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化神之威
姜行痴閉關了,程元禮也不愛出門,林白髮現沒人管自己了。
林白樂得如此,當即邀隱弅山諸金丹飲酒暢談,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
喝了三日酒,又應邀講道三日,令隱弅山群修得見橋山風華。
與同階老修士交遊,商討煉丹之道,陣法之妙。又深入底層,同一眾練氣修士攀談。
林白規矩的很,不該問的不問,不讓看的不看,只詢問隱弅山周邊千里的情形。
而且林白脾氣好,又心善,時時幫忙煉丹,還允許隱弅山弟子觀看,順便細細講解,毫無金丹的架子,更不藏私。
過了一月,林白人緣愈發的好,隱弅山上下都知道橋山有個和氣的修士,喜愛跟漂亮女修來往。
林白就這樣在隱弅山住了下來,一邊訪問風俗地理,一邊編撰北遊記。
「前輩真是仁厚。」孟一葦要時時在長生坊待著,她便安排了一築基後輩孟游兒供林白驅使。
這孟游兒模樣不差,難得是還有些風騷,時時往林白身上貼,已然沒了半分化神之後的端莊。
在隱弅山又留了幾日,林白便讓孟游兒導遊,在周邊千里之地晃蕩,時不時還去一些小宗門訪問。
又鬧騰了半個月,林白不再讓孟游兒跟隨,獨自去了長生坊。
到了地方,便見孟一葦也在畢還秋洞府內。
畢還秋閉目端坐,面上覆有淺淺冷霜。
孟一葦倒是閒舒,她請林白坐下,還給倒上茶水,道:「聽說這些日子,你時時在山中講道,還提攜教導了許多弟子?」
「正是。」林白拿起茶盞,笑著道:「姜前輩對你家老祖的禮物很是喜歡,既然得了恩情,你們南遷之事應無阻礙。我近水樓台,自然要查問查問,看看有哪些好苗子。雖說日後都是橋山派的人,但難免……」
「我明白。」孟一葦嘆息,「家家都免不了內鬥。」
林白看向畢還秋,道:「夏分宜種下的秘符神通又發了?」
「剛服過丹藥。」畢還秋笑笑,看向林白,低聲道:「心疼了?」
「那倒沒有。」林白抓住孟一葦的手,道:「只是她既然這樣了,怕是不堪撻伐,師姐能否幫幫我?」
「這……」孟一葦面有猶豫,說道:「我確實修過雙修之法,也算略通妙處,不過……」
她竟又拿捏上了。
林白才不管,只是低聲道:「師姐可曾聽聞過一龍二鳳之事?我早想試試了!」
孟一葦愣住,旋即皺眉怒道:「轉輪師弟,伱把我當什麼人了?」
說完就走,生氣的很。
「師姐別走啊!」林白敷衍了一句。
眼見氣走了孟一葦,林白又關上洞府大門,揮手施下禁制。
過了半個時辰,畢還秋才緩緩睜開眼。
林白探手到她面頰上,只覺冰涼之極。
「你一去近兩個月,可尋到法子了?」畢還秋問。
林白取出輿圖,鋪在矮案上。
畢還秋凝神去看,只見是以橋山為始,一路往北,標註了各大元嬰宗門和家族的方位,另還有些金丹門派家族,倒是周回山舊人之地尤為詳細。
北上日久,畢還秋對此間地理也算熟知,卻沒有林白知道的細緻。
「打算怎麼做?」畢還秋問。
「殺夏分宜不難。但卻另有四個難解之處,其一便是夏分宜另有兩位金丹幫手,需得盡數滅殺,否則不算全功;其二,動手之處需避開元嬰宗門範圍,以防生變;其三,需得將他三人誘出商船隊伍,擇地獵殺!其四,便是善後之事,如何應付守天閣之怒了。」林白道。
「李無聲說你心眼最多,想必已有了萬全之法?」畢還秋問。
「怎能有萬全之法?」林白攤開手,無奈道:「這次可不是在你們九遮山秘境,守天閣的人也絕非如景思退那般胸如大海!」
「說起來,還是你殺了嬴師兄?」畢還秋問。
「什麼?我確實有了謀劃。」林白不再提嬴望天之事,只道:「但是如何做,需得動手前再跟你講。」
「也好。」畢還秋信任的很,「我這個樣子,確實難以守秘。」
她抓住林白的手,道:「我冷的很。」
「那怎麼辦?」林白問。
「你給我暖暖。」畢還秋道。
「得罪。」
一番鬧騰,畢還秋確實好受許多。
「寫的什麼東西?」畢還秋見林白一完事連溫存都無,卻取出紙筆,寫寫畫畫,她便湊上去搶過來看,翻了幾翻,不由發笑,「寫些所見所聞就算北遊記了?見聞錄還差不多。」
「你懂什麼?」林白訓斥,「每一地的風俗大都與地理有關,與其間之人所處的境遇有關。我是打算寫好之後,讓我兩個徒弟多些見識,讓橋山的人多看看,不能坐井觀天。」
「你倒是有遠見。」畢還秋終於服氣了,不過又是一嘆,「自打周回山化神隕落,剩下的舊人被折磨許久,只會抱殘守缺,妄想恢復當年榮光,可龍興之地都沒了,如何能有再起之時?守天閣雖有化神鎮守,但多行不義,毫無魁首的自覺。以我來看,要是無有域外高人前來,這破地方還得接著打下去。」
林白不由得想到向無回,卻沒出聲。
「你們橋山真想收留周回山殘黨?」畢還秋問。
「我小小金丹,怎能知大人物的想法?」林白笑。
「也是。」畢還秋發了會兒呆,小聲道:「我身上寒意快要被丹藥鎮壓了。」
戰了一番,畢還秋又閉目歇息,細視自身。
只見金丹上覆有一層寒霜,體內寒意奔流,其中還有未盡數拔除的毀滅刀意。
寒意雖盛,刀意卻生生不絕,緩緩消磨寒意。然則到底杯水車薪,不能盡數拔除。
畢還秋睜開眼,嘆了口氣,見林白還在寫那什麼北遊記,就貼上去看。
「你當真有信心?」畢還秋問。
「我是陣師,只要有所準備,一對三,乃至對五也沒什麼。」林白道。
畢還秋見林白如此自信,不由得又貼緊了一點,她又細細說起夏分宜三人的能耐。
其中夏分宜的本命應是某種符籙,其人神通之法也是以符籙行事。
而畢還秋所中的秘符神通便是如此,不過此法也算不上多強,隔了境界自然妙用極大,同階之內卻需對手重傷後才能種下。
另兩人,一是唐擁,法寶是一枚印章,能大能小。一是周羨,法寶是一銅鐘,有禁錮防禦之效。
扯了好一會兒,畢還秋能說的都說了,林白就要走。
又強留了一會兒,畢還秋才算把人放走。
轉眼便過三日,畢還秋又到秘符發作之時,這次卻是林白來送丹藥。
「你跟孟一葦睡覺了?」畢還秋皺眉問。
「想什麼呢?」林白氣的很,「不過得了她信任罷了!」
畢還秋見林白不似作假,便也信了。
倆人又密議一會兒,畢還秋見林白又動手動腳,她哼哼兩聲,算是應了。
如此一月過去,畢還秋只在洞府靜坐,林白隔三岔五來一趟。
反正也沒商議出個一二三,只是睡覺閒扯。
而後畢還秋便發覺,林白來的次數越來越少,十來天才來一次,且只索取一兩回便走。
又是一個多月過去,畢還秋正幫林白寫北遊記時,林白趁夜而來。
「我想通了,這次依你。我發覺,你就會鈍刀子割肉,先提些小要求,而後越來越過分……」畢還秋咬著下唇,往下巴拉道袍,「就這一次,你不准跟別人說。」
這是被春情磨滅了鬥志?
「時機已到!」林白給她穿上道袍,「別出聲!」
「……」畢還秋愣了下,臉紅的不行,旋即又正經下來,知道要來大的了。
「孟一葦呢?」畢還秋一想到要去暗殺化神之後,就不由覺得刺激難言。
「放心,她喝醉了。」林白帶著畢還秋出了洞府,左近根本無人防守。
先向西北而行,之後繞了一圈子,往西南而去。
畢還秋發覺林白避開沿途門派宗門,對路途熟悉之極,顯然是多次踩點的。
一路東走西繞,但卻一直往南。
行了三個時辰,來到一連矮山綿之地。
入目皆是高林,鳥鳴蟲嘶,月明星稀,遠處有淒婉猿嘯。
「怎麼做?」畢還秋有些緊張。
「守天閣的人囂張慣了,以往他們商船南下,必要多留些日子,往往半年才能回。不過這一次,因你的緣故,夏分宜回來的頗早。」
林白取出輿圖,道:「商船回返路線還是老路,從烏鵲山,到玉璧山,最後是隱弅山。夏分宜必然是要先到隱弅山,再去長生坊尋你。」
畢還秋點頭。
「是故,為逃跑方便,也不落嫌疑,你我最好是在玉璧山和隱弅山之間伏擊。」林白道。
「確實該如此。」畢還秋道。
「這幾日來,我一路南下潛伏,窺到商船今日晨間離了玉璧山,往隱弅山而來。此地大概位於離著隱弅山更近些,周圍千里內只有個築基家族。」
林白手按著腰間葫蘆,「我以毀滅刀意入你體中,強行消磨夏分宜留下的秘符寒意。他既有所覺,必然棄了船隊,直接來尋你。」
「然後守株待兔?」畢還秋道。
「正是如此。」林白握住她的手,道:「放心便是,此地我早已布置好了陣法!」
畢還秋重重點頭。
林白與她又說了細節,然後輕拍葫蘆,便有一柄柄飛刀而出,盡數落在畢還秋身上。
飛刀入體,深入肌膚血肉,乃至筋骨之中。畢還秋閉目忍受,咬牙不語。
「以我來看,玉璧山好似還能支撐許久。倒是那烏鵲山的老傢伙應有反悔之意,想回歸周回山了。」守天閣飛舟商船內,夏分宜笑著道。
「都是冢中枯骨罷了。」唐擁年長,卻居下首,「只是這麼一來,生意就不好做了。這些周回山舊人惹得人太多,那些門派也都不願意跟咱們來往。」
「南蠻宵小而已!」周羨不屑一笑,道:「說白了,還是咱們守天閣太過仁慈,沒南下立威!這一趟回家,請掌門去老祖跟前說一說,到時化神老祖往南走一圈,也不用說什麼話,那些什麼天火城,什麼清心玄門跪的比狗都快!」
「也不知道掌門回來沒有。」唐擁撫須嘆氣,「九遮山的事指不定事涉無相道主,怕是要掌門親自走一遭。」
「掌門他老人家去哪兒了?回老家了麼?」周羨忽的問。
夏分宜摸了摸絡腮鬍子,卻沒回。
過了一會兒,夏分宜忽的起身,「畢還秋要逃!」
「冰心一意符被破了?」周羨也立即起身。
「快破了!」夏分宜皺眉,顯然氣極。
「早說了孟一葦不靠譜,信誰不好,信一浪蕩……」唐擁見夏分宜目光不善,當即止住。
「莫憂!她逃不遠!」夏分宜當即飛出商船,往北而去。
周羨立即跟上,唐擁卻是個持重的,飛出去又轉了回來,喊上一年輕築基,令他看好商船,然後才又追夏分宜而去。
三金丹棄了船隊,長驅奔馳,一路!
默默感受著冰心一意符逐漸被消磨,夏分宜辨明方向,絲毫不停。
堪堪一個時辰,就在覺察出冰心一意符即將消失之時,夏分宜終於尋了來。
此時天還微亮,一片漆黑,不時有鴉鳴傳來。
天上無星無月,夜風吹來蒼茫。
此地是小鄔山一帶,向來靈氣稀薄,散修都不願來此駐足。
夏分宜也不貿然上前,待周羨和唐擁趕上,三人便做商議。
議定之後,夏分宜取出一符,隨手彈出,便迎風燒盡。
夏分宜攝來灰燼,攥在手心,道:「並無兇險!」
說著話,當即往前掠去,三里之地,眨眼便至。
只見前方矮山的林木中,有一人盤膝而坐,身上滿是血污,正是畢還秋。
「畢還秋!」夏分宜怒喝一聲,一手執一令牌,另一手拈一符籙。
畢還秋咬牙起身,口中眼中皆有血水,卻還是擠出笑,於夜色下更顯猙獰,「你入我陣中矣!」
話音一落,山林中升騰起濃厚瘴氣。
夏分宜不屑一笑,右手符籙丟出,便見此地山石涌動,林木不存,然則瘴氣竟不消除。
「你還有布陣的本領?」夏分宜怒笑,隨即左手令牌一翻,「分割陰陽!」
話音一落,令牌大放光芒,隨即瘴氣盡數不見。
「莫讓她逃了!」夏分宜大喝一聲,迅疾往前,手中又現出一雪白長劍,寒氣逼人。
周羨與唐擁已從左右包抄而來,各執法寶迎上,
畢還秋見狀也不逃了,更不做防禦,繼而一手點向眉心,放肆狂笑起來,好似失了智。
「她要金丹自爆!」夏分宜面有狠厲,「攔住她!」
三人急速向前,皆是面色沉重。
正在這時,一陣狂風吹來,山石亂飛,有錚錚之意,將夏分宜三人盡數遮掩。
一時間,夏分宜三人只覺靈力運轉不通,心中焦躁之極,分明是已入陣中。
「救我!」忽然聽聞唐擁出聲,繼而竟無聲無息。
「何方道友在此設陣?」夏分宜心知唐擁已死,他手中令牌又是一翻,「一力破萬法!破!!」
令牌登時暗淡無光,四下狂風驟停,沙塵漸歇。
夏分宜情知受了埋伏,又不知對方多寡,如此受損之際,唯有合力才有生機。
「周師弟來我……」夏分宜正要出聲召喚,便聽一聲慘呼。
此事風塵已散,夏分宜只見周羨就在十餘丈外,胸前不知被多少利刃穿過,不見鮮血流出,只是早已沒了生息,正自空中跌落。
可那周羨剛落到地上,竟不知為何,殘軀竟好似落入磨盤之中,被碾為粉塵,隨風而散。
西邊不遠處空中立有一人,青衫道袍,手中托一葫蘆。畢還秋在那人身後,正往西邊逃竄,她還是渾身血污,分明沒有金丹自爆。
「是你?」夏分宜目眥欲裂。
林白根本不理會,手中葫蘆往前一推,隨即霧氣湧出,遮天蔽日,其中有無數飛刀涌動。
夏分宜手舉令牌,又丟出一符籙,將自身護住,飛刀竟難及身。
正要尋機逃走,便聽鋪天蓋地的霧氣中傳來細微蟬鳴。
夏分宜略一恍惚,只覺胸前有奇異之感,已然被不知鑿出多少傷洞。
林白眼見已勝,打算收拾東西跑路,心中忽然生起顫顫之感。
一腳踏出,正要逐星而走,忽覺極大威壓落在肩上,竟動不得分毫。
只見夏分宜身處霧氣之中,胸前雖被數十柄飛刀鑽出傷洞,雙眸卻猶然狠厲,手腕處略有光亮,隨即一聲怒吼不知從何處傳來。
那怒吼之聲有蒼茫之意,霎時間飛刀盡數跌落凡塵,霧氣消失不見。
一道似冰雪雕琢而成的寒冰之龍盤旋於空中,四周數里之地霎時間結上寒霜冰雪。
林白只覺自外而內,好似被萬年寒冰凍結一般,心中無有反抗之意,只有頂禮膜拜之心。
「這是化神護符?」林白驚駭莫名。
那冰龍好似並無神智,只是一個盤旋,而後又回歸到夏分宜手腕處,然則四周寒意更盛,好似要將萬事萬物盡數化為寒冰。
「橋山林轉輪!」夏分宜不受寒冰禁錮,他胸前傷洞此刻正飛快恢復,氣勢更勝先前。
「我要在你身上種下冰心一意符,讓你生不如……」
夏分宜說著話,忽的停住,皺眉低頭,隨即驗看自身,「不可能,毀滅之意……你……我有老祖襄助,怎麼可能?」
話雖這般說著,夏分宜再壓制不住體內刀意,身上崩裂無數細小傷口,隨即血肉翻出,白骨隱現裂紋。
夏分宜情知不能再等,便硬忍體內毀滅之意縱橫,強提一口氣,打算先殺了林白。
可他凝神看過去,方才林白所立足之處已沒了人,只有隱隱星辰光芒。
「逃!」夏分宜剛做了決定,便覺自身飛了起來,往下一看,那林轉輪身前竟還有個無頭殘軀,「這不可能……」
「化神能救你幾次?」林白招手,落在地上的飛刀盡數而起,穿過夏分宜的軀體,繼而落入葫蘆中。
捲起三人儲物戒,林白飛向畢還秋,沿途陣旗盡數收回葫蘆。
抄起被凍成冰雕的畢還秋,一路向西遁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