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寒輕輕「嗯」了一聲。
說是這麼說,他卻把耳塞擱在了進門邊「數字0」的書桌上,順手關上了門。
走廊上不滅的燈光被宿舍門隔絕在外,宿舍很暗,卻因為頭頂照進來的燈光,什麼都能看見。
在亮度最低的門背後,傅予寒清清冷冷地看了聞煜一眼,忽然將他推到門上。
接吻是不需要提前暗示的事,或者說,暗號只需要一個你知我知的眼神。
只要對上眼,下一秒就是無聲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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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聞煜也跟著他躺到了床上。他替傅予寒把擱在桌上的耳塞拿過來,又鬼使神差地從兜里摸出第二副耳塞,兩個一米八出頭的大高個在狹小的宿舍床鋪上汗涔涔地擠著。
《呼嚕協奏曲》是他們的背景音。
一分鐘,兩分鐘。
十五分鐘後,聞煜猛地坐了起來,摘掉耳塞,回頭對傅予寒說:「我看算了,要不你還是跟我一起回我們宿舍住。」
傅予寒眯著眼,隔著黑暗看他,含混地說:「但是我現在好睏……」
「下了樓我背你過去寶貝,」聞煜說,「我吃不消這個聲音。」
傅予寒閉著眼睛笑。
笑了半晌,他低聲說:「那你把我被子疊好,省得明天查內務……陽台上晾的進門第一套軍裝是我的。」
這並沒有什麼問題,經過幾個月的強化訓練,對收衣服疊被子這種程度的活,聞煜已經信手拈來了。
他甚至能按軍訓標準把傅予寒的被子疊成「豆腐塊」。
收拾完,他替傅予寒把書桌前的凳子按軍訓要求塞回桌子裡面,給傅予寒找了套衣服換上,牽著幾乎快要睡著的戀人開門下樓。
到了宿舍樓外就不怕拍了,凌晨的校園小路上並沒有人影,聞煜站到傅予寒面前蹲下,把人背了起來。
走著走著他就笑了:「我突然想起上回你腿受傷的時候,我也是這樣背著你去學校的。」
同樣的姿勢同樣的人,他們已經在一千公里外的另一所學校。
傅予寒困得眼皮都睜不開,迷迷糊糊地說:「你節制一點我也不至於老讓你背。」
聞煜眯著眼,笑容在夜幕里肆意張揚:「沒事,我一點也不介意背著媳婦兒上學。」
傅予寒閉著眼捶了他一拳:「誰是『媳婦兒』?」
以往,聞煜總會認慫說「我是」,但今天,不知是不是一點偷到的親密接觸給了他好心情,他忽然來了別樣的靈感,提議道:「這樣吧小寒。」
「嗯?」
「以後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婆。」聞煜說,「咱們互相叫老公總扯平了吧?」
身後背著的人沉默了一會兒,一時間耳邊只剩風聲和戀人綿長的呼吸。
聞煜一度以為傅予寒睡著了。
良久,那人才說了句話:「你就是想聽我喊你老公是吧,老公?」
聞煜樂了:「我是。」
「你這種行為像個傻逼。」
「我就是。」
聞少爺的脾氣史無前例的好,被叫成傻逼絲毫不介意。
古人云「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他現在是「孤獨患者得見良藥;背井離鄉三五好友仍在身旁;戀情甜蜜夜夜笙歌;附加一個金榜題名」,自覺把四大喜占了個齊全,快樂得不行。
而且說完這句「我就是」,他感覺到傅予寒在他後頸上親了一口。
溫熱的唇帶著繾綣愛意,於是他笑得更放肆了。
少年人無甚追求,於夏夜風中,踏過名校小徑,帶著蓬勃生長的愛意,便是最好的青春。
……
八年後。
帝都寸金寸土的CBD區域,一幢幢高聳入雲的商用大廈組成鋼鐵森林。金燦燦的陽光落在大樓的玻璃外牆上,形成刺目的金色光點。「城市熱島」效應下,每一寸柏油馬路都像在油鍋里煎炸滾燙過一遍,熱意幾乎能穿透膠質的鞋底直達腳掌。
現在是上午近十一點,一天中最熱的時間段漸漸開始,路上除了車,鮮少見到步行路過的行人。街邊的每一扇窗戶都是緊閉著的,衣裝得體、妝容精緻的白領們縮在空調房裡忙碌地工作著。
地下停車場的保安正縮在他有冷氣的小崗亭里昏昏欲睡,冷不丁看見一輛寶藍色的慕尚高調地開過來,忙一個激靈,坐正了身體。
眼生的豪車可能是公司高管們的貴客,他不能怠慢。
然而正這樣想著,保安就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在橫杆前一照,系統提示通過,放他開了進去。
保安揉了揉眼睛。
公司內部車輛?
除了頂樓的總經理公司誰還開得起這種車……但總經理今天不是已經來上班了嗎?
車內的人聽不見他的腹誹,慕尚開進停車場停下,一個衣著簡單的瘦高個從駕駛席上走了下來,從車裡拿出兩個紙袋上樓。
從停車場上樓,便是這棟建築寬敞明亮的一樓大廳,年輕的男人一手抱著兩個牛皮紙袋,另一條胳膊上掛了個相機,邁著長腿走到前台。
「你好,我找聞總經理。」
新來的前台姑娘只覺得眼前的年輕男人好看得過分,連帶著鼻樑上那副茶色墨鏡都像畫裡走出來的。
她上一次在生活中看見這麼好看的人還是她們這個分公司頂樓那位工作狂經理,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咽了口唾沫,逼自己把話說順溜了:「請問您……有預約麼?」
男人一怔,隨後笑了:「沒有,不過你可以給總經理辦公室撥個電話,他會見我的。」
「可是這會兒經理在開視頻會議……」前台姑娘有些為難。
能指名道姓來見總經理的說不定是什麼公司大客戶,她不敢怠慢,但這個時間撥電話上去請示,她會不會被秘書處罵啊……
第一天上班的年輕女生手足無措。
好在這位來客似乎脾氣挺好,聞言「唔」了一聲:「那你知道會議要開多久嗎?我可以等他。」
「系統顯示總經理辦公室到12點前不得打擾……」
「12點嗎?那我……」男人低頭看了下時間,「我到咖啡廳等他好了。」
公司門口就有一家可供小憩的咖啡廳,他本打算去那裡,然而尚未轉身離開,從電梯間的轉角處又走出來一位制服裝的前台接待,看見他立刻跑了過來。
「傅、傅先生,您來找總經理嗎?」那位接待有些緊張,「抱歉,小陳今天剛來上班,不認識您……」
「沒事。」傅予寒微笑著搖了搖頭,「那我可以上去了嗎?」
「當然可以!」那位接待問,「您需要工卡幫您刷電梯嗎?」
「不用,」傅予寒從兜里摸出一張什麼標識都沒有的白色卡片輕輕一晃,「我有。」
他說著便朝電梯間走去,然而走出幾步,忽地又回過頭,對那位剛跑過來正在數落新員工的臉熟接待笑道:「不要怪她,人家只是認真工作而已。」
後來的接待忙不迭地道歉,傅予寒怕她鞠躬把腰鞠斷,搖了搖頭,看似沉穩地落荒而逃。
公司電梯需要驗證工卡才能運行,非高管的工卡甚至不能使用供頂樓使用的專梯,但傅予寒就這麼走進了那個平時沒什麼人用的電梯裡。
新來的小陳吐了吐舌頭:「他是誰啊?」
老接待瞪了她一眼:「這是咱們的『總經理夫人』,虧得他脾氣好,不然你就等著總經理找你麻煩吧!」
小陳瞪圓了眼睛:「可他是、是男的啊?」
「人家總經理的私事關咱們什麼事?總之,你記住他那張臉,以後這個人來直接放進去就行。」老接待語重心長地教育她,「我們只需要管登記通報,特殊客戶直接放行,其他不關我們的事,也不要瞎嚼舌根……」
傅予寒走進專梯。
專用電梯內雖然有所有樓層的按鈕,但頂樓被特別地擺在了最上面,非常醒目。手機上聞煜上一條信息是早上八點發來的,他假裝自己還在睡覺,沒回。
不知道這樣夠不夠給對方一個驚喜的……傅予寒勾起了唇角。
電梯內牆被擦得乾乾淨淨,鏡子似的清晰地照出他的容顏。八年時間一晃而過,除了四年大學生活外,後面的日子就像風一樣,悄無聲息地便溜走了。
歲月給他的氣質上添加上了某種更為沉靜內斂的東西,而且他的笑容比從前多得多。
不過這麼說來,這樣的變化似乎是在喜歡上聞煜以後開始悄然生長的。
好的愛情讓人變好。
他們上大一以後沒多久,秦叔叔就帶著何燕和秦曉璐離開了帝都。他一個人要照顧兩個病人著實疲憊,但木訥的中年男人已經習慣背負起生活的重擔。傅予寒聽說後來何燕突然想明白了,自己去見了醫生,一個人留在H市接受治療,讓老秦帶著女兒四處遊玩。
因為這些,他倆都不太能工作,好在H市房價暴漲,他們的賣房款能供他們省吃儉用揮霍好幾年的。
秦曉璐終於如願以償地去到全國各地。
說來也怪,自從她把每一天人生都當作最後一天,開始踏出家門到處去玩以後,身體反倒是一天天好了起來。可能隨著生長發育,身體已經逐漸接受了她先天不足的事實,開始試圖和有所缺失的器官和平共處。
醫生說這是個奇蹟。
然而這樣的人時不時就會出現,明明器官殘缺卻健康地活著,生命醫學就是因為這種不確定性而充滿了魅力所在。
隨著女兒的健康轉好,何燕的病也出現了轉機,雖然沒了傅學成定期給的錢,也失去了工作,日子過得比從前更拮据,脾氣卻一天天好了起來,到現在,傅予寒也會偶爾挑一個日子回去吃頓飯。
母親至今仍然不能理解他的愛好和事業,好在他們現在不用住在一起,見面的時候倒是比從前和氣得多。
秦叔叔曾經問過他一次,問他在外面住哪裡,錢夠不夠花;當時傅予寒琢磨了一陣,乾脆就把他和聞煜的事情說了。
他的本意是自己有感情穩定的男朋友,也有可以正經賺錢的渠道,不用太擔心,沒想到秦叔叔轉頭從屋裡拿出三萬塊錢給他。
「這是你媽和我當年為了給你念大學存的錢,本來有五萬的,但是前陣子小鹿做手術,我有一筆定期存款拿不出來,動了兩萬,還沒來得及補上。等回頭我定期到了時間,我再把兩萬塊錢給你。同性戀我不了解,可我看新聞,你們這代人男男女女結婚了離婚的新聞天天有,叔叔沒什麼話要勸你,只希望你不要吃虧,有點錢好傍身。你媽刀子嘴,你跟她不對付,我都知道,但她心眼不壞,你爸當年給的錢,除了添補到房貸里,其他大半她都給你用了,沒瞎動過,希望你不要誤會。」
傅予寒對著那一沓厚厚的紅票發了近一分鐘的呆。
他不想收,秦叔叔執意塞給他,以至於他回家的時候都是頭重腳輕的。
他狀態明顯不對,聞煜自然要問他。戀人細密而溫柔的吻落在身上,傅予寒才回過一點神,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聞煜笑了好半天,把頭蹭在他頸窩裡,低聲說:「也沒什麼不好,大不了以後對他們好點。」
「但我還是有點不爽……如果要給我媽打錢的話。」傅予寒低聲說。
「那咱們就給小鹿,」聞煜吻著他,「咱們兩個當哥哥的,總要給妹妹發點零花錢。」
「……好。」
站到「熟人」的距離上,曾經有過的養育之恩變成了抹不掉的恩情,有些人不適合相處在一起,哪兒哪兒都不對盤,但恩不能忘。聞少爺的感情沒那麼多可以分,好在錢夠多,可以偶爾做點「噓寒問暖,打筆巨款」的事情。
他在陳非凡那裡幫了一陣的忙,攢了些經驗,大學沒畢業就開始幫他爸做事。聞自明死要面子,方婉靜和他的離婚官司打了近一年,終於還是離了,為了給自己撐場子,「優秀的兒子早早到家裡企業幫忙」就成了救命稻草——在同齡富二代還在玩樂的年紀里聞煜能幫家裡做事,聞自明到哪裡應酬都要被一群同輩的商人吹捧兩句。
他一面享受著別人艷羨的目光,一面「打落牙齒和血吞」,看著兒子在地盤上越發蹦躂。
讀MBA需要工作經驗,聞煜本科畢業以後不想回家見老頭,便趁著公司打算在帝都主力發展分公司的風口,進了分公司工作,幾年下來,已經將分公司劃成了自己的地盤。
現在聞少爺真的「有的是錢」,無所謂給不給小鹿花。
傅學成仍是老樣子,他事業心重,自然會忽略老婆孩子。據周向言悄悄匯報,芒芒長到五歲已經不太見得到爸爸,周若煙自然不滿,但老公工作順利,她有了錢,又漸漸年老色衰,便也沒折騰離婚,一家四口各過各的。
周向言高中畢業也考的T大,用他的話說,「留在家裡看老娘臉色還不如出來找哥哥玩」。
傅予寒無言以對,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重申跟周向言毫無血緣關係。
不過周向言是出來逃難的,離家遠的男生自我放飛,開心得很,倒也不至於跟個「哥寶」以後三天兩頭來叨擾傅予寒。傅予寒便沒搭理他。
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T大建築系畢業雖然容易找工作,但男朋友有的是錢,連帶著傅予寒也多少失去了生活壓力,沒必要「苟延殘喘」。人有了錢,便會開始追求一些更高層次的東西——比如說理想,或是「快樂地工作」。
他喜歡攝影,大學期間便和聞煜那位「表里不一」的炫酷表姐合作了一個項目,兩人跑到戈壁灘待了一個星期,就為了拍一組照片。事後他倆把那組照片作為各自的課程作業交了上去,拿了個高分。表姐還把照片交到了學校所在地的一家報社參與評價,拿回來的獎金分了傅予寒一半。
此事也有弊端——比如連傅予寒這種冷白皮回來後都黑了一層,過了一個月才白回來;又比如聞煜居然連自己表姐的醋都吃,之後把傅予寒按在床上「欺負」了好幾天。
當然,這種小事沒有熄滅他對攝影的熱愛,大學期間恰逢國內網紅事業蓬勃發展,他逐漸變身成一個知名攝影博主,一邊接私活拍個人藝術照,一邊跟四哥合作,開始嘗試Vlog領域,收入還不錯。
這次他便是接到了國內某知名雜誌拋來的橄欖枝,給一位新晉流量小花拍攝雜誌內頁,人飛去國外十天。
原本要明天才回國,不過那位小花的鏡頭感不錯,整個工作團隊的氛圍比較融洽,拍攝非常順利。傅予寒提前結束了工作也沒跟聞煜說,買了早上的機票飛回國,就準備找許久未見的男朋友一起吃個午餐。
電梯逐層上升,在頂樓停下。
門打開,他走出去。辦公室門口的秘書小姐餘光瞥到有人進來,下意識地抬頭,看見他便是一驚。
「您來了?」她指指辦公室裡面,「總經理在開視頻會議,可能不方便說話。」
「沒事,我不吵他。」傅予寒沖她笑笑,「我進去等他。中午不用給他打飯上來了,我帶了午餐。」
秘書點點頭,便低頭繼續工作,不再看他。
傅予寒走到辦公室門前,悄無聲息地吐了口氣,而後擰開門把。
「……我不要聽這種藉口,藉口誰都會找,好嗎?我要的是結果——」
嚴厲的訓話聲倏地一頓,辦公桌前一臉怒容的人視線瞥掃過來,在看清來人時不自覺地放柔了目光,語氣也跟著緩和下來,「行了,我知道你們工作辛苦,但麻煩大家也體諒下我的難處……OK,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就最後再給大家半個月的時間,希望年中總結的時候能看見明顯的成果……嗯,今天的會就到這裡吧,散會。」
視頻通話斷了,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鬆了松領帶,摘下耳機:「你怎麼回來了?」
傅予寒把兩個紙袋放在他桌上,緩緩繞過辦公桌:「工作提前結束了。」
「那怎麼不跟我說?我好去接你——」
「我想給你個驚喜,再說了,」傅予寒走到他面前,低頭淺笑,「你哪有空啊?我的大忙人。」
聞煜抓住他的手,放在唇邊慢慢親吻:「接你的時間總還是有的。」
「那你不喜歡這種天降驚喜嗎?」傅予寒挑起他的下顎,傲慢地指了指桌上的紙袋,「我來找你吃午餐。」
聞煜仰頭看著他笑:「當然喜歡。」
熱辣的陽光被空調隔絕在外,巨大的落地窗俯瞰城市,高挑的青年在窗前俯下身,輕輕淺吻自己的戀人。
坐在靠椅上的男人伸出手按住對方後腦,加深了這個親吻;站立著的人重心不穩,單膝跪到座椅的邊沿,卡在對方兩腿之間。
「我猜你還有工作。」唇分時,傅予寒的聲音明顯變得低啞,「所以最好不要撩我。」
「現在是你在撩我,寶貝。」聞煜撫著他的後腰,把頭轉向桌面,「你帶了什麼?」
「下飛機先回了趟家,就拿冰箱裡剩的食材隨便做了點。」傅予寒說到這裡蹙了下眉,「你為什麼只留了一台慕尚在家裡?」
那輛車高調極了,傅予寒到車庫裡糾結了近半小時要不要開車。
「……」聞煜突然抿了下唇,「因為我這幾天早上開車上班了。」
「那你下班呢?」
「有應酬……就……留在公司車庫了……」
「喝酒了?」傅予寒冷笑一聲,「還是上次那個知道你『癖好』的客戶?」
傅予寒這麼些年沒吃過醋,聞煜有時候就很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真喜歡自己。
雖說,質疑戀人的感情很讓人鄙夷,他自己也覺得自己不應該,但每到夜深人靜時獨自胡思亂想,有些不合邏輯的想法就很容易冒出來。
直到有一回,一個客戶不知從哪兒聽說了他有男朋友這件事,蹦迪的時候沒叫「公主」,給他叫了十來個年輕英俊的男公關。
臥槽,這一下簡直是冷水如油鍋,差點炸了鍋。
「沒辦法,最近有個大項目在他手上。」聞煜捏了捏太陽穴,蹙著眉心,「這客戶合作態度很Nice,唯獨喜歡搞這種操作,我……但是我一個也沒碰啊!」
「你急於撇清的樣子像極了心虛。」傅予寒視線下落,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聞煜:「……」
聞煜大腦一片空白——解釋也不行不解釋也不行那要他怎麼辦?
好在關鍵時刻,他的求生欲拯救了他,他福至心靈道:「那我讓你檢查?」
這回無語的人變成了傅予寒:「……怎麼檢查?」
「我憋了多少天,」聞煜說,「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哥,現在是中午。」傅予寒抿著唇,「晚、晚上再說……」
一把火燒雲從他領口的皮膚上燒出來,漸漸蔓延到脖頸,隨後是臉頰,特別明顯。傅予寒別開視線,伸手將準備好的飯菜從紙袋裡一一拿出來,帶扣的塑料飯盒漸漸擺滿了辦公桌。
「吃飯吧。」他垂下眼。
「在一起這麼多年了,」聞煜站起來,抱住他的腰輕輕鬆鬆向上一提,而後輕而易舉地把人放在了辦公桌上,身體別開他兩條腿靠近他,「怎麼還是這麼害羞?」
傅予寒無處安放的手只好放在他肩膀上:「誰讓你整天不分時間場合就開黃腔……」
「這裡只有咱們兩個,沒人會進來,我哪裡不分場合了?」聞煜哭笑不得,他摸了摸戀人的窄腰,疑惑道,「怎麼出去這幾天好像又瘦了,沒好好吃飯?」
「吃了啊,那邊提供的工作餐挺不錯的,我還吃了不少……可能因為工作量大吧。」
「那之後好好休息幾天。」
「這是你說的啊,」傅予寒點了點他的肩膀,筆挺的西裝在他指尖下被壓出些許細小的褶皺,又很快隨著他指尖的收回而回彈,「讓我『休息』。」
「那看你表現。」
「什麼表現?」
聞煜貼了上去,融化在嘴邊:「先接個吻。」
八年過去他還是黏人,還是沒有安全感,還是需要不住地在戀人索取著親密接觸。
但好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對他完全敞開,任他予取予求。
「我有時候有點害怕,覺得你對我那麼好,卻沒問我要過什麼,怕你哪一天就跑了。」
身後陽光燦爛,城市在他們腳下,外人眼中事業有成的「青年才俊」在戀人唇邊訴說著自己無法言說的恐慌。傅予寒回抱住他,眉眼彎彎,和他額頭相抵。
「我只想要個家,煜哥,你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給我了。」
在傅予寒笑意盈盈的視線里,他高大英俊的戀人,正被全世界的燦爛陽光擁抱。
一如高三那年的九月一號,對方踩著陽光,從喧鬧的學校里,闖進他獨處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