際修聽見喊聲,一轉身,就看見小選張著胳膊要朝他撲過來。
際修看到他的時候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竟然讓小選結結實實地抱住了。
李破星看見這一幕,簡直氣瘋了,衝上去就把小選抱著際修的胳膊給硬生生掰開了。
李破星力氣大,速度還快,小選都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胳膊一疼。下一秒,自己和哥哥之間就多了一個李破星。
小選看著李破星,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喊了聲:「……星哥?」
際修不明白他們兩個人怎麼會一起出現,他皺眉問道:「你們認識?」
小選仰頭看著際修,笑著說:「是啊,我不認得路,是星哥帶我來的,星哥人可好啦!」
李破星一想到這兒就覺得牙疼,這他媽是引狼入室啊我操!
小選轉頭看著李破星,語氣有些興奮:「星哥,他就是我要找的哥哥,你們認……」
「剛剛去吃的什麼?」際修繞過小選,走到李破星面前。
小選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幾乎是有些茫然地看著際修伸手牽上了李破星的手,溫聲問道:「沒吃什麼不健康的東西吧?」
李破星口氣冷淡:「我又不是傻子。」
際修笑了笑,道:「我就是擔心你,走吧,回宿舍。」
小選看著際修和李破星的背影,幾乎是僵在了原地。
他好像從來都沒有見哥哥笑過。
從來沒有。
哥哥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陰霾而冷漠的。
哪怕他抱著媽媽剛送給他的新玩具,躲開傭人,偷偷的跑到哥哥的屋子裡,滿心歡喜地把玩具遞給哥哥。
哥哥也只是放下書,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語氣冰冷地像裹了層寒冰:「你能離我遠點嗎。」
他和哥哥相處十三年。
從來沒有見過哥哥這副模樣。
哥哥眉眼都染著笑,聲音溫柔地如同四月的風。
他牽起那人的手,動作如同牽了上百次般自然。
小選忽然感覺有些慌了,他看著哥哥和李破星的背影,急急地喚了聲:「哥哥!我是一個人偷跑出來找你的!」
際修腳步頓了頓,他轉過身子,幾乎是很輕易地就看到柳樹後的兩個眼熟的保鏢。
校園裡儘是些青蔥少年,那兩個身材結實的男人看起來分外顯眼。
際修看向小選,口氣平淡:「那你可以再一個人回去。」
說完,便轉身走了。
等走到一個彎角的時候,李破星把際修牽著自己的手甩開了,涼涼地開口問道:「不是說是不認識的人嗎。」
際修想起當時在車上說的話,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地說:「……是……沒必要再接觸的人。」
李破星語氣里的怨氣幾乎要衝破宇宙了:「沒必有再接觸的人,他準備去抱你的時候,你他媽就不知道躲啊?!」
「我沒反應過來……」
「那他抱著你的時候,也沒見你推開他啊?!」
際修:「我有這個意識……」
他本來是準備推開際選的來著,結果還沒伸手,就已經被李破星給強制掰開了。
際修忽然明白了什麼,停了辯解,臉上的笑意如同宣紙上沾了水的墨般,層層暈染開來:
「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李破星腳步頓了一下,然後急赤白臉地爭辯道:「老子吃個狗屁醋!我是生氣……我生氣你都沒有已婚人士的自知之明!」
際修低低的笑了,他忽然伸手抱住李破星,他輕輕的把下頜放在李破星的肩上。
「嗯……是我的不對,是我沒有為人父,為人夫的自知之明,以後遇到這種情況,我一定跑得遠遠的……」
為人父。
為人……夫。
李破星莫名覺得耳根都發燙了,他幾乎是有些慌亂的推開了際修。
說話也語無倫次了些:「……你……你自己知道就好。」
「還、還有……別……別成天摟摟抱抱的,膩、膩歪不膩歪啊!」
「嗯。」
際修笑了笑,然後牽住了李破星的手。
他這次沒有被甩開。
李破星第二天來教室的時候。
看見座位旁邊的人,腦殼都要炸掉了。
操!
這人還真他媽陰魂不散啊!
際修書桌的右邊又多出來了一張桌子,桌子上坐著昨天的那個小選。
小選旁邊圍著一堆人,他們在樂呵呵的聊著天。
李破星甚至在那堆人裡面看到了大岩和小胖!
李破星幾乎是很輕易的在他們的臉龐上捕捉到「這個人長得真好看啊」「他好可愛」「我好喜歡他」這樣的訊息。
雖然明白大岩他們並不知道小選糾纏際修的事情,但他還是在心裡狠狠的唾罵了一聲叛徒。
……還是章魚靠譜。
沒叛變革命。
就在這時,章魚突然一陣風一樣從門外沖了進來。
李破星拉住章魚:「章魚,你跑得這麼急幹什麼?」
章魚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笑地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聽說辦公室的純淨水好喝,我特地去那裡給小選接了水。」
「小選真的好可愛啊,哥,你一定也會喜歡他的。」
李破星:「章魚你……」
章魚掙脫掉李破星:「不說了,小選剛剛都說他渴了。」
李破星呆呆的站在原地。
只覺得寒風蕭瑟,大雪紛飛。
他淚眼茫茫望蒼天。
忽然有一種被全世界背叛的悲痛感。
李破星兩步走上去。
發現自己的位置和際修的位置也都被人團團圍上了。
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
「啪!」
李破星把書包扔在自己桌面上。
掃視了一眼周圍圍著地那一圈人,冷冷的說:「能都回到自己座位上嗎,我都沒位置了。」
同學們還是怕他,看到李破星顏色不好看,便紛紛作鳥獸散。
一個男生走的時候看了眼李破星,偷偷對小選說:「你可以坐到我旁邊,這個人很兇……」
李破星涼涼的看了他一眼,男生立刻噤了聲,縮了縮脖子,灰溜溜的回到自己位置上去了。
小胖:「哥,你聲音小點,小選他……」
李破星:「閉嘴。」
小胖有些委屈地說:「哦。」
李破星看了眼小選。
最後一排位置空曠。
多加張桌子,也不顯得擁擠,小選的桌子就加在了際修的右邊。
等際修來上課了,左邊是自己,右邊就變成了小選。
李破星當下就直接坐到了中間際修的位置上。
小選剛開始還以為李破星是好人,可經過昨天那種事之後,就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可看到李破星的動作,他還是沒忍住,小聲說:「……這裡是哥哥的位置。」
李破星漫不經心地乜斜了他一眼:「老子想坐哪兒就坐哪兒,關你屁事啊。」
小選抿了抿唇。
他一生便是被人愛護著,被人柔心細語地呵護著的,就算是哥哥,和他說話的時候也最多是語氣冷淡了些。
他幾乎是從未被人這樣惡聲惡語地罵過。
……除了那個前段時間在電話里罵自己的「黑社會」。
小選低下頭,咬了咬嘴唇,說:「……你就是拿著哥哥的終端給我發簡訊的那個人是不是。」
李破星抖了抖腿,湊到小選面前,他眼角那個疤平直地掛了起來,說不出來的兇狠暴戾:
「我只警告你一次,別他媽再給我叫際修哥哥了,噁心死了,再叫你一次,把你舌頭劃爛。」
小選嚇得瑟縮了一下。
他幾乎害怕的想哭了。
哥哥本來就是哥哥,他不叫哥哥,他能叫什麼啊……憑、憑什麼不讓他叫哥哥啊?
他昨天瞎了眼,還覺得這個人是好人。
他……他要是好人,這世界上就沒壞人了。
李破星忽然想到昨天他不知道小選是誰的時候,還傻了吧唧的說要領著他去報警。
為了永絕後患,李破星把左手伸到小選面前,「看見這是什麼了嗎?」
小選看了一眼,怯生生的回答道:「……左手。」
「你他媽眼瞎啊,我說這個,沒看到嗎?」李破星伸出右手指了指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戒……戒指。」
李破星滿意地縮回手,說:「這是婚戒。際修也有,我們是合法領證的關係,所以不存在挾持這件事,你就算是報警了,警察也管不了我。」
小選震驚地睜圓了眼睛。
結婚?!
哥哥和這個像流氓混混一樣可怕的人結了婚?!!
「哥……」小選一聲哥哥還沒叫出來,就看到了李破星威脅的眼神,小選把那聲哥哥咽到肚子裡,幾乎是不可置信的說:「你們結婚了?」
李破星翹起二郎腿,高興的抖了兩下。
「沒錯。」
際修就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了,小選看見際修,第一眼就去看他的左手。
看見際修無名指上那個戒指的時候,小選只覺的天上一道雷,直直地朝著他劈了過來,那雷把他定在了地上,讓他動彈不得。
……哥哥真的結婚了。
際修看見小選,微微皺眉:「你沒走嗎?」
小選想喊際修哥哥,可想到後面那人的威脅,也不敢開口喊,可他又不知道不喊際修哥哥還能喊什麼,以至於他張開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想喊的人不能喊,想說的話也說不出,他委屈地眼淚一瞬間就掉下來了。
際修看見小選的眼淚,幾乎愣了一下。
小選似乎都沒哭過。
因為足夠幸福的孩子不需要眼淚,就能得到他想要的所有東西。
際修記得有個冬天。
小選穿著厚厚的衣服趴在落地窗前,說他做夢了,夢裡明天會下雪。
際修本來是不想搭理他的,可那天的天空實在是晴朗而湛藍,他便隨口說了聲:「不會。」
「那哥哥,我們打賭好不好。」
第二天小選難得起地很早,看見沒有下雪,他沮喪極了。
那是際修看見他最接近哭泣的一次,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那個時候際修心中忽然有了一種極其陰暗的想法來,他期待小選難過,更期待他哭泣。
他際修終日因為小選而痛苦,憑什么小選要永遠不諳世事,天真快樂。
可小選的眼淚到底是沒有落下來。
「哥哥!你看!下雪了!」
際修抬頭,竟然真的有雪花飄飄而落。
際修走出去,蹲在地上,用手捧了一把雪。
是人工降雪。
……不過只是孩子之間的玩笑一樣的賭約罷了。
父親卻捨不得小選受哪怕一丁點兒的委屈。
被那麼多的人護著,愛著。際修本以為小選一輩子都不會哭的。
誰知他現在哭了。
他眼眶鼻尖均是通紅通紅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從眼眶裡劃落,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際修微微偏了偏頭,看到小選身後的李破星正咧著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一臉又得意,又壞透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