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戲男主之一對此毫不知情。
何燕女士今日不知又起了什麼興致,一大早起來打掃衛生,完事給傅予寒發了張照片過來。
雖然現在回去可能晚了……但傅予寒還是穿過操場來到了空樓這裡。
空樓是沒建完的實驗樓毛坯,後方的圍牆連著學校的建築工地,沒裝電網,是整座學校唯一有機會翻牆出入的地方。傅予寒剛從圍牆上跳下,迎面就撞見幾個眼熟的長工,「又逃課啊?」
「回家拿點東西。」傅予寒垂下眼,一臉不想多說的樣子。
「上回你們哪個主任都跑到我們這裡來罵人了,」幾個長工面有菜色,「你下次能不能挑我們不在的時候出來?再這樣工頭要扣我們錢了。」
「……我也不想。」
可是何女士發瘋又不會挑時間。
傅予寒抿了下唇,繞過工人,拔腿往工地外跑去。
「媽!」
五分鐘之後,傅予寒闖進了家裡,「媽?」
何燕不在客廳里,傅予寒先闖進了自己房間,把床單掀起來看了眼,臉頓時就白了。他推開主臥看了看,沒人,又往外跑:「媽!」
「幹什麼幹什麼,叫魂吶?嚇到你妹妹我跟你沒完!」何燕千呼萬喚始出來,終於進了樓道,打一樓就開始喊,「傅予寒你這個小兔崽子!大白天的不在學校上課怎麼又回來了,我供你讀點書容易嗎?你就這麼糟蹋學費!」
「媽,」傅予寒跑到樓道口停下,抿著唇喘氣,開口時聲音微顫,「你把我床底下的箱子弄哪兒去了?」
他像是氣,又像是怒,一米八的大高個往樓梯口一戳,居高臨下往下看還有幾分嚇人。
「賣了呀,賣了50塊錢。」何燕愣了愣,「你就為這事特意跑回來的?要死了你。你那幾箱子廢紙幾年都沒動過,放著也是落灰,還不如賣了換錢,床底下也好弄乾淨一點……還杵在這裡幹嘛?」
傅予寒攥了下拳頭,壓著聲音:「我不是說過不用幫我打掃嗎?」
「哦,我花了一個早上辛辛苦苦給你搞衛生,賣你幾箱廢紙就要跟我發脾氣啊?什麼態度。」何燕冷笑一聲,「你逃學我還沒跟你算帳呢!」
喉頭滾動了一下,傅予寒咬著牙,儘可能平靜地問:「你把我的箱子賣到哪裡去了?」
「樓下喊的收廢品的啊。」
傅予寒穿過何燕,一跨三檔樓梯往下跳。何燕在後面說:「人早都走了!」
傅予寒充耳不聞,執著地出了單元樓,直到將前後幾個路口都跑遍了,才終於意識到那三個箱子確實是追不回來了。
呼嘯的風在耳邊獵獵作響。
失望麼?好像也不是。
從看見那條簡訊,知道他媽進了他房間搞衛生的那一刻起,潛意識好像就明白會失去什麼了。
三箱……舊畫,的確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失去。
但還是難受。
樓上傳來開門的聲音,他媽進了屋,沒多久又跑了出來,在樓道里嚷嚷:「傅予寒!你個小兔崽子進過家門了?你妹妹在休息你知不知道!你吵醒她了!」
我又沒去開妹妹的房門。
傅予寒垂著眼,盯著單元樓門口的一塊小石頭看了半分鐘,最後踢了一腳,沒進樓,轉身走了。
轉學生引起的騷動並沒有持續太久。
究其原因,可能是這個轉學生太過「規矩」了,上課時安安靜靜,下課也坐在座位上看書,哪兒都沒去。
中途班長葛然來找他說過話,無非是「有困難可以找我」這樣的內容,完事她指著聞煜身邊那個空位問了一句:「他一直不在嗎?」
聞煜放下筆,朝空蕩蕩的座椅看了眼,接著點了點頭:「嗯。」
他的這位「同桌」始終沒有回來,最神奇的是,無論是前排的同學,還是講台上的老師,誰也沒對這個空位說過什麼話。
葛然「嘖」了一聲:「又開始了……還等他出板報呢。」
聞煜適時露出一點疑惑。
「沒事,」葛然笑了下,「我到廁所去給他打個電話吧。」
連班長都這個反應,聞煜突然意識到傅予寒估計是經常逃課。
就這樣還能在三中的重點班裡混得好好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人還挺厲害的。
但是……怎麼說呢……
跟想像中不太一樣。
前兩年,他們總共見過五次,因為一直明里暗裡地相互擠兌,其實也沒好好說過幾句話。
聞煜對傅予寒所有的了解,除了自己看到的粗淺印象之外,幾乎都來自楊帆。
在楊帆口中,他的這位竹馬是個「講文明、懂禮貌、心思細膩、樂於助人」的「小天使」。
然後聞煜跟他一見面,發現是個BKing。
當時就覺得落差大。
不過也沒現在這麼大——比如說,他從來沒想過,三中重點班裡能有學生一蹺課就是一整天。比起BKing,這樣的行動幾乎像個職高出來的差生。
就那種從來不好好學習,大多數時間花在抽菸喝酒燙頭把妹上,碌碌終日,全身上下寫滿了茫然的差生。
或者說,社會青年。
要真是這樣的話……
聞煜把視線落在傅予寒桌上。
真是這樣的話,他這學轉得似乎少了很多樂趣。
葛然的電話似乎並沒有什麼效果,直到臨近放學,傅予寒的位置都是空的。
新發下來的試卷凌亂地攤在桌上,幾乎淹沒了原本放在那裡的課本,聞煜整理書包的工夫,往他桌上看了三次,終於還是沒忍住,伸手打算幫他整理一下。
帶著三分不情願的手被一隻從前排伸過來的手按住,孫文瑞一臉戒備地轉過臉:「你幹嘛?」
「整理。」聞煜抬眼盯著他,嘴角掛了點笑,「不可以嗎?」
「……」孫文瑞將信將疑地把手鬆開,「我警告你啊,別想趁傅哥不在就做什么小動作。」
他滿臉寫著「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把聞煜看笑了。
男生濃密纖長的睫毛向下一垂,蜻蜓點水似的顫了一下,而後笑意便像湖面的水波那樣漾開:「幾張卷子而已,我能幹什麼?」
理是這麼個理。
孫文瑞似乎還想說什麼,囁嚅幾下,又沒說出來。
他想了想說:「反正你別動他東西。」
「哦,那他約了我打架,我順路把卷子帶給他也不行了?」聞煜扯著書包站起來,指尖用了點力,愣是把那疊試卷抽了出來。
硬挺的白紙因此多了幾道褶皺。
「你不同意我也要帶,」他眯眼笑,「早上周老師特意囑咐我,一定要『友、愛、同、學』。」
「……」
聞煜帶著一疊卷子出了教室門。
孫文瑞愣了好久,才低聲罵了一句:「操,BKing。」
本來聞煜沒打算赴約的,這麼一來,他的腳步倒是自動往操場走了過去。
夕陽的餘暉照在塑膠跑道上,那棟灰色的毛坯樓在逆光中黑成了一團。
上午大課間集體做操的時候他曾經觀察過這棟樓,寒酸得連扇玻璃窗都沒有,一眼望過去全是空蕩蕩的洞。
他真不太明白傅予寒為什麼要約在這種四面都漏風的地方打架。
聞煜腿長,步子很大,走起來衣袂帶風,沒多久就靠近了空樓。他腦子裡還在想著原因,就看見空樓一樓的某個窗台上坐著個人。
少年人一條長腿掛著,另一條長腿擱著,背靠在窗框上,手裡抱著本A4大小的冊子寫寫畫畫,時不時眺望遠處。
窗台有點高,一旦走近,聞煜就必須仰頭看他。
「我還以為你去哪兒了呢,」他下意識地帶了點笑容,態度熟稔,「一天都在這兒?」
傅予寒垂眸看了他一眼,冷淡的臉上仍然沒什麼表情,朝樓內歪了下腦袋:「入口在後面,你繞進來。」
他說完,拿著筆的右手又兀自在本冊上動起來。
「我進去幹嘛,你跳下來不就行了。」聞煜說。
傅予寒重新抬眼,似乎有點無語:「你站的地方監控能拍到你知道嗎?」
「裡面沒有?」
「沒有,」傅予寒說,「這棟樓還有後面這一片都沒來得及裝。」
這樣。
難怪傅予寒要約這裡。
曠課了一整天的人約地方居然還會考慮監控能不能拍到,實在有些荒誕。聞煜低頭悶悶地笑了一聲,提著那疊卷子晃悠悠地往空樓後面走。
硬挺的紙張「嘩啦嘩啦」的,被風吹得凌亂。
聞煜走過陰影處,在空樓後面猝不及防地邂逅了一片金燦燦的餘暉。
他驀地一愣。
愣了幾秒鐘,聞煜才重新抬腿上台階。
空樓里果然和外面一樣什麼都沒有,牆面地面皆是灰撲撲的水泥原色,預埋的電線從牆面大洞裡露出線頭,沒裝燈,也沒有開關。
而陽光則從毫無遮擋的窗口照進來,將半邊地面染上橙黃色。聞煜踩著光走進去,一邊笑道:「你選的這地方風景倒是不錯。」
「學校外面都是水泥樓房,不錯什麼。」傅予寒頭也不回。
「至少這片夕陽不錯。」聞煜低頭看了眼自己沐浴在陽光中的鞋子。
「那朝陽也很不錯。不錯的是太陽,不是這個地方。」傅予寒輕聲說,「等我一下。」
聞煜被他逗樂了:「哪有人約架自己還在忙的啊?」
他走了過去,想看看傅予寒在寫什麼。
沒曾想,竟然在對方的本子上看見了學校操場、綠化帶、圍牆還有牆外的水泥樓房。
「你會畫畫?」聞煜有點意外。
「你瞎?」
聞煜低頭笑了下。
「我以前就想說,」傅予寒落下最後一筆,在右下角簽上落款,面癱一樣面無表情地轉過來,「有時候明明你也不想笑,為什麼還要笑啊?假的要死。」
聞煜收斂了笑容,挑起眉:「你怎麼知道我想不想笑?」
他單手插兜,頭向左邊歪著,眉眼中皆是飛揚的傲氣。
這副樣子的確和在教室里時那副和和氣氣的樣子不太一樣。
傅予寒從窗口跳下,把畫冊擱在了窗台上。
「因為直覺。」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注】BKing:逼王的意思
這章寫的不順手,改了好多遍,抱歉。
我爭取今晚能補一補昨天的更新。
**雖然關評論了,但是後台還是能看見的,希望大家能多多留言(卑微.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