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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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上海到東京要兩個半小時。記住本站域名

  許梔出機場的時候已近傍晚, 微醺的粉色晚霞渲染天際。

  打車去酒店的路上,許梔望著窗外的街道,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她以前有計劃過要來日本看煙花祭, 但沒想到突然就這樣過來了。

  幸好是早有打算, 她學了一點日語, 不然還要找個導遊,她不喜歡有人跟著, 除非是去大山和很偏僻的地方,她都是一個人去。

  「お嬢さん、Aman Tokyoホテルに著きました。」(小姐, Aman Tokyo酒店到了。)

  出租靠邊停下車。

  許梔付了車費後下車, 司機幫她把行李從後備箱裡拿了出來。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謝謝。)

  「旅を楽しんでください。」(祝您旅途愉快。)

  許梔笑了笑。

  但願此行能愉快。

  她提著行李進了酒店, 辦理好入住後, 在酒店裡簡單吃了點東西就回了房間休息。

  明天就是煙花祭大會了,簽證要是再遲一點,她都快趕不上了。

  行程她在上海就安排好了, 本來她的計劃是晚上看煙花, 白天就去牛郎店逛逛,直到她搜了一下全東京排名前十的牛郎——

  清一色的殺馬特加整容臉。

  她屬實是欣賞不來。

  幸好日本還有一個可以租臨時男友的網站, 那上面的男生還比較正常,她選了一個人氣最高最貴的, 照片跟視頻看著有點像現在一個當紅男團的隊長,氣質跟陳賜天差地別。

  陳賜屬於痞帥痞帥那型的, 這個叫伊堂弘樹則是溫柔雅致那型的。

  許梔一直覺得這種文質彬彬的類型才是她可能會喜歡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上陳賜。

  這天晚上,許梔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大概是舟車勞頓, 又加上陳賜今天已經給她發了兩條簡訊, 她也就沒有一直心煩意亂地等他的簡訊。

  第二天,許梔是被Line上一個電話吵醒的,會用Line聯繫她的自然只有她租的那個臨時男友了。

  但一接通,許梔卻懵逼了,因為他竟然說的中文。

  「你好,我是伊堂弘樹,請問是許梔小姐嗎?」

  「你會中文?」

  那邊傳來一聲輕笑,「我母親是中國人,我還以為許梔小姐是因為我會中文才點的我。」

  「我點你單純是因為你長得好看。」

  這在國外,許梔完全卸下了自己的偽裝,想說什麼說什麼。

  那邊又響起一聲輕笑,溫柔的聲線像春日裡的風,「許梔小姐是個很有趣的人。」

  許梔不想跟他在電話里聊太多,直接問他,「我們什麼時候見面?」

  「許梔小姐現在在哪裡呢?」

  「Aman Tokyo。」

  「好巧,我家就在這附近,十分鐘內就能到。」

  許梔一邊下床一邊跟他說,「那你直接過來吧。」

  電話那邊的伊藤弘樹愣了一下,「許梔小姐不用吃早飯嗎?我聽你好像剛起床的樣子。」

  「你陪我去吃早飯不就行了,你到樓下等我吧,我不化妝,很快就能收拾好。」

  「好,那許梔小姐我們稍後見。」

  「嗯嗯,拜。」

  說完,許梔就掛了電話,起床洗漱。

  她甚至沒用十分鐘就洗漱完了,在房間坐了兩分鐘後才下樓。

  出了酒店大堂,隔著玻璃門她就看見一個穿著長款黑色大衣,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在門口,正是伊堂弘樹。

  他本人比照片和視頻里看著還要好看很多,皮膚很白,眉目溫潤,讓人哪怕是只看一眼都會覺得如沐春風。

  他就靜靜的站在那裡,也不亂瞟亂瞄,微微仰頭看著天,冬日的陽光落進他眼睛裡,讓他仿佛琥珀般的眸子泛出隱隱的清淺水光。

  是真的很漂亮的一個人。

  「伊堂先生。」

  許梔喊了他一聲。

  伊堂弘樹順著聲音望過來。

  在確認是許梔在喊他後,他眼底流露出一絲驚訝之色,愣了兩秒後才沖許梔微微一笑,「許梔小姐,很高興認識你。」

  他本來生得就溫柔,笑起來更是讓人覺得陽光都撒在了身上。

  這樣的笑容應該迷倒了不少女生,不然許梔也不會花了十倍的價格才插了個隊在今天就約到了他,可許梔看著他這個笑卻並沒有什麼感覺,很淡定地跟他握了個手。

  「伊堂先生有什麼推薦的早餐店嗎?」

  許梔問他。

  伊堂弘樹:「日本早餐店很少,如果許梔小姐想像在中國那樣吃清淡一些可以去吃拉麵,我倒是知道這附近有一家很不錯的拉麵館。」

  「勞煩伊堂先生帶路了。」

  伊堂弘樹說那家店不遠,所以兩人是走過去的。

  路上兩人隨便聊了聊,伊堂弘樹問她到日本來是做什麼。

  「我來看煙花祭。」

  伊堂弘樹:「今晚不就是煙花祭了嗎?」

  許梔點了點頭,問他,「伊堂先生願意陪我去看嗎?」

  伊堂弘樹笑了笑,「今天我整天的時間都是許梔小姐的。」

  許梔:「可我只買了你八個小時的時間。」

  「許梔小姐很漂亮,沒有男人不願意陪漂亮的女士看煙花。」

  他說的很直白,但語氣真誠並不引人反感,反而十分撩人。

  許梔覺得很好,他很上道。

  她希望他今天能一直保持這個業務水平,最好是能撩到她心動。

  於是她笑起來,對他說,「伊堂先生,我還能提一個要求嗎?」

  「許梔小姐儘管提。」

  許梔看著他的眼睛,「伊堂先生能多衝我笑一笑嗎,你笑起來很好看。」

  伊堂弘樹愣了一下,然後緩緩笑起來,「這樣嗎?」

  他笑得溫柔又好看,可許梔還是沒有心動的感覺,不過她不著急,她也不是第一次看陳賜笑就心動,大概是還需要氛圍到位吧。

  「嗯。」

  她說,「要是能靠我再近一點就好了。」

  她說完,伊堂弘樹腳下一頓。

  許梔看他停下來,她也停下來,「怎麼……」

  她話沒有說完,因為伊堂弘樹突然俯身靠近她,鼻尖幾乎就要觸及她臉龐。

  「這樣嗎?」

  他將聲線壓低。

  許梔愣了愣,呼吸凝滯。

  她聽到了自己心跳加快的聲音,可是……

  他突然靠她太近,瞳孔一時間無法聚焦,在模糊的虛影里她仿佛看到了陳賜的影子,甚至連他說話的聲音都讓她感覺像是陳賜的聲音。

  所以她分不清,她到底是因為他心動,還是因為陳賜心動。

  她不由得微微蹙起眉,伸手推開他,「倒也不用這麼近。」

  伊堂弘樹注意到了她蹙起的眉心與她略顯惆悵的神情。

  他眼神沉了沉,像是略有所思。

  「抱歉。」

  他往後退了兩步。

  兩人又繼續走,但卻沒了剛才輕鬆自然的氣氛,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很快就到了拉麵館。

  伊堂弘樹是吃了早飯的,所以只有許梔一個人吃,出於禮貌,他沒有一直盯著許梔看,而是望向窗外和許梔說話。

  「現在離煙花祭還有很長時間,等會兒許梔小姐還想去什麼地方?」

  許梔一邊吃麵一邊問他,「東京還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

  伊堂弘樹:「許梔小姐應該七八月來,那時候也有煙花祭還有最美的櫻花。」

  許梔吃麵的動作頓了頓,「東京就沒有適合冬天遊玩的景點嗎?」

  伊堂弘樹:「可以去東京塔。」

  塔……

  許梔咽下嘴裡的麵條,用紙巾擦了擦嘴,「還有別的地方推薦嗎?」

  伊堂弘樹疑惑地看了一眼,大概是想不通她為什麼不想去東京塔,東京塔可是幾乎所有來東京的遊客都會去打卡的地方。

  「許梔小姐喜歡二次元嗎?喜歡的話可以去秋葉原。」

  許梔對二次元並不感冒,但也不反感,二次元世界對她來說還滿新奇的。

  「就去那兒吧。」

  今天許梔本來就氣得比較晚,到秋葉原就已經中午了,可她不想吃飯了,伊堂弘樹還挺貼心的,也沒吃飯,就跟她一起吃了些小吃。

  秋葉原不愧是二次元的天堂,有好多許梔沒有沒有見過的新奇事物,許梔逛著並不覺得無聊,伊堂弘樹也會像個博識而又耐心的導遊給她講解。

  去看手辦的時候,伊堂弘樹還時不時會用對應動漫角色的聲音念出他們的經典台詞。

  許梔突然有些好奇,「伊堂先生難道是兼職做出租男友,實際上是聲優?」

  伊堂弘樹搖了搖頭,「我確實是兼職,但我的本職不是聲優,不過也是和動漫相關的。」

  「編劇?」

  伊堂弘樹還是搖頭,「我在畫漫畫。」

  許梔揚眉,「怪不得你長得這麼好看,會畫畫的人好像都長得很好看。」

  伊堂弘樹垂眸笑了笑。

  許梔又問他,「那你兼職做這個是為了找靈感嗎?」

  伊堂弘樹眼神一沉,「是為了掙錢。」

  他說,「我的創作只能為我帶來很微薄的收入,如果不是這份工作,我大概沒有辦法繼續畫下去。」

  許梔眨了眨眼。

  竟然還是個為愛獻身的人,她對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於是,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他道,「不管怎麼樣一定要堅持啊,有夢想有熱愛就是很難得的事了,可以為之奮鬥更難得,很多人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去做自己喜歡的事,甚至有些人連自己喜歡的東西都沒有,活著的每一天都很難熬。」

  伊堂弘樹似乎不理解,「怎麼會有人沒有喜歡的東西?」

  許梔:「有的。」

  伊堂弘樹:「許梔小姐是在說自己嗎?」

  許梔一愣,接著笑了一下,「被你看出來了。」

  「嗯,」

  她坦言,「我就是其中一員。」

  伊堂弘樹卻搖頭,「不對。」

  許梔不解:「怎麼不對?」

  「許梔小姐雖然沒有喜歡的東西,但應該有自己喜歡的人吧。」

  許梔眼神一滯,臉上的笑意僵住,然後笑容從她眼底一點一點褪去。

  「我們是不是該去煙花祭那邊了。」

  她岔開話題。

  既然她不想聊,伊堂弘樹也不強求。

  「是該出發了。」

  隨意吃了點晚飯後,兩人坐上去荒川河的計程車。

  路上許梔一直望著窗外,不知道想著什麼,沒有和伊堂弘樹說話。

  車行至半程,馬路邊的路燈亮起,光影在她臉上浮動,像文藝片裡絕美的鏡頭,而她是影片裡在這紛繁世間迷途的悲情少女。

  讓任何人都忍不住想牽著她的手,送她回家。

  伊堂弘樹遇到過很多有心事的女生,他是個還算通透的人,能輕易看出她們心底蘊藏的心事,可他性子冷漠,不想管閒事也懶得管,所以只管達到僱主的要求就行,但此刻看著眼前趴在窗戶上的少女,他第一次有了惻隱之心。

  大概是她太漂亮了。

  人對生得好看的人總是要格外關照一些。

  下了車,遠遠就能看到荒川河邊的空地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許梔和伊堂弘樹慢慢朝那邊走去。

  「許梔小姐。」

  走了幾步後,伊堂弘樹喊了她一聲。

  許梔:「怎麼了?」

  伊堂弘樹狀似漫不經心地說,「其實這一路上,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一定要讓我來陪你看煙花?」

  「因為不想一個人看不可以嗎?」

  伊堂弘樹笑笑,「來找我的其實就兩種人,一種就單純想跟長得好看的男生約會尋開心,另一種則是受了情傷,想要忘記忘記某個人的人,我猜許梔小姐是第二種。」

  許梔腳步一頓,轉身過來看著他。

  她不覺得伊堂弘樹是個蠢貨,她都明擺著了不想說這些,他卻還要提。

  那好,她倒要看看他要說什麼。

  她又回過頭來繼續走,「我的確想忘記某個人,但不是受了什麼情傷。」

  「沒有受傷為什麼要忘記?」

  「因為不想受傷,不想被背叛。」

  許梔又接著說,「你不用勸我要勇敢什麼的,我不想聽這些,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忍受不了背叛。」

  伊堂弘樹像是覺得很有意思,他輕笑了一聲,想了會兒後說,「那也不用非要忘記啊。」

  許梔也來了興致,挑著眉問他,「那你說我還能怎麼樣?」

  伊堂弘樹:「什麼是背叛?不就是一方在確定的關係中做了有背這段關係的事。」

  「所以呢?」

  伊堂弘樹輕笑,「那不確定關係不就沒有背叛了。」

  他微微仰起頭,看向夜空,「就像我現在,我可以跟無數人約會,曖昧,甚至做更親密的事,但那些花錢來找我的女生不會覺得我背叛了他們,因為我跟他們只是金錢交易,不是戀人關係。既然不是戀人關係,談什麼背叛?」

  說完,他低下頭來看向許梔,「同理,如果只是曖昧階段,雖然你知道他喜歡你,你喜歡他,但只要一直保持曖昧,那就算他最後變了心,那也不算背叛。」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許梔瞳孔一直在顫,連同睫毛都止不住簌簌抖動。

  半晌,她忽然冷笑了一聲,「這不是自己騙自己嗎?」

  「人啊。」

  伊堂弘樹的聲音像是嘆息,又像是感概,「有時候就要騙一騙自己。」

  許梔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神色有些恍惚。

  像是被伊堂弘樹的話催眠了一般,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眼前的世界則變得模糊,但在如同泡沫般的人群里,她卻看到了一個清晰的人影。

  那人站在人聲鼎沸的河畔,粼粼湖光映在他身後,他透過朦朧的光影與長夜望向她,沖她微笑。

  「找到你了。」

  低沉的嗓音散在夜色里,因為距離而變得微弱。

  可她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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