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教徒

  第295章 教徒

  「我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已經開爐煉丹了,師父一刻缺我不得,要不然就做不成事!」

  鳳鳴山,妙妙穿束身黑衣,一手執一書卷,一手負於背後,正皺眉教訓一個十一二歲的道童。

  她年紀也大不了多少,不過到底是築基之身,又有個金丹高修當師父,氣質自然不同,在朱家地位也高的很。

  不過到底年紀小,又是少女模樣,凶也沒個凶樣,只是把往日裡師父教訓她時的樣子照搬了來。

  「說起來,按家裡輩分,你還算是我小叔,跟朱玉樹一個輩分,人家都當族長了,你整日裡這學不會,那學不來,以後怎生得了?」

  妙妙聲音嬌嫩,偏偏訓人很有氣勢。

  那孩子終於扛不住,抽了抽鼻子,眼眶一紅,竟哭了出來。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跟伱這麼大的時候,師父把我屁股打爛了,我都沒坑一聲!」妙妙還是訓個不停。「修士,要有骨氣!」

  又扯了一會兒什麼嚴師出高徒的廢話,妙妙便把人趕走,把手裡書拿出來看。

  沒過一會兒,一個六七歲的女童匆匆跑了來。

  「族長說雲霞宗的道友來了,讓大姐去見客。」那女童奶聲奶氣的道。

  妙妙一聽這話,就猜要麼是孟圓,要麼是宋靜嫻,亦或者曲如意。如今程家老祖新喪,雲霞宗肯定要來人的。

  彈了下那女童腦門一下,妙妙立即起身,前往鳳鳴山大殿。

  果然,是曲如意和黃如花,朱玉樹夫婦作陪,正自閒聊。

  「一眨眼妙妙都長這麼大了!」曲如意瞧見妙妙,喜歡的不得了,「瞧著就比秀秀機靈,不愧是林轉輪帶出來的人。」

  「不談林轉輪人品如何,眼光是真的不錯,妙妙和姜魚的模樣一等一,資質也好,一轉眼還都築了基。」黃如花也有感嘆。

  妙妙先行了禮,這才開口問道:「兩位姐姐,我師父他老人家回來了?」

  「在橋山。」曲如意笑著開口,「昨日就來了,我和小黃先去了程家,今日就過來看你們了。」

  「……」妙妙愣了下,道:「師父他老人家遠歸勞累,身邊也沒個驅使的人,我得去伺候著。」

  說著話,又是一拜,還朝朱玉樹眨巴兩下眼,就拍屁股走人了。

  「唉,林轉輪那種人竟然也能收到這麼乖巧懂事的徒弟。」曲如意見妙妙急急忙忙的,一副要在師父身前盡孝的樣子,不由羨慕。

  「誰說不是呢。」黃如花也十分有感觸,「徒欲養而親不待,林轉輪好福氣。」

  兩女嘖嘖不停,朱玉樹夫婦相顧無言。

  妙妙匆忙出了鳳鳴山,來到信義坊,馬不停蹄的往玉湖趕。

  她如今已是築基前輩,又一向在姜家久住,還跟姜魚是師姐妹,是故沒人敢攔,還一個個的行禮。

  來到玉湖,便見黑塔。不遠處有一小小院落,內有竹屋。

  越過玉湖,來到岸邊汀上涼台,有一小小女童正在釣魚。

  妙妙見那女童手拿釣竿,頭一栽一栽的打瞌睡,就納來一塊青石丟到河裡。

  果然,女童被驚醒,揉揉眼睛才發現是妙妙。

  「你家老姑當年給姜前輩當門前童子時事事妥帖,可沒打過瞌睡!」妙妙伸指頭點向那女童額頭,當即把女童點了個屁股墩,「我給師父看門時也沒出過岔子。你膽敢晝寢,罰你一個月不睡覺。」

  女童愣了下,竟委屈的要哭。

  「你莫欺負她了。」姜魚從竹屋中走出。

  她穿淺色道袍,頭戴蓮花冠,站的筆直,身量比妙妙還高些。

  妙妙開心一笑,兩手各捏女童的一瓣臉,往兩邊扯了扯。

  姜魚上前扶起女童,輕輕安撫,又讓她去一旁玩耍,這才開口問道:「師姐,朱前輩怎麼把你放出來了?」

  「我想出來就出來,誰能困得住我?」妙妙自信一笑。

  「師父說滿招損謙受益,師姐莫要驕傲自滿。」姜魚一板一眼。

  「小魚兒姐姐說的對。」妙妙誠心受教,又道:「師父回來了。」

  「啊?」姜魚嚇了一跳,「那怎麼辦?咱們做的事不太妥帖,怕是師父不高興。」

  「有我擔著便是。」妙妙挺直胸膛,拍拍胸脯,道:「反正我是主謀,你不過是被我裹挾罷了。」

  「咱們姐妹同心,也不必分誰主誰從。」姜魚反倒是下了決心,道:「師父說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咱們好好認個錯,讓師父責罰一番,也就是了。」

  「我以前犯錯,師父可都是打我手心的。」妙妙立即嚴肅,小聲道:「其實,讓你姐跟師父睡一覺,吹吹枕頭風就好啦。」

  「好似我是出賣親姐的換來安寧之身一般……」姜魚扶額,無奈搖頭,「下次再不跟你胡鬧了。」

  「怕什麼,你姐樂意的很呢!」妙妙笑嘻嘻,拉住姜魚手,瞄了眼黑塔,小聲道:「你姐閉關這麼久,師父在外也久歷風霜,倆人正好歡喜歡喜!」

  「……」姜魚見妙妙這般說,只無奈一笑,「師父以前在我家修行,給我講過凡俗之事。他說在他老家有帝王將相,有販夫走卒。師姐,你就像是皇帝老兒身邊的佞臣,為解皇帝老兒之憂,什麼都干。」

  「什麼佞臣?這叫大忠似奸!」妙妙自信的挺起胸膛。

  姜魚搖頭,顯然不信服,卻也不辯駁,她知道這位師姐最得師父寵愛,且本領高強,交遊也廣,什麼事都敢幹。

  「咱們斂財的事必然瞞不過師父的。」姜魚道。

  「這是自然。」妙妙也看的透徹,「顧無傷愛裝老成,師父只要一問,他必然就說。就算顧無傷不說,顧連珠也得告黑狀!就算顧連珠良心發現,你姐姐睡覺的時候也得告我一狀!」

  「我姐……」姜魚揉揉眉心,道:「我姐是擔心你我走了歪路,她才不是告黑狀的人。」

  「是是是,枕頭風嘛,我懂。」妙妙笑。

  「那到底怎麼辦?」姜魚又問,她一向對這個師姐比較信服,不管主意爛不爛,反正就是主意多。

  「還能怎麼辦?」妙妙一副理所當然,「分他一成便是。」

  「……」姜魚驚了,「師父是金丹修士,咱們這仨瓜倆棗的,師父能看得上?再說了,師父本就是丹師出身,他要是願意開爐煉丹,比咱們往北邊倒賣貨品要賺的多。」

  「小魚兒姐姐,你這就是不懂師父了。」

  妙妙十分自信的笑笑,「師父才懶得煉丹呢!煉丹來靈石多慢呀,倒賣貨品也難免蝕本,師父才不會這麼玩兒,他來靈石的法子比咱們都快!」

  姜魚皺眉細思,然後恍然道:「你是說,師父光憑著睡女人也能大賺特賺?」她回過頭看向黑塔,咬著下唇,道:「難怪有一陣子姐姐說窮的很……」

  「……」妙妙聞言愣了下,道:「這只是一部分。我是說,師父缺靈石了,就出門去搶,他一向不會做生意。」

  說到這兒,妙妙攬著姜魚的細腰,小聲道:「這事兒可別往外傳,師父是愛名聲的。」

  「……咱們都快把師父名聲糟蹋完了。」姜魚小聲嘀咕。

  「師父既然回來了,那咱們就能履約,何來敗壞名聲之言?」妙妙道。

  「好吧。」姜魚竟信了,然後又搖頭,道:「師姐,你方才說師父愛搶別人的,這話不對。師父一向教導咱們,要和善待人,人不欺我,我不欺人。還說要懷正義之心,不可心存歹毒。又說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乃是讓我們踏踏實實學本領的意思。」

  「這你也信?」

  妙妙笑著搖頭,道:「身為你家租客,把你家嫡女睡了,還從你家嫡女手裡白吃白喝,這種人說的話你也信?」

  「……」姜魚愣了下,辯駁道:「師父煉丹的能耐出自你家,他對你家比對我家還親,我怎沒聽說他睡你家女子?」

  「還不是師父誇下海口,說什麼不近女色。也是朱玉薔不爭氣,朱玉環姿色又差!」妙妙很有道理,「再說他又不是時時去我家,還有師娘管著,你真以為師父是個老實人?」

  她掰著指頭,「我敢打賭,師父這次在道隱宗,指不定又勾了人!回頭咱去打聽打聽,要是沒有,我跳你家玉湖!」

  姜魚聽了這話,竟認可的點點頭,道:「半年前,來看咱倆的那位木前輩……」

  「必然也是師父勾搭上的!」妙妙十分肯定,哼哼兩聲,靠到姜魚耳朵邊,「師父才進階金丹,就勾上了老金丹。要是他再使使勁兒,青雲山水簾洞那位指不定也……」

  姜魚趕緊捂住妙妙的嘴。

  「你呀,就是太老實了!」妙妙笑。

  姜魚捂著額頭,只覺無奈。

  「走吧,咱早些去見一見師父,先糊弄過去再說。」妙妙又指了指黑塔,問道:「不去跟你姐說一聲?」

  「我姐還在閉關呢。」姜魚道。

  「還在閉關?這都一年多了吧?」妙妙叉著腰,抬頭看向黑塔,嘀咕道:「你姐一向有能耐,築基又早。怕是師父又要睡金丹了……」

  姜魚也看向黑塔,點點頭道:「前些日子黑塔似有異動,我姐應是又有所進。」

  「見賢思齊,你也要快些才是!」妙妙抱臂,打量了下姜魚,道:「你姐胸前跟藏了倆丹爐似的,跟你倒不像是親姐妹。我估摸著,她別是修了什麼雙修妙法吧?待會兒問問師父去!」

  「……」姜魚無語。

  姐妹倆扯了半天,一塊兒離了玉湖,來到信義坊。

  一路往西行,沒過一會兒就被人攔住。

  「兩位師妹留步!」一個築基女修行禮。

  這女修出自淳于家,名為淳于葉,如今一向幫著料理淳于家外事。

  「師姐何事呀?莫不是代淳于通來催還靈石的吧?」妙妙笑笑,按著手上儲物戒,一副要當場清帳的模樣。

  先前逼債之事便是因淳于通而起,是故妙妙很不樂意,一直嘀咕淳于通不厚道。

  「怎麼會?我家可是真心誠意想請令師來傳道開智的。」淳于葉連忙笑著道。

  「放心,我自然忘不了你家。」妙妙滿意笑笑,道:「不過萬事還需自強,師父他老人家就算言傳身教,你們自身不行,那也難呀!」

  「師妹說的是。」淳于葉又是一禮,道:「令師既已回歸,不知何時開壇講道?」

  妙妙略作沉吟,做思考模樣,道:「總得等程老祖的祭禮過了再說。不過師父交遊甚廣,事務也多……」

  「淳于師姐靜待佳音便是。」姜魚一向老實,她見妙妙拿捏,便趕緊出聲幫淳于葉。

  淳于葉謝過,姜魚拉上妙妙趕緊走。

  「怎麼了?要不是淳于通亂找人問,咱倆的事指不定沒人管!」待走遠了,妙妙這才出聲。

  「她不一樣。」姜魚往後面瞧了眼,見淳于葉已不見了,才小聲道:「你忘了師父在淳于家待過?我聽我姐說過,這位淳于葉師姐彼時幫過師父。」

  「啊?」妙妙愣了,「合著師父能有今日還真是一路睡出來的?」

  「莫要亂說,師父跟人家清清白白。」姜魚立即道。

  「你信麼?」妙妙問。

  「……」姜魚無語。

  倆人一邊趕路,一邊討論橋山金丹四宗門四家族中還有沒有師父的相好兒。

  待到了橋山,姜魚見妙妙也不去顧家之地,反先往楊家走,便犯了疑惑,「師父乃是顧家人,必然在顧家,為何先去楊家?」

  「你呀你,這就是你不懂師父的地方了。」妙妙自信非常,「師父昨日到,必然是先去拜見顧老祖的。可後來沒去我家,也沒去你家,那必然是去了楊家。我估摸著,這會兒還在歡歡姐的床榻上呢。」

  「……」姜魚愣了下,然後竟點了點頭。「有道理。」

  繼續往前,遠遠便瞧見楊歡的院子內圍坐了不少人,顯然是在聆聽講道。

  妙妙與姜魚進了院子中,便見師父趺坐棗樹下,楊家來了不少人,楊恕與楊嗔,還有楊冰與蓋盈秋,另有幾個年輕練氣。

  除了楊家人外,還有顧家人,顧無傷與顧連珠也在。

  妙妙與姜魚上前,跪倒行禮,也不敢出聲。

  垂頭了好一會兒,卻見師父沒搭理,反繼續講道。

  二女細聽,發覺師父不是老調重彈講什麼煉丹的學問,反而說起了九遮山一行的所見所聞。

  「九遮山不愧是我道門繁盛之處,高人云集,商貿繁盛。其門下弟子亦是品行高潔,卓爾不群,我心嚮往之。秘境之中雖說死傷難免,可事後還是每每憤恨自己力薄,不能援救同道。」林白感嘆。

  妙妙與姜魚還在地上跪著,聽聞這話,就知道是師父在罵自己。

  姜魚更覺愧疚萬分,面紅耳赤的低著頭,心中反思,日後定不能再任師姐唆使,亦不能再丟了師父的顏面。

  妙妙也低著頭,她倒是沒有反思之心,而是小聲嘀咕道:「師父這般傷悲,不似作假,那指不定就是師父殺的人。」

  「妙妙,你在說什麼呢?」林白瞪過去。

  「我說師父高明!」妙妙立即道。

  「什麼?」林白皺眉。

  「我說師父有悲天憫人之情,關愛同道之心,妙妙當以師父為榜樣!」妙妙趕緊改口。

  「小魚兒呢?」林白一個都不放過。

  「徒兒如師姐一樣,當以師父為楷模,立身以正,善對他人。」姜魚道。

  「你們能真麼想,為師就放心了。」林白滿意的點頭。

  諸人聞言,紛紛誇讚轉輪前輩教徒有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