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眾人激戰的半個時辰前——

  「……」

  「……」

  眼鏡男直勾勾盯著眼前被圈住的林漩齊，臉上卻已是遮不住的疲倦。

  沉重的眼瞼正試圖強行覆上他的眸子，而他也只能依靠不斷推動眼鏡勉強維持著清醒，但推眼鏡的次數，卻是愈來愈頻繁。

  饒是一個普通人，也做不到緊盯著一個幾乎沒有威脅的傢伙幾個時辰之久，而六藝門弟子也不在例外。

  「那，那個……看你很累的樣子，要不然先歇一歇吧？」

  林漩齊看著眼鏡男那副掙扎的模樣，忡然皺了皺眉。

  他自然是不懂對方為何非要這般刻苦，在這芸芸比賽隊伍中拔得頭籌又有何意義呢？

  在被挑選進來的時候，他們的命運便已註定了。

  「我還用不著敵人操心。」

  男子瞥了林漩齊一眼，厲聲回應道。

  「等到隊長他們擊潰你們的主力，我自然能得到休息。」

  「。」

  林漩齊聞言，眉頭更是深了幾分。

  「你們這般是何苦呢？明明沒必要這麼拼命吧？」

  ？！

  當眼鏡男再聽林漩齊的話語時卻是驚奇地一怔。

  他愕然將目光重新轉了過來，望著林漩齊滿是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

  「你……你說什麼？」

  「你竟然說沒必要？！」

  「唔？有必要嗎？」

  「……」

  「……」

  霎時間，眼鏡男目光瞬間變得冰冷了數倍。

  他盯著眼前一副雲裡霧裡的林漩齊，面部已是分外猙獰。

  「你知道……輸掉比賽意味著什麼嗎？！」

  「對於你們弱隊來說當然是活著就好！」

  「但你可曾聽說過我們的結果？！你知道如果輸了比賽回去的代價是什麼嗎？」

  「區區幾個低等宗門的垃圾，有什麼資格說出這種話來！！」

  「。」

  看著憤極一時的眼鏡男，林漩齊也不禁也是嚇得說不出話來。

  而此時的眼鏡男則已快步流星地走到了他的跟前。

  還沒等林漩齊有所反應，一把揪著他的衣襟將之提了起來：

  「你以為……你們輸了就能安全離開這裡？！」

  「看來~你們沒有得到明確消息啊……」

  「留在這裡的所有人，在這一個月之內都會死……」

  「都會死！！！」眼鏡男憤怒地瞪視著林漩齊怒吼道。

  「除了贏家，沒人能活著離開這裡！！哪怕是那***的怯戰聯盟！！」

  「你以為你真能安然無恙離開這裡嗎！！」

  「我們不過是工具……都***的是給強者歷練的墊腳石而已！！」

  話語間，眼鏡男雙眼已是瞪得渾圓，細密的血絲如血蜘蛛般爬滿了整個瞳孔，乍一看去恐怖至極。

  「這就是……這個空間的真相。」

  「這一屆……這一屆的【那東西】將會徹底集齊。」

  「到那東西集齊空間亂流足以撕碎這裡的一切！！」

  「誰都……跑不了了。」

  「誰都跑不了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

  聽著眼鏡男這似癲似瘋的自言自語，林漩齊早就被嚇傻了眼。

  感受著刺骨的寒意沿著脊椎攀上腦幹，他的唇齒都是咬得一陣咯咯發顫。

  而與此同時，那充血的瞳孔也已轉而再度朝他看了過來：

  「現在……你，你明白了嗎？」

  「你以為誰都像是你們一樣依靠著幫手進入到這裡的嗎？！」

  「我們都是在為活命而纏鬥啊！！能輕鬆活著誰非要去做這種殊死搏鬥！！」

  「我居然，居然在決賽還能聽到垃圾說出這種話來……真是……可笑~」

  眼鏡男顫抖著捂住了臉龐。

  他透過指縫看向林漩齊，臉上頓時又浮出了一抹輕蔑之色。

  「不過，也好~」

  「依我看，你們就活該成為墊腳石。」

  「垃圾在哪裡都會是垃圾~沒有例外。」

  「而我們這群稍微強一點的垃圾，則是能踩在你們的頭上，苟活一陣。」

  「何樂而不為呢~」

  噗嗤！

  伴隨林漩齊目光一沉，整個人瞬間被甩扔回了冰冷的冰面。

  還沒等他再起身，一隻腳掌猛然踩在了後腦上，將他整張臉狠狠嵌入了冰面之中。

  「……」

  他感受著遊走在臉上的刺痛的寒意，心神也倏然停止了顫動。

  此刻，他仿佛又能睜開了眼睛，而一幕幕從眼前掠過的，則是武靈伐道中被各隊施虐的景象。

  垃……圾？

  活該成為墊腳石？

  自從進入武靈伐道以來，他們兄弟二人一直都被對手如此看待著。

  即便是拼了命，也不過是個拖油瓶而已。

  『我們……到底有什麼錯？』

  林漩齊捫心自問道。

  『我們也想要不拖後腿啊。』

  『我們也盡力了啊……』

  不住打著顫的牙齒瞬間咬破了唇瓣，淡淡的血腥氣息在腔中瀰漫開來。

  我們們拼命想得到認可，拼命想發揮自己的作用，也不過是用來拖時間的工具而已。

  憑什麼我們得不到認可，一個魔修就可以？！！

  憑什麼我們如此老實修煉，卻比不過一個歪門邪道？！！

  憑什麼我們就是垃圾？憑什麼我們就是廢物？

  憑什麼我們辛辛苦苦努力被當作墊腳石！！！

  到最後，還不如一個歪門邪道的魔修解決得快~

  一股幽深的躁動氣息從胸口泛濫開來，它們沿著他的經脈瘋狂蠶食起他的靈能來，血液此刻好似奔涌的岩漿般不斷衝擊著灼燒著肌膚。

  他凝望著冰面上倒映的扭曲臉龐，渾然瞪大了雙瞳。而他的心神，也正逐漸被這莫名的躁動所淹沒……

  尹輕宸……尹輕宸！！！

  區區一個魔修，區區一個魔修！！

  憑什麼……

  憑什麼！！！

  ——

  「這就對了啊~」

  「垃圾就該呆在別人腳下。」

  「這樣才能發揮出你們的價值嘛~」

  眼鏡男扭動腳掌，將林漩齊的臉在冰面上用力碾壓著。

  看著那泛出的暗紅血液，他心中也不禁爽快了幾分。

  原本被自己隊伍看不起的鬱悶，在此刻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樣想來，能夠虐一虐這些垃圾，似乎也不錯啊~

  「喂，給點反應啊~」

  眼見林漩齊沒了聲音，眼鏡男臉上又浮出了一縷不悅。

  「喂，別裝死！聽見沒有！」

  「聽見沒有！！」

  「給我叫喚起來！你們垃圾不是就擅長哀嚎嗎！！」

  「給我說話！！」

  又是接連幾腳落下，可林漩齊卻已是趴在冰面一動不動。

  任憑他如何用力踢踹都已沒了反應。

  「死了？」

  眼鏡男看著沒了動靜的某人，嘴角頓時撇了撇。

  垃圾就是垃圾，這麼不禁踢。

  「既然如此，那就給你個痛快吧。」

  「記得下輩子投個好胎~」

  說著，眼鏡男手腕一翻。

  只見一枚泛著光彩的數字符號赫然浮現在了指尖。

  看著林漩齊，他臉上頓時浮出了一抹譏笑。

  「死——」

  「——」

  只聽得咻的一聲。

  悅耳的鳴響瞬間引得眼鏡男耳朵一陣嗡鳴。

  而這一聲音，卻並不來源於他的靈技。

  ！！！

  眼鏡男瞳孔驟然猛縮。

  只聽得噼啪一陣筋骨爆裂之聲，濃郁的血霧瞬間籠罩住了他的整個身軀。

  他還沒來得及驚呼，眼前的視野卻倏然變成了一片血紅。

  而與此同時，一根粗壯的血藤已然貫穿了他的手臂。

  「啊啊啊啊啊！！」

  眼鏡男尖嚎一聲，瞬間疼得倒在了地上。

  他驚恐地看著四周的血霾，卻從中看不到一個人影。

  「是，是誰？！」

  「是誰！！」

  『是誰？桀桀桀~』

  『你說~我是誰呢？』

  唔？

  眼鏡男聽著這熟悉的聲音微微一呆。

  當他再度抬起頭之時，一張偌大的猩猿面容已然呈現在了眼前。

  ！！

  他表情頓時僵住了，隨即，脖頸的血液流動也像是卡在了喉管之中似的，明顯的阻塞之感一路衝上了腦幹。

  不……不不不。

  不！！！

  眼鏡男面目已是變得分外驚懼。

  大量膿血沿著七竅奔涌流竄而出，那恍若刀剮般的劇痛霎時傳遍了全身，引得他渾身都是一陣劇烈痙攣。

  剛欲張口，可那血腥氣息卻恍若決堤洪流般先一步噴薄了出來。

  他顫抖著朝自己的脖頸摸去，而在切真感受到那黏稠而滾燙的液體之時，雙瞳倏然瞪得渾圓。

  「怎——麼——會」

  噗！！！

  伴隨其整個身軀一陣縮脹，瞬間化作一枚脹破的水球。

  須臾間，血肉四散飛濺，那一對桌球大小的赤色球體伴著稠血啪嗒落在了地上。

  直至其生命終焉的最後一刻，其中映射的都是止不住的驚惶。

  ——

  「發，發生什麼了？！」

  白雲辰和莫鈞離姍姍來遲。

  他們二人看著滿地的血色，頓時怔了怔。

  而伴著那滾滾血霾，兩道熟悉的倩影瞬間從中沖了出來。

  「白雲……辰。」

  只見那二者一瘸一拐地跛足前行著，身旁則是各自攬著一胖一瘦兩個人影。

  放眼望去，滿是一副狼狽之相。

  白雲辰與莫鈞離相覷一眼，連忙快步迎了上去。

  「怎麼回事？」

  「怎麼傷成這個樣子？！」

  莫鈞離看著那身著道袍的女子，輕聲詢問道。

  「。」

  二女此時也沒心思再回應。

  待將林輕齊和林漩齊推給二人，直接頹然靠坐在了一旁的冰山上。

  「現，現身了。」

  謝環雙慘然望向白雲辰，上氣不接下氣地弱聲說道。

  「血裔朱……朱厭，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