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老太君眼看如此,心中到底寬慰了幾分,遂向姚詩讚笑道:「那你可要好好讀書長本事,將來出息了,便沒人敢欺負你姐姐了!」
姚詩讚想了想,重重的點頭「嗯」了一聲。
「外祖母,大舅母,」姚存慧忽然站了起來,牽著姚詩讚的手,姐妹倆向雲老太君婆媳倆深深施了一禮,正色道:「今日我們姐弟還有一事懇請外祖母和大舅母答應。」
雲家婆媳二人狐疑相視,「自己人何須如此,什麼事快說來便是。」雲老太君道。
姚存慧答應一聲,望著雲老太君緩緩道:「就是,贊兒上太學之事。昨兒贊兒同我說,他不想去上太學了,又怕說了出來辜負了老太君和大舅舅、大舅母、大表哥一番好意;可若是不說呢,又怕將來學不好對不住長輩,是以心裡一直躊躇著。今兒慧兒斗膽,少不得請外祖母成全!」
「這,這怎麼使得!」雲大夫人吃驚道:「慧兒,那太學是什麼地方你可知曉?這是大好的機會呀!旁人求還求不來呢!贊兒這麼聰明,在裡頭讀上七八年,將來必定出息!」
雲老太君沉默半響,卻是冷不丁笑問道:「慧丫頭,跟外祖母說實話,是不是猜到了什麼?」
那日姚存慧和姚詩讚說了半日的話,姚存慧又細細問了姚詩讚一遍,再加上今日三舅舅大鬧這麼一場,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偏偏今日她們姐弟來了,三舅舅就迫不及待過來鬧!一個府中的人,三舅舅怎麼可能不知道外祖母對呂家的態度,即便他真的有心想要同呂家搭上什麼關係,只有瞞著外祖母斷斷沒有到外祖母跟前主動說的。
可他依然來說這事!也就是說,這事不過是個由頭,是個幌子,他真正想說的、要說的是後邊那幾句話。
「外祖母您千萬別多想,不然,倒是慧兒姐弟不孝了!您聽慧兒慢慢說來,」姚存慧忙道:「贊兒自幼體弱,去年開始才剛剛念書,如今再補總有點兒太趕了,他的身體未必吃得消,相比功成名就、高居廟堂,我倒更情願他一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雲老太君和雲大夫人不約而同瞧了姚詩讚一眼,不覺暗暗點頭。♜🍪 ♗😈他臥床幾年,傷了元氣根本,後天再怎麼補也不可能完全補得回去。雲家世代書香,她們自然知道讀書實乃天下第一苦差事,身子骨差一點的,讀到吐血的都不少見,而因此神經衰弱變得瘋瘋癲癲痴痴呆呆的更是大有人在!
「而且,贊兒他自己對功名一路也沒太大的興趣。姚家以商起家,將來總不能交到外人手中去,如今贊兒也該試著接手了。不然到最後兩頭落空,那更不好!」
「贊兒,跟外祖母說實話,這真是你的意思?不是你姐姐胡說八道?」雲老太君點點頭,轉而向姚詩讚問道。
姚存慧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外祖母,哪有您這麼問話的!
姚詩讚靦腆的笑了笑,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點頭道:「外祖母,是,贊兒真是這麼想的,讀書好難、好累啊,贊兒情願跟姐姐和爹學習打理商鋪!」
「不後悔?不想當大官?高高在上的坐在衙門裡?機會只有一次,將來後悔可就遲了!」
「是,不後悔!」姚詩讚神色滯了滯,一剎那的猶豫之後,堅決的搖了搖頭。
當大官,出入八抬大轎,無數衙役差役供驅使,到哪兒都有人奉承一聲「大老爺」,那種感覺光是想想都讓人神往。說有點兒也不想,那是假的!
可是,一想到要頭懸樑錐刺股,聞雞起舞、寒窗十年甚至二十年,姚詩讚情願選擇放棄了。
人都是習慣使然。他從小嬌生慣養,從來沒有吃過任何苦頭,如今已是個半大少年了,再來重頭開始,著實太難為他了!
何況,姐姐說的也很有道理,再大的官也有比你更大的,最上頭還有皇帝老子、還有皇室宗親各位王爺貴人呢,你下邊的官吏怎樣對你阿諛奉承、小心翼翼,你對上頭的同樣也要如此,未必有外人看起來的那麼光鮮。
雲老太君不覺笑了,沒有責備姚詩讚,反倒贊道:「好,有主見,懂得自己拿主意了,是個男子漢!既是如此,回頭你大舅舅回來了我同他說一聲吧!明兒你便不用過去了。」
說畢又向姚存慧嘆道:「你這孩子,心眼兒也太多太細了些!你三舅舅那混帳東西說的話連我老婆子都不屑你也放在心上?你以為是贊兒搶了錦鐮入太學的名額嗎?哼,便是贊兒不上,也輪不到三房!不是我偏心眼說自己的孫子,錦鐮那點子出息,送去太學人家未必肯收,沒的丟人現眼!」
姚存慧只得老實交代道:「有一方面是這個原因,不過更多是贊兒著實不合適……」
外祖母和大舅舅、大舅母、大表哥為自己姐弟做的已經夠多了,若是因為自己姐弟的原因讓雲府三房原本就緊張的關係變得更加惡化,讓外祖母為自己姐弟操心受氣,姚存慧心裡也不忍。更何況,她說的是實話,姚家的家業,必須要交給姚詩讚。
雲老太君擺擺手朝她一笑,「罷了不說這個了!瞧瞧,外頭天都要黑了,快下去用飯吧,別來外祖母這兒一趟還要餓肚子!」
「媳婦糊塗了!」雲大夫人猛然醒悟不覺失笑,當下忙忙安排傳晚飯,命玲瓏等都進來伺候著。
姚存慧姐弟在雲府住了三日方回姚府。
回府之後,姚存慧便去書房見了姚老爺,一件件事向他細稟了。姚老爺聽到姚存慧終於向雲老太君解釋清楚了姚存慧去西域一事,不由暗暗舒了口氣,眉目間也舒展了兩分。
雲老太君要是真惱了他,大罵他幾句傳遍京城,他「不慈」的名聲可就算是坐實了。
姚存慧再說到姚詩讚不上太學,想要跟他身邊幫忙時,姚老爺更是高興。
他以商起家,商才是放在第一位,如果有兩個嫡子,不介意讓一個去參加科舉走仕途道路。可如今只有一個,另一個在娘肚子裡還不知道是不是兒子呢!
至於庶子,當然只有給嫡出兒子幫忙打下手的份。若讓庶子做了官,誰知會不會生出什麼別樣心思來,對在商的嫡子不利?
所以,先前雲家來人說是讓姚詩讚去讀太學,姚老爺心裡是又歡喜又矛盾。
太學是什麼地方?從那兒出來的讀書人也要比一般的讀書人高上幾等,不是有錢有權就能進得去的!有個在太學讀書的兒子,說出去足以讓人羨慕得口水直流。
可是,偌大的家業怎麼辦?即便夫人這會兒就把兒子生下來,也得十來年之後才能入手!
交給二房?怎麼可能!
且別說二房也沒那能耐挑得起大梁。
姚老爺再一次深刻的認識到,兒子少真是急人啊!
一來心中不舍放棄,二來不便駁雲家的面子,半推半就的,他便讓姚詩讚去了。可去了之後又忍不住暗暗後悔。
讀書說到底還不是為了穿衣吃飯、為了賺錢?而且那還得十幾年之後,還得有文曲星罩著一帆風順,不然,半輩子過去了什麼也撈不著!而自己的生意如今是越做越大,漸漸感到有點兒力不從心了,正是迫切需要有個臂膀的時候!
「贊兒這麼想最好了,說實在,他那身子骨走仕途科舉,我原本也不太放心!明兒我便帶他上鋪子裡去,讓他跟在我身邊慢慢看著學吧!呵呵,你有空也多指點指點他,你們姐弟素來感情好,你的話他是肯聽的。」
姚存慧笑著答應,又道:「有爹親自教導,哪裡還有我什麼事呢!我只要替爹督促督促、檢查檢查罷了!」
姚老爺呵呵一笑,「明日你無事了也回鋪子去吧。對了,我同你說過沒有,江南那邊的農莊,今年可是大好的收成,呵呵!」
姚存慧眼睛一亮,驚喜道:「真的嗎!」
「嗯,」姚老爺笑意隱隱的點頭嘆道:「還是我的女兒有眼光呀!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到鋪子裡再叫郝掌柜好好的同你說說這事!」
江南湖鄉那一片農莊從頭至尾可都是她努力打造出來的,聽到這個消息心情哪能不激動?見姚老爺這麼說也只得強忍著心頭的激動,點頭笑道:「那女兒就先回去了。外祖母送了好些新鮮點心,等會兒我叫人給爹送些過來,還有三妹、三弟那兒也送一些,母親那裡的,我也送到爹這兒來。」
姚存慧說到後一句語氣有些為難和遲疑。
上次送禮物事件之後,姚老爺叫了姚存慧過來說了一次話,好言相說,讓她儘管放心,他信她,往後該怎樣便怎樣,不必有所顧忌思慮太多。誰想在別的事情上姚存慧對他的話素來遵從,唯獨這件事堅決不肯讓步。姚老爺無奈,也只得由著她了!
對姚存慧來說,她信得過父親,可信不過馬氏,萬一馬氏真在這上頭做了什麼手腳栽贓給她,即便有了先前的話父親不會把她怎樣,心中總會存了芥蒂。她何必平白去惹這種嫌疑?
她只要讓他知道,她遵規守禮,身為女兒該做的、應當的,她對馬氏一點兒也不會缺少疏漏,至於母女親近什麼的,那就不必了。
她知道父親看重的也正是這個,只要她做到如此,父親也不會多言其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