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不遠處奔過來幾個工人,滿臉驚懼:「談大人,不好了,河堤背坡忽然開始漏水了!」
修河堤的工人們都是常年和水打交道的,自然清楚的,這背坡一旦開始漏水,說明水底下已經出現了坑洞。
如果不能及時找到坑洞並且加以填埋,在水流的沖刷下,坑洞就會越來越大,而且極有可能崩塌以致決堤,非常危險。
談宜春立刻臉色大變,也顧不上別的了,立刻地奔過去看,慕容玄也緊隨其後跟了過去,只見背坡之上,果然不斷地湧出渾濁的泥水。
工人們看著也是心焦的不行,趕忙爬上堤壩去尋找破漏的水洞,只是水面渾濁,一時間,根本尋不出也看不見水面下的暗流涌動!
茂平原先是江南人,頗為精通水性,見狀立刻主動站出道:「殿下,屬下願下水探查。」
水流渾濁又冰冷,這會兒還有了暗洞,雖然水面上一片平靜,但下面已經形成吸力巨大的漩渦,倘若就這樣下去,即便身上綁著繩索,也是極其危險的。
談宜春忙擺了擺手:「這位侍衛不必冒險,下官有法子!」
說罷,就命人取了一大片油布,用繩綁住,又在油布下沿墜著幾塊石頭,再沿著堤壩邊坡緩緩沉在水裡,然後貼緊邊坡,慢慢移動。
工人們提著油布緩慢移動,忽然感到拉拖一陣費勁,繼而背坡出水口的水流也隨之變小。
這才歡呼起來,知道油布是被漏洞吸住,這漏洞也就找到了。
漏洞既然找到,工人中的泥水匠便趕緊去填補,沒一會兒背坡水涌就漸漸消失了。
其餘人又繼續回去修河堤,頂著越發陰沉的天色,眾人臉上不敢有一絲的鬆懈,只想著快一點,再快一點!
一行人親眼見了這年久失修的河堤,才更體諒這事兒緊急。
慕容玄給了談宜春保證:「大修河堤一事,孤准了。一應需要,只管報來。」
談宜春感動得涕淚縱橫,對著慕容玄拜了又拜。
只覺得胸腔一片滾燙,燙得他連骨髓里都發著癢,看嚮慕容玄的眼神,簡直就像在看活菩薩一樣。
整整十年了,他可算是等到了這麼一位願替百姓著想的太子殿下啊!
......
談大人這些時日都待在河堤上,騰不出手來安排住處,只將護衛安置在驛站中,其它人則直接就住在了談大人的府衙里。
慕容玄也並未挑剔。
府衙後院只有幾間正房,雖然不奢華,卻也至少很是乾淨。
府衙里沒有幾個伺候人的下人,談大人的夫人便帶自家的丫鬟婆子過來一同張羅了些家常便飯,卻十分美味,沈惜月甚至有些撐。
還有談大人的談若雪也跟著過來,小姑娘生的玉雪可愛,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卻被養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嬌氣勁,跟著談夫人到府衙來,她瞧著眾人忙碌,也時不時的幫些忙。
跟人說話時也是大大方方的:
「貴人們都是從京城來的,定然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但如今蘇州城糧食緊張,爹爹也不許鋪張浪費,雖然我娘準備的都是些家常飯菜,還望貴人們多吃些。」
一席話,說得大家都笑了。
小姑娘見大家笑,到底麵皮薄,頓時又不好意思起來,留下一句「你們要把飯菜吃完哦」,就轉頭跑了出去。
於是沈惜月就吃撐了。
隨之帶著霜葉在府衙附近隨意走走,權當消食。
府衙附近挨著蘇州城最繁華的觀前街,雖然發了水災,但絲毫沒有影響這裡的繁華,仍舊人來人往的,街上還有官府搭好的粥棚,乾淨整齊極了。
沈惜月和霜葉慢悠悠的走著,一路上瞧著百姓們臉上的神情,大多是和樂滿足的。
霜葉就感慨道:「主子,這災情雖然嚴重,百姓們的生活倒沒受太大的影響。」
沈惜月點點頭正要說話,忽然頓住了,眉心也隨之皺起,霜葉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就見一家古董鋪子門口,一個婦人正揪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破口大罵。
「你這個賠錢賤貨,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了?!老娘願意養著你都是善心大發了,你竟然還敢護著這隻連看門都不會的賠錢貨?老娘告訴你,你想都別想!」
「你還不快把這隻畜生宰了!」
「你要是不聽,老娘就把你賣到窯子裡去,還能給家裡多賺口糧食吃!」
女人尖利的叫喊聲里夾雜著小姑娘的哭聲,有種莫名的悲戚。
小姑娘緊緊地抱著一隻毛髮黑亮的大狗,臉上全是眼淚,任由女人打罵,只是趴在大狗身上,死死地護著它。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那女人估計也是不好意思了,惡狠狠地呸了一口:「我告訴你,要是不讓老娘把這畜生宰了,你今天休想進門!」
說完就推開看熱鬧的人離開了。
周圍的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的:「二丫,你後娘要吃你的狗肉咯!她不要你咯!!」
「你的這隻臭狗那麼髒,你為什麼還不宰了它啊?宰了吧!給我也吃一口!哈哈哈哈哈哈!」
老話常說,人之初,性本善。
可偏偏從稚子口中說出的話,總是最傷人的。
二丫的眼淚洶湧,她卻咬著唇一聲也沒有哭出來,只是緊緊地護著懷裡的大狗,大狗似乎也知道了她在難過,蹭了蹭她的臉。
沈惜月默默的看了一會兒,從前在西疆時,她也養過一條這麼通人性的大狗,她的那條狼犬威猛極了,無論她去哪,都會跟著她一起。
後來有一次她貪玩迷了路,在野外遇見了野狼群,是那隻狼犬拼死趕走狼群,又拖著最後一口氣將她帶回城的。
她到底不忍心看著一個小姑娘,失去自己最依賴的夥伴,正要上前去幫一把,忽然聽到一道嬌軟的女聲響起:「我替你養吧。」
轉頭一看,正是方才和談夫人一起布菜的談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