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擒賊

  程克水見林白面有難色,當即解釋起來。

  原來北伐戰線太遠,物資運轉路線太長,而且不止橋山一地中轉,還要兼收沿路各派的物資。

  本來橋山已跟沿途各派談好了,維持物資線路安全,可奈何路途太遠,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有些膽大包天的亡命之徒先是試探,後來討要過路費,而後竟敢明搶暗偷。

  前方元嬰一時間離不得,沿途門派也只願提供物資,能送上一程已算是不錯的,根本沒法子一路護送。

  程克水總理後方事務,只能再請調門中留守的金丹出外護送。

  「老弟,我知道你前番才從北方回來,顧前輩特意留你在後面,是讓你歇歇,也是為防閒言碎語,可物資北上事關北伐,事關咱們橋山興亡,少不得你啊!」程克水苦口婆心。

  「閒……閒言碎語?」林白有些迷茫。

  「誒呀老弟,」程克水抓住林白的手,真誠道:「都到這時候了,也不必在乎那許多。等咱們光復了周回山,賢弟必有上佳福地,以賢弟的資質和才情,必能證道元嬰,到時誰還敢亂說?」

  「……」林白終於明白程克水說的啥意思了。

  只是還沒吃到肉,大傢伙兒都以為我吃撐了,這上哪兒說理去?

  林白嘆息一聲,竟不知如何辯駁。

  「知道老弟你難,可真沒法子。」程克水嘆氣,「我讓元禮也去了,可他痴愚太過,做不了事,被人家來了個守株待兔。後來又請商氏和華清派的人去,又只能護得一時。」

  「我明白了。」林白笑笑,「劫道的人後面是守天閣,對吧?」

  「不錯。」程克水見林白上道,便又苦笑道:「沿途各派固然不與咱們為敵,可也不願跟守天閣起了衝突。劫我們糧道的人來去如風,若是能打,他們就打,若是看我們人多,就沿途騷擾。事後就算追索,也沒半點蹤跡,必然是被沿途大派收攏私藏了。不過前番元禮護送了一趟,說是夏荷也在其中。你跟她有殺兄之仇,指不定她要對你出手。」

  「說到底,前線還是缺一場大勝。」林白去過北方,知道那些貨色,「那些門派雖說支持了我們物資,可到底是存著旁觀之心,意圖坐山觀虎鬥。只要我們有一場大勝,他們就老實了。若是咱們接連大敗,那些人必要露出獠牙,將我們吃干抹淨!」

  「正是如此!」程克水連連點頭,很是贊同。

  「他們小看了你我,小看了姜前輩,小看了向老祖!」林白道。

  「那賢弟可願走一遭?」程克水沒一點庶務掌門的樣子,反倒是如凡俗人家的管事,拉住林白袖子不撒手,還小聲勸告道:「北伐大軍去了快一年了,顧前輩沒你在身邊照料……」

  這到底是多難才能把堂堂橋山庶務掌門逼成這般沒半點體面的樣子?林白無奈扶額,道:「我先去見一見顧瑤。」

  「早些拿主意啊!」程克水急的額頭冒汗。

  林白忍住頭疼,找上顧瑤。

  「前方來了信,讓我做好過去的準備。」顧瑤倒是看得開,「我一身本領,豈能窩在後方?正是效命之時!」

  「我也一樣。」眼見顧瑤都這樣了,林白只能跟著說,又問道:「老祖還有什麼消息傳來?」

  「那倒沒有。」顧瑤搖搖頭,盯著林白眼睛瞧,道:「飛雪在前線捎了信來,問你近況。」

  顧飛雪這幾年進境緩緩趕上了,但還是慢了許多,而且她本就是劍修出身,一聽北伐之事,便執意跟隨。

  兩人說了會兒話,議定行程,林白又去找楊歡。

  「楊恕境界才穩固就又去了前方,我勸也勸不住。」楊歡嘆氣,「盈秋非要跟著去,楊恕不讓,都鬧到了我這裡。」

  「我不日也要北上。」林白把程克水的請求說了說。

  「元嬰宗門之戰,誰都逃不脫,兩方都不敢留力。」楊歡倒是看得開,「用不了多久,我也得去了。」

  倆人說了會兒,都覺前路艱難,便份外和諧。

  打聽了一圈,林白找上程克水,「值此危急存亡之秋,在下怎能不效死力?」

  程克水感動壞了,抓住林白不撒手,「當了家才知道家難當,老弟先救元禮,又為愚兄解圍,以後……我家霜兒也在前線,你們本就有舊,也要多來往來往。」

  「顧老祖管的嚴。」林白道。

  「也是……」程克水清醒許多,尷尬笑道:「最近忙昏了頭。賢弟可回去稍待,不日就開發。」

  回了春暉堂,林白把獨孤靖召到身邊,說了北上之事。

  「願隨先生北上!」獨孤靖根本沒猶豫,直接開了口。

  林白又勸了幾句,見這丫頭意志堅定,便道:「前線兇險,我也不能時時護著你,或有生死大險,你當真要去?」

  獨孤靖立即道:「先生既然敢獨身在守天閣行走,我自當仿效先生!若是一味貪生怕死,怎能求得大道?」

  「好!」林白贊了一句,算是把這事定了下來。

  諸事齊備,只待出發之時。

  林白又想了想,閉目來到石盤之上。

  但見一縷碧綠,月白之色愈盛。

  心念微動,此間化為春暉堂模樣,霧氣散開一細小縫隙,月白之色緩緩湧入。

  這是召喚秀秀之意,林白想臨走前再跟狐狸通個氣,順便問問狐狸有無暗中參與向老祖的謀劃。

  當然,最主要的思念秀秀,就是不知道狐狸願不願意把秀秀送過來……

  「仙子懷小人之心,誤我太深,她怕是不敢讓我輕易見到秀秀。」林白哀嘆。

  撇下雜念,林白閉目修行,運轉長生造化訣。

  此功法得自無相道主,明光陰之變,知時空交替,妙法無窮。

  深加習練,體內靈力涌動,金丹愈發晶瑩純粹,卻又似囊括萬物。成周天運轉之行,有星河倒掛之感,好似身入時光長河之內。

  石盤裂縫處有光芒透出,霧氣變幻無方,如星河垂落在時光長河之上。

  如今混元二轉,同階內難有人能重傷。修為雖只金丹二層,可身負諸般絕技,等閒三四個同階也不是對手。

  自打從守天閣回來,林白便一心撲到修行上。長生造化訣奪天地之變,與林白本命經歷相契,雖自身資質差了些,但進境一日千里。

  林白估摸著,全力以赴之下,有石盤為憑,若是無有阻礙,兩年內當能再進一步。若是再有奇遇或感悟,或能更快。

  這在同階修士中已然是極快的了。

  再睜開眼時,已是三日之後。

  「我真是勞碌命。」一個慵懶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只見一青皮狐狸趴臥在側,閉著雙眼,沒精打采,好似在坐月子。

  「仙子。」林白趕緊上前,跪坐著把狐狸抱到懷裡,「仙子舊傷可好了?」

  「勞您關愛。」狐狸道。

  怎麼就沒半分元嬰高修的樣子?林白只當沒聽出譏諷之意,反而認真道:「仙子這叫什麼話?咱們是一家人,我只盼仙子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有什麼事?」狐狸根本不吃這一套,依舊閉著眼,語聲懶洋洋的。

  「我要去前線了,仙子何以教我?」林白道。

  狐狸沉默了一會兒,擺了擺尾巴,道:「只要守天閣化神不來,他們必敗無疑。」

  「願聞仙子高見。」林白抱著狐狸,只覺得暖呼呼的,忍不住捏了捏狐狸肚子。

  「老向想做的事,一定能成。」狐狸道。

  這跟林白想的一樣,實在是向老祖太高,大家對他太有信心了。

  「大概要多久?」林白問。

  「三五年內吧。」狐狸道。

  「為何這麼說?」林白問。

  「我好不容易借來的萬年玄冰玉髓被老向借了去,他想要增一分成算,是故需化為己用,大概短則兩三年,長則四五年。」狐狸終於睜開了眼,「到時候守天閣必破,他立即就能登上萬壽山。」

  原來如此!林白本還一直疑惑向老祖沒個蹤影,原來狐狸費勁偷來的東西被人家截了去!只是以狐狸不吃虧的性子,不知向老祖拿什麼東西換的!

  「仙子甘願讓出?」林白揮袖放出霧氣,小聲打探。

  「老向開了口,我能怎麼辦?我只是一個連女兒被別人睡都沒半點法子的林間野狐。」狐狸道。

  林白一聽這話就知道,別看狐狸這會兒賣慘,必然是得了極大好處。

  「那沒了這東西,日後仙子怎麼辦?」林白關心道。

  「唉。」狐狸嘆氣,「秀秀起了卦,說我吉星高照,有貴人扶持,無須外物也能成事。」

  「秀秀還沒結丹,她算的准麼?」林白不是不信秀秀,就是怕那丫頭瞎安慰狐狸。

  「秀秀有我襄助,以本命問卜之能比小烏龜強了不知多少!」狐狸一聽這話竟不樂意了,沒好氣瞪了眼林白,接著道:「再說了,她與我兩人一體,問我凶吉,便是問她凶吉,這是感自身之命數!」

  「也是。」林白見狐狸生氣,就順著她的話說。

  「唉。」狐狸又嘆氣,「以我來看,我的貴人必然是師父他老人家了。當年引我入道,授我遁法之理,以後得想法子去找他老人家。」

  「李兄遊歷……」林白見狐狸瞪過來,當即改口,「尊師遊歷四方,境界深不可測,又與無相道主有舊,必然是高修大能。想必仙子來日渡劫化神之時,一定會出面幫忙的。」

  「承你吉言。」狐狸道。

  林白見狐狸還是陰陽怪氣,便討好的撓了撓她肚皮。

  狐狸尾巴一動,甩出一封信,「千里送春情。」

  「……」林白當沒聽懂,接過秀秀的信,撕開去看,狐狸也湊過來,她見林白疑惑的看來,便解釋道:「我答應她不偷看的。」

  可不是,這會兒就不算偷看了!

  信上沒說什麼大事,先問林白安好,而後說曲如意去了道隱宗,讓多多照顧。又說仙子最近養傷,嘴巴經常不乾淨,她費心哄了許久。

  狐狸看完,冷笑幾聲,沒再吭聲。

  林白把信收起,見狐狸擺擺尾巴要走,便趕緊拉住。

  「仙子,人活一世,無非名利,還請仙子莫要再壞我聲名了。」林白可憐巴巴的。

  狐狸哼哼兩聲,轉身化形,青紗薄衣,笑吟吟的看著林白,道:「你還知道怕?」

  「造元嬰高修的謠,我能不怕麼?」林白賣苦,趕緊湊上前,輕輕給李沉玉捶肩。

  看著她的側顏,當真國色天香,莫說正妻,凡俗間一國主母要是不像她,那必然是沒選好!沒半分狐媚的樣子,反富貴而威嚴,凜然不可犯。

  可惜長了一張嘴。

  「以後莫再給秀秀傳信,省的她整日煩我!」

  說完話,任憑林白拉扯,卻還是化為青光,消失不見。

  「佳人何再來?」

  嘀咕了一會兒,外面打入一道靈力。

  開了門,獨孤靖上前俯身,「先生,程掌門遣人來請。」

  知道到了出發之時,林白裹起獨孤靖,去尋程克水。

  程克水一邊嘮叨,一邊帶林白往西,來到信義坊。

  橋山收攬了大批物資,大都匯聚在信義坊,而後才整裝出發。

  負責貨船運送的是田家田歸琴和淳于家淳于濤,這兩家分別是顧楊兩家的人。雖說近來屢有劫掠之事,但這其實是肥差,也是顧楊兩家的額外關照。

  這兩家跟林白都有舊,與田家人上過戰場,在淳于家租賃過洞府。

  此番總計十七艏貨運飛舟,築基十餘人,練氣修士上百。

  另還有靈獸相隨,往來探查。

  三金丹閒聊敘舊,說起前線戰事,掰扯半天反越說越愁,便悶悶散了會。

  一路向北,時快時慢,收納沿途物資,交接各路門派。

  匆匆半月,先過天火城採買一番,又路過合歡宗,一路安寧的到了烏鵲山上。

  林白早來過這裡,烏鵲山的當家人雷在霄不見客,是王月影接待。

  「師弟之名威震四方,我可欽佩的緊!」王月影面上表情怪異。

  「怎能比師姐之萬一?」林白謙遜。

  田歸琴和淳于濤見狀,還以為林白跟王月影有交情呢,倆人都不言語,只讓林白掰扯。

  林白跟王月影廢話幾句,又說起物資之事。

  王月影推脫烏鵲山貧瘠,但耐不住林白硬磨,到底是出了些療傷丹藥。

  林白猶不滿足,又說橋山是為周回山舊人云雲,可磨破嘴皮也沒說動王月影。再想要求見雷在霄,人家也是一萬個不答應,只推說閉死關了。

  「可悲可嘆,我橋山兒郎在前線浴血奮戰,所為者何?不就是為你們周回山遊子,不就是為求一個公道麼?可你們不出人也就罷了,連物資也不多出一分!」

  林白氣的狠了,直接在烏鵲山大殿怒斥。

  諸烏鵲山之人聞言,有的羞愧,有的怒極,更有的沒臉看,捂著臉跑了出去。

  「你橋山自是奔萬壽山而去,礙我烏鵲山何事?貴派老祖之心,世人皆知!」王月影也怒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先前雷前輩求我姜老祖彌合亂局,求我橋山主持公道。如今我橋山站了出來,有些人卻沒半分膽色,真是令人不恥!當年化神宗門的氣魄竟不剩半分!搖光老祖若知,只怕嘆息後人不肖!」林白仰頭看天,有輕蔑之意,有可憐之意。

  諸烏鵲山門人氣的發抖,當即取出法寶,要跟林白幹上一場。

  田歸琴和淳于濤趕緊橫在當中,又來勸林白。

  「師姐,師兄。」林白負手於後,「物資慢不得,兩位先行!我就在烏鵲山候著,他們不出人不出力,我就一直坐在這裡,看看是誰丟人現眼!」

  田歸琴和淳于濤勸了半天,林白只是不應。

  沒法子,硬拖了三日,田歸琴和淳于濤不敢再等,又好好跟王月影道了歉,然後才先行出發。

  林白也不閒著,找王月影辨了一日後,王月影閉死關。

  再找金丹同階,一個個要麼閉關,要麼閉門不見。

  耗了五六日,無有寸功,倒是把烏鵲山鬧得雞飛狗跳,人見人厭。

  林白沒法子,找上了當初認識的築基師晴雨。

  「老祖和師伯師叔們為存續計,考慮的自然就多,還請前輩勿要責怪。我雖力薄,願隨前輩赴前線殺敵!」師晴雨竟有幾分血氣。

  「好好好!」林白撫掌讚嘆。

  那邊田歸琴與淳于濤在前押送貨船,路上倒是沒遇到險情。

  眼見已過了十日,都快要到玉璧山了,淳于濤見林白還沒追上來,便找田歸琴商議。

  「轉輪師弟心固然好,可到底固執了些。以前他為我家人甘願冒險,如今又留在烏鵲山。唉,這般勇於任事,也難怪顧老祖寵愛他。」田歸琴嘆氣。

  「可能轉輪師弟別有緣故。」淳于濤沉思了一會兒,低聲道:「我家侄兒淳于通與他有舊,頗知其為人,這位轉輪師弟的名聲你也知道。王月影樣貌上佳,轉輪師弟他……」

  「不可能!」田歸琴得過林白恩惠,立即揮手辯解,道:「我素知林轉輪。些許污名,不過是世人無知,嫉賢妒能罷了!我家給他送過幾個孩子,都是年輕靚麗的,可他全都回絕,可見名聲大了遭人恨!」

  「那不一定。」淳于濤也很有道理,「且不說最近傳的那些事,我家有個孩子也是個鐘靈毓秀的,林轉輪未築基前就再三勾引,現今我家那孩兒築了基,還整日念叨林轉輪呢。外人都說此子有勾女之道,我看此事不假。」

  田歸琴一時間辯駁不得。

  倆人正乾瞪眼呢,外間掠來道遁光。

  田歸琴和淳于濤看過去,只見林白站在船首,身旁有一少女,另還有一人趴在地上,顯然受了重傷。

  「你們在說什麼呢?」林白皺眉看著二人。

  「自是說前方戰事。」淳于通上前,只見重傷的那人散著頭髮,咬牙切齒,衣衫不正,腹腔處有一血洞,「這不是守天閣的夏荷麼?」

  「就是她在沿途騷擾我們的貨船,被我拿下了!」林白冷笑,「此人妄想借陣法來半道伏我,殊不知區區陣法,於我不過閒庭散步;幾個收買來的豬朋狗友,更是不堪一擊,可笑至極!」

  夏荷死死咬著牙,趴臥在地,卻還硬撐著怒視林白,好似要擇人而噬。

  田歸琴和淳于濤對視一眼,明白林白先前所為便是借夏荷懷恨之心而勾引,這才能一舉擒拿此獠。

  而且還真帶回個烏鵲山之人,也算是成了事。

  不過這般輕易拿下,田歸琴和淳于濤更是對林白刮目相看,心說顧老祖眼光還真不差。(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