搖頭。「符術師死前的最後一擊,把整個陣法都摧毀了。」
是那個把整個酒店做成引力球的大招··-偏偏這麼湊巧··
【有符篆基礎的話還能重建。】
「我不會畫符。」楚衡空苦笑,「這方面姬懷素要比我懂-—-但她現在不在。」
石種安靜了一陣,似乎也因霉運而無話可說了。【先找找能用的東西。】它說。
他們不得不把清瑕留在原地,哪怕楚衡空和傾夜一起發力也拖不動她。想來如此剛猛強絕的女妖怪也不會怕什麼外道污染,那些個月獸連她的皮都戳不動。
傾夜想要聯繫姬懷素和凡德,沒有成功。暗月的魔力讓通訊遺物全然失效了,他們迷失在這座小城裡。
好在他們還是能確定方向的,被巫何親手摧毀的酒店是個明確的路標。兩人一樹走回酒店廢墟附近,在一灘污血中發現了亮閃閃的金光。
龍樹盤旋的符篆完好無損,雖浮在血污之中,卻未被環境污染分毫。傾夜驚喜地叫了起來,她撈起那枚符篆。「用這個的話——-!『
「等等。」楚衡空冷靜地制止,「我用書看一眼。」
從來到金葉市以後他的運氣就未曾好過,他不相信在這種危急關頭自己還能遇到雪中送炭的好事。他抖開符上污血,將其摁上書頁,閃爍的字跡讓兩人眼中流露出相同的震驚。
「..——開玩笑吧?」傾夜喃喃自語,「那個符術師究竟———偷走了什麼啊?
【龍樹定離垢符】
【評級:3(7)】
【產地:
要塞爾拉】
【效果:聚集龍鄉武修、古龍神君與■■■騎力量的符篆。
調和氣血平衡,消納外部力量。在力量的沖刷中保持自我。】
【警告:該遺物中蘊含不應存在於當下的力量,持有者將有極大概率穿越歷史迷霧,遭遇「戰場」。
該遺物中蘊含■
【思念:我將恪盡職守,直至最後一刻。】
本質7級的遺物?
怎麼可能?
楚衡空對這道符的來歷再清楚不過,姬求峰和悠遊聯手打的基底,石種幫忙勾勒成形。城裡兩位在自己出發前是傳奇質點5,就算往最荒唐的方向想他們雙雙突破到質點6也不至於搞出這東西。
修煉時他聽姬求峰講過,升變之路上有兩次至關緊要的「質變」。從3到4是跨越第一深淵,從此不是凡俗,而6到7則是跨越第二深淵,由生命進化為比肩概念的「神」。
質點7的強者就是沉動界的「神」了,他親手帶來的符篆里怎麼會有神明的力量?古龍神君莫非是悠遊的底牌?那個被抹黑的名字又是-·--是那個像星光的東西嗎?巫何企圖煉化的那個?
和姬懷素的掛墜一樣的·—?力量?
楚衡空的心臟激烈地跳動起來,被清瑕送入體內救命的血液活化,讓他的皮膚不自然地發紅。在那血液的影響下,被塗黑的字跡竟然一時清晰了,他頭一次看清這個塵島的真正名稱。
一前線要塞哈爾維拉。
其後兩行字跡也清晰起來,
聚集龍鄉武修,古龍神君與輝星王騎力量的符篆。
該遺物中蘊含針對外道的極端敵意。
楚衡空無言將符篆放到傾夜手中,看不見真相的女孩茫然望著他。有什麼不對勁。這個小島還有著不為人所知的真正名稱。那些聽著就很強大的名字是他們不該遇到的。在無意之中他們似乎被捲入了瘋狂的漩渦里,一些遠遠超出他們能力範圍的,不該也不應當觸碰的禁忌。
不安感像針一樣刺著他的背脊,那種一直溫和地潛伏在表面下的,無形無色的惡意正低笑著探出頭來。這才是藏在身旁的危險啊,不可能被察覺的陷阱。他用了那麼久惡魔的力量,連剛骨都是真械。如果他沒有凡德的手冊,如果他沒被清瑕救了一命,如果他沒看穿被遮掩的字跡·
他剛剛才被不朽機改造了身體。如果他直接用了這道符篆,他會怎麼樣?
「傾夜,你拿好這個。」楚衡空說,「不要收起來,把它當做護身符,見到外道就直接丟過去!」
「哦哦哦好!」
傾夜不知所云,但還是照做。楚衡空的語氣讓她想起上陣之前的家中長輩,
那是把性命懸於絲線上的人才會擁有的表情。連帶著她也感受到不安了,不由得加快腳步。
他們又找到了巫何的儲物遺物,一塊黑色的玉佩,但暫時找不到打開的方法。在這個時候一塊磚瓦活動起來,灰不溜秋的小老鼠探出腦袋,整個人不停地哆嗦。
「差點被活埋了!」古力啵可憐兮兮,「我和賽斯倫剛剛在嘗試通訊-—」·
「有信號嗎!」
「完全不行——黑月的影響太大———
古力告訴他們賽斯倫用冰牆保住了戰場周邊的平民,但天上的東西沒人知道該怎麼辦。這事兒完全超出他們的能力範圍了,放在修羅島這都是要數名秘魂殘心者帶隊才好處理的情況。
可在這麼糟糕的時刻廢墟中卻呈現出令人不安的寂靜,沒人見到剛剛被喚出的月獸,也沒有幕後黑手來找他們,仿佛事情就這麼結束了。幕後的事情與他們不再有關係了。
滴答,滴答。水滴滲入地面,將沙土染做灰色。天上下起小雨,空氣中的冷意滲進骨子裡,讓傾夜微微打了個寒顫。楚衡空感覺頭突突的刺痛,他摁著太陽穴。
「有見到姬懷素嗎?」他反覆追問,「凡德呢?」
他聽到觸手拍擊雨水的聲音,小東西拖拖拉拉地往這兒跑跳。是凡德,它蹦噠著跳動過來,從來沒顯得如此焦慮。楚衡空些微放下心來。「還好你沒事「快!」凡德大喊,「恢復了就快去啊!!」
你說什麼。去做什麼。大家眼中流露一時的茫然,少數人卻像是從噩夢中醒覺。雨忽然變大了,豆大的雨水打得人皮膚刺痛。凡德的喊聲在雨中顯得空無。
「我想起來了!那是不幸的連鎖!!我看到它了!鎖鏈上映照的是————.
「姬懷素的臉!!」
小咖啡廳內,凡薩拉爾放下茶杯。孩童模樣的惡魔離開小桌,走向門前。
「最後一回合,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