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暨白見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一手摟著林初靜的腰,一手推著購物車。
傅硯辭目光如針般緊追著江暨白和林初靜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自嘲地發出一聲低沉的笑。
林初靜不明白,為什麼外婆見到傅硯辭,不是破口大罵,而是留他下來吃飯。
既然外婆都這麼說了,她也沒有辦法去趕人。
「那我去做菜。」林初靜不想再面對他,躲在廚房忙碌。
江暨白也跟了上去,「我也來幫忙吧。」
江暨白自告奮勇說要洗菜,林初靜摘好菜心,然後遞給他洗。
「林初靜同學。」
江暨白的臉上綻放著溫和的微笑,「可以幫我個忙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挽起袖子,露出手臂,「幫我把手錶解下來。」
林初靜此時看起來有些傻愣,「你這麼貴的手錶都不防水?是不是被騙了啊?」
江暨白直視著她的雙眸,眼中依舊流淌著笑意。
「你這個小腦袋,一天到晚裝的都是啥東西啊。」
在這麼旖旎的氣氛中,林初靜的這張嘴總能不合時宜地打破了一切。
還真是不解風情!
難搞!
傅硯辭端坐客廳里,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緊蹙著眉頭,目光如同被磁鐵吸引,始終膠著在廚房那兩個人的身上。
儘管廚房的空間寬敞有餘,但他們兩個人卻靠得很近。
肩並肩,耳鬢廝磨,低聲私語,不知在說什麼。
江暨白笑完,林初靜也在笑。
那種笑容,就像以前她跟他待在一樣,發自內心的幸福的笑容。
然而,這笑容中,又多了一份淡然沉澱在裡面,那是以前從來都不曾有過的。
傅硯辭此時才真正意識到,林初靜已不再是記憶中的那個林初靜。
與江暨白相處的林初靜的笑容,是純粹而美好的。
不再摻雜著面對他時那份因害怕失去而顯得小心翼翼的勉強。
她現在可以平靜地看著他,眼中不再有過去那種因患得患失而產生的波動。
仿佛一切與他無關,心如止水。
就在剛才,他按了門鈴,是她來開門的。
外婆邀請他吃中午飯,她完全可以拒絕外婆的提議,將他拒之門外,不歡迎他的。
但她沒有。
她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嗯」,門沒有完全關上,卻留給他一個冷漠的背影。
他明白的。
那不是妥協,而是她已經不在乎了……
忽然,江暨白抬起手,在林初靜的頭頂撥弄了一下。
林初靜微微一愣,靜靜地等待著江暨白的下一步動作。
可是好一會兒,江暨白都沒有任何動靜。
她似乎發現自己被戲弄了,一邊笑著,假裝生氣地伸出手打他。
她的笑聲雖然輕,他卻能聽得清清楚楚。
那笑聲如同古寺中的鐘聲,一聲又一聲,悠揚而深沉,撞擊著他的心扉,久久不能平息……
午飯做好了,幾人陸續落座在餐桌之旁,相互之間對視一眼,卻沒人先開口說話,也沒有人動筷。
是林初靜先開口的。
「外婆,您嘗嘗這個!」林初靜往外婆的碗裡夾了一筷子茄子。
「味道怎麼樣?」
老人家露出慈祥的笑容,還未開口回答,江暨白搶著回答:「超級好吃的。」
林初靜被誇得很開心,「那你多吃一點……」
說著,她往江暨白的碗裡夾了很多菜。
傅硯辭的目光在江暨白的碗上停留了片刻,又看向自己空蕩蕩的、僅剩下白米飯的碗,心裡很不是滋味。
像是感應到傅硯辭審度的目光,江暨白也望過來,嘴角帶著一絲挑釁的得意。
仿佛在無聲地說:「看,我有人寵。你,沒有!」
「自己沒長手嗎,菜都要別人夾。」
傅硯辭忽然冷不防地迸發出一句,銳利又刺耳,哽得人生疼。
他也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
原以為自己是在心裡吐槽,沒想到竟然沒經過大腦就直接說出了口。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凝固。
外婆見狀,給傅硯辭夾了一塊雞翅,試圖緩和一下氣氛。
「硯辭啊,靜靜做的可樂雞翅可好吃了,你嘗嘗。」
傅硯辭點了點頭,雞翅吃到嘴巴里,卻如同嚼蠟。
儘管飯桌上有外婆熱情地招呼傅硯辭,但這一餐仍舊吃得異常沉悶。
飯後,傅硯辭也沒有要走人的意思。
林初靜也懶得跟他糾纏,索性拿洗碗當藉口,一頭扎進了廚房不願意出來,留下外婆面對傅硯辭。
外婆沒有責怪林初靜任性的意思,而是笑了笑,轉頭看向傅硯辭。
「硯辭,我們兩個單獨聊聊?」
江暨白立刻領會了外婆的意圖,站起身來,「外婆,那我有事就先走了。」
「好的,有空就多來串門,外婆很喜歡你的。」
「嗯,我一定會常來的。」
江暨白回應著,臨走前還不忘投給傅硯辭一個充滿深意的眼神,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
幾個碗碟而已,林初靜還在廚房洗碗。
不知道磨蹭了多久,傅硯辭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靜靜,我走了。」
林初靜洗碗的動作微微停滯,身後的傅硯辭似乎並未急於離去。
無奈礙著外婆的面子,她不得不轉過身來,應他一聲:「哦。」
林初靜在心中暗自苦笑,覺得自己多少有些做作。
明明自己很不待見他,卻不得不強顏歡笑,擺出一副『分開了,我們還是朋友』的虛偽嘴臉。
「那你路上慢走,開車小心!」
「好。」傅硯辭的眼睛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輕聲應了一聲,卻依舊原地不動。
林初靜隱約能猜透他的心思。
他是想讓她送他。
不管他心裡是如何盤算的,林初靜可不買帳。
林初靜又轉身過去洗碗,儘可能地忽視背後那灼熱的注視。
傅硯辭等了許久都沒看到林初靜把碗洗好,也明白她的意思,「那我走了,靜靜。」
「……」林初靜沒再說什麼。
客套都客套完了。
多說無益!
傅硯辭出了南岸小區,上了車,他沒有立刻離開。
而是坐在駕駛座上,腦海中反覆迴蕩著與外婆的對話。
自他踏入門的那一刻起,慈祥的外婆連一句責備的話都沒對他說過。
反而像往常那樣,用滿滿的溫情和寬厚的胸懷來接納他。
然而,這種寬容與善待,卻在他內心深處激起了更深的愧疚和自責。
讓他在面對外婆時,感到更加的無地自容。
外婆輕輕嘆息,「關於你們的事,我也大概明白了……硯辭,我不怪你,真的。
若靜靜註定此生與你無緣,那麼無論她如何努力強求,也是無法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