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當前剩餘決賽隊伍：三十九】
狂風怒嚎，黃沙漫天。
伴著長夜一聲銃響過後，岩柱群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
而在曙光冉冉升起的同時，那具失去生機的軀殼也已被黃沙淹沒了大半。
沒了饕餮鎖的幫助，他面目自然也是恢復了原貌。
只是那渙散的眼瞳卻是再無神采可言。
同樣的慘象。
同樣被人所叛，竟然能發生兩次。
但這一次，白雲辰身邊再無一人相救。
就像……當初月氏覆滅時的那般。
【……】
【……】
【檢，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徵異常】
【正在分析原因中】
【1％……15％……76％】
【分析完畢，正在擬成報告】
【宿主：白雲辰
靈能屬性：土
境界：崇鬼四階
歸元三階
靈器：無
剩餘壽元：？？？】
【當前狀態異常，確認狀態為假假假……假死】
【倘若1時辰內未復甦，將有真正死亡的風險】
【望望宿主——】
【——】
——
『桀桀桀~』『白雲辰，你也有今天？』
仇怨飛快湊到了他的面前，咯咯諷笑道。
『親近之人被血親所擒，生命危旦。』『曾以為的同盟實則是下令追捕自己的元兇~』
『與自己並肩的隊友趁勢補刀~』『甚至還弄丟了自己賴以為生存的靈器~』
『你所謂的殺盡不義之人，怎麼倒在了仁義之士的刀下啊~』
『你不覺得，你現在很可笑嗎？』
『哈……哈哈~哈哈哈~』
「……」
幽怨的聲音在「白雲辰」神思軀殼間此起彼伏。
伴著嘎吱嘎吱的肢解聲，仇怨正貪婪地分食著眼前的戰利品。
對於這憑白出現的食物，它們自然是喜不自勝。
而「白雲辰」此時仍能深切感受到肌腱連帶著肌肉與骨骼被硬生生割離了出去，濃稠的血漿汩汩也跟著逸散而出，脊髓正被那仇怨拼命吸吮殆盡，顯然是想將他完全剖之一空。
奇怪的是並未產生一丁點的痛感，就仿佛這身軀已不屬於自己一般。
在這弱肉強食的類靈境，如今的他連身體的控制權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黑霧混雜著蜚語將他的身軀撕裂成無數份。
頃刻間，譏笑聲也已是振聾發聵。
「白雲辰」的神魂被不斷地擠壓著，扭曲著，霎若雲彩，霎若利刃，霎若夔鼓，霎若鳴鐘……
儘管千變萬化，終是不再像自己。
他的神魂盯著如此慘狀的自己，已是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要背叛我？』
『我就註定要被身邊所有人背叛不可嗎？』
『我就註定該死嗎！！』
『就因為……我是魔修？』
『就因為……你們是所謂的正道？！』
『我不服！！我……不服。』
『我——』
伴著神思愈發黯淡，「白雲辰」如今也已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迫近。
而就在昏沉之際，他又望見了身畔那隻漆黑的戒指。
回想著白雲默的話語，無力之感循循升上了心頭。
念姐……
對不起。
「——」
「——」
『***，你終於來了。』
！！！
千迴百轉間，那輕柔的呼喚聲驟然打斷了白雲辰昏沉的心緒。
他頓感渾身一輕，就像是突然掙脫了束縛般，整個身軀都變得輕鬆了不少。
而在他訝異的同時，莫名感到自己的軀殼被托舉了起來，慢慢朝著雲端升騰而去。
看到這奇幻的一幕，幽怨瞬間便拋到了腦後。
這是……怎麼回事？
白雲辰訝異地睜開了雙眼，而眼前的景象與他方才所感並無二異。
眼看著自己被薄霧帶向雲霄間，他不禁怔住了。
人死了還會有這種形式？
等，等會，這，這裡……是空中？！！
「嗚？！！」
在意識到自己境況時，一股強烈的暈眩感直竄天靈蓋。
白雲辰臉色唰地變成了一片慘白，雙膝一軟瞬間跪在了薄霧上。
「嘔！！」
此時的他哪還顧得上什麼賞風景，胃裡之物一下子倒涌回了口腔之中。
頃刻間，白雲辰的臉色已是鐵青。
「放……放放放，放我下去。」
「放我下去啊啊啊啊！！」
『噗嗤~你還是那麼的恐高呢，***』
「嗯？！」
聽著再度浮響起的聲音，白雲辰又是一愣。
——
不知何時，升騰的薄霧已然停了下來，如今的他正處於一片詭異而輝煌的大殿之中。
相比於饕餮鎖的器靈空間，此處的光亮倒是多了幾分，四周儘是雪白的一片，雕刻著異獸的巍峨石柱鱗次櫛比，浩然撐起了這片異樣的空間。
波光粼粼的晶石恍若魚鱗般，緊湊地鋪滿了整個地面，曙光從琉璃窗戶中映射了進來，頓時煥發出了七彩的輝芒。
而於大殿正中央，一道倩影亭亭玉立。
其人身披著一襲銀灰色的紗裙，絲縷黑氣縈繞在裙擺兩側，乍一看去甚是奇異。
雖蘊氣遮住了面容，但一眼望去也能看出是慈和之相。
「你，你是？」
白雲辰看著眼前的婦人，微微皺了皺眉。
總覺得……這股氣息似乎是從哪裡見過。
「這位阿，阿姨？我們……見過面嗎？」
「阿……姨？」
婦人聽言一愣，面色頓時閃過了一縷痛楚之色。
但她卻也沒有再多言，只是輕邁著步子，朝白雲辰緩緩走了過來。
那輕巧的布鞋踏在琉璃地板上格外脆響，而伴隨接近白雲辰，步子也是愈來愈快。
「……」
白雲辰看著神色異樣的婦人，心思頓時一緊。
自，自己說錯什麼話了嗎？！若是被擒抓住就麻煩了！
但此刻的他也沒有什麼反抗能力，而且這個空間怕都是其塑造，沒了饕餮鎖自己根本就沒能力——
「——」
正待他欲破罐破摔之時。
出乎意料的擁抱瞬間包裹住了他的整個心神。
欸？
『。』
婦人緊緊擁抱著白雲辰，輕嗅著他的氣息，臉上隱隱約約露出了一抹懷念的面容。
『不對……現在應喚你為辰兒吧。』
『怪不得認不出我來，傻孩子~』
！！
說來奇怪，崩解的靈脈在這一刻竟微微搐動了一瞬。
暖洋洋的靈力流再度在經脈間輾轉起來，躁動的心緒又一次蠻橫衝上了心頭。
這熟悉的感覺，令得他心臟一陣狂跳。
怎，怎麼回事？！
我的靈脈……怎麼會用聯繫？！
白雲辰訝異地觀察著自己的身軀，一縷縷白色的靈能悄聲無息地竄入了靈脈間，使之重新煥發出了生機。
『辰兒，我可不記得，一直如此要強的你經歷這般變故便會氣餒。』
熟悉而悅耳的女聲在白雲辰耳畔呢喃道。
『忘了月靈境時你說過的話了嗎？』
『為何不再試試呢？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我們白氏的未來…』
！！！
白氏？！
白雲辰聽言，心頭猛地一顫。
就像是被誰緊緊捏住了心臟般，一股股揪痛源源不斷地從心底翻湧了上來。
他猛地抬頭望去，看著眼前的一雙慈目猛然瞪大了雙眼。
你，你是誰？
為何聲音如此熟悉？！
你也是背叛我的人？！
你為何會在這裡？！
我……我的身體現在到底怎麼了？！
他掙扎著拼命想要發出言語，身體竟本能地意欲擁住那婦人的身影。
可此時的婦人，卻如那飄忽不定的幽魂般，屹立在他的面前。
回答我……
回答我！！
你到底是誰！！
白雲辰在心底歇斯底里地質問著。
而不知為何，眼眶竟忽然變得炙燙了起來。
視野已被覆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氣，感受著面前這分外熟悉的氣息，身體竟開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你！！你——」
『……』
聽著白雲辰含糊不清的話語，虛影卻是微微一顫。
她望見其這副模樣，竟也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
『對不起……』
『是我讓你受了委屈。』
！！！
感受著再度發話的熟悉氣息，白雲辰渾身猛地一顫。
其實體內那涌動的沸血早已告訴了他，眼前之人究竟是誰。
只是，他現在始終不肯去承認。
「娘。」
白雲辰哽咽著輕聲呼喚道。
「是……你嗎？」
『……』
聽著他的話語，虛影也倏地搖曳了一瞬。
她卻並沒有再言語的意思，只是輕輕摸了摸白雲辰的腦袋，身形已變得愈發虛幻起來。
與此同時，碧綠的靈氣慢慢地環繞起了白雲辰的身軀。
白雲辰見狀微微一怔，似遠似近的氣息飄忽不定，即使他伸手去捕捉，靈氣便也會在手觸及的一瞬散作一片，這一切都已變得不再真切。
！！！
他拼命想要張嘴言語，可此時的空間氣息卻已分外稀薄，甚至連支撐這片天地都已做不到。
須臾間，四周飛速黯淡了下來。
而看到這一幕，白雲辰也徹底慌了神。
不……
不！！
好不容易才見面，好不容易才重新見到——
怎能如此快就——
不要……不要！！！
「唔？！」
正值慌張之際，那溫柔的手掌緩緩捧住了白雲辰的臉頰，將他的臉慢慢地面向了虛影的正面。
當模糊的蘊氣散去，真正看到虛影的容貌時，白雲辰精神又是一晃。
霎時間，積蓄的記憶如泉涌般奪眶而出，氤氳的水霧瞬間遮住了他的雙眸。
不要走……
不要走！！！
『辰兒。』
婦人再度打斷了白雲辰的思索。
她溫柔地注視著他，淚光也已在其眸間閃爍起來：
『或許…只有你才能真正糾正你兄長的信念，那就不該停留在這裡。』
『是時候從這場朦朧的夢裡醒來了，不是嗎？』
『如若是你，絕對能做到的掌握的。』
虛影悲然笑著說道，
『***，記住。』
『無論我族墮落至何種模樣，我們骨子裡的傲魂絕不能泯滅。』
『這才是，白氏的真意。。也是你爹的……真意。』
『只有那樣…我族才能有復興的希望。」
『你們……可是我族最後的希望啊。』
『——』
『——』
白雲辰緩緩睜開了眼眸，恍若方才經歷的一切都是夢境般。
但眼角的濕潤以及掌心之中的實感卻又硬生生將他拉回了現實。
「……」
一枚漆黑的戒指正躺在他的手心之中，那戒指褪去了原本墨色的光澤，顯出了一個龍首魚尾的猙獰小獸圖案。
看著那浮雕圖案，白雲辰顫抖著咬緊了牙。
白……雲寂。
白雲寂！！！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戒指瞬間延伸出無數碧綠的枝條，瞬間刺入了白雲辰的手掌之中。
白雲辰面色一猙，猛然死死攥緊了戒指，感受著洶湧的仇怨摧殘著他的殘肢，他也不曾有半分退讓。
墨色的火焰於其眼中熊熊燃燒了起來。
白雲寂……
殺你之前……我絕不會死！！！
【檢，測到規——】
【請宿——】
【叮——當前靈器連結已完成】
【正在重啟系統中】
【當前壽元：1日……2日……3日……】
污濁澎湃的仇怨又一次雲集而來，呼嘯著包攏住了白雲辰這破碎的身軀。
而看著周遭洶湧撲上來的黑霧，他頓時露出了一抹邪笑。
「怎麼，不敢過來嗎？」
「有本事就吞了我啊！」
「——」
聽到這話，原本還在緩慢蠕動的仇怨頓時停滯了一瞬，旋即攀上了白雲辰的手指。
攢生於絕望恐懼誕生之際的仇怨哪受過這氣？
只見其一口將白雲辰整條胳膊吞了進去，澎湃的異端靈能沿著神經脈絡飛速傳徹了他的四肢百骸。
白雲辰面色霎時變得分外猙獰，臉上已然是青筋暴起。
墨色絲線沿著慘白的骨骼飛快侵蝕著他的每一縷存在的痕跡，意圖將他整個人蠶食殆盡。
『桀桀桀~好久沒有飽餐過一頓了。』
沙啞低沉的聲音在白雲辰腦海里迴響起來，而那語氣中儘是譏諷之意。
『感謝你，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我會在諸多仇怨里，記一筆你的名字的~』
『現在，你就給我好好地奉獻你的所有吧！』
『桀桀桀~桀——』
『嗯？！』
原本正大口吞噬著白雲辰血肉的仇怨微微一頓，不知怎的，穩定著他們靈能的核心竟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慄了起來。
就如同……就如同迎面面對著一隻體型大了不知幾百倍的凶獸一般。
愈是消化白雲辰的血肉，那恐懼愈是飛快盈上了心頭。
它們猛地再度轉而望向了白雲辰，眼神已是不勝惶恐：
『你，你做了什麼？』
『你做了什麼！！』
「繼續吃啊~」
「吃肥一點，好方便我一次性全部吞掉。」
白雲辰看著露出驚異表情的仇怨，冷笑了一聲。
「沒人~比我更懂吃了吧？」
『你！！』
【仇怨調引準備就緒】
【代替執行命令：複製】
【正在讀取先前系統參數】
【7％……99％】
【讀取完畢】
【複製執行命令：一人成軍】
！！！
仇怨彷然抬頭望去。
一隻龍首魚尾的異獸正與饕餮並列在一齊，眈眈凝望著它們的獵物。
喧囂的殺氣驟然放大開來，碧色的仇怨浪潮翻卷著鋪在了腳下。
霎時間，一隻只墨色軀殼從中延展而出。
伴著尖銳的嘶嚎和啼鳴，數以萬計的軀殼恍若繪卷上的墨點般扭曲著身形，滿面儘是猙獰之色。
碧波卷疏影，墨迭盪雲清。
戈鋋羅星列，死者隨路行。
此刻的仇怨已是分外的驚恐。
當他們看清血污下的面容時，渾然瞪大了眼珠。
『對，對不起……』『大人，是，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
『我，我不知道您是白氏的少——』
『啊……啊啊啊啊啊！！！』
還沒等那縷仇怨把話說完，白色的火焰驟然包裹住了其身軀。
伴隨一陣噼啪作響，火焰落盡，再不見那廝半分氣息。
！！！
眾仇怨虛影見狀，紛紛驚懼地朝後退去。
但殊不知何時，後方早已沒了退路。
在這片仇怨擬造的規則懲罰之中，掌握仇怨方可逾約規則。
而這對於如今的白雲辰而言，再簡單不過。
「餵~」
白雲辰傲然看著眼前的諸多仇怨，頓時邪魅一笑。
「為我所用，或者……永世不超生。」
「選一個吧，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