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石牌

  第216章 石牌

  靜室中一人一狐,不見聲息。

  林白跪坐在矮桌邊,面有恭謹,毫不似先前在三女面前的從容長者模樣。

  狐狸盤在矮桌上,尾巴卷著一石牌,正細細端詳。

  那石牌說是石牌,其實不知是何材質,只瞧著質樸非常,摸著像是尋常青石所制。

  嬰兒手掌大小,上面有一小孔,可以穿線而過。

  石牌正面有一「無」字,很是古樸。背面幾條線條勾勒出一長河,不知起於何處,不知流向何處。

  林白之前一個人偷偷摸過,並未發覺石牌的出奇之處。只是那長河眼熟的很,算是見過。

  狐狸看了好一會兒,也不知看沒看出端倪,反正又閉上了眼。

  過了一刻鐘,狐狸一動不動。

  林白在旁恭敬守著,心說狐狸不說話的時候還挺眉清目秀的。

  只是早就聽說這個臭狐狸能化形,卻無緣得見。在秘境中也問過秀秀和黃如花,倆丫頭都諱莫如深。

  「估計丑的很,沒臉見人。長得醜,嘴巴臭,也算相得益彰。只委屈了秀秀……」

  林白腹誹不停,面上卻恭謹依舊。

  又過了會兒,狐狸睜開眼。尾巴一甩,把那石牌丟到林白臉上。

  「仙子別亂丟東西呀!」林白狼狽接住,心裡又罵了幾句。

  狐狸屁股坐在矮桌上,尾巴轉來轉去,繼而停住。

  林白在旁觀察著狐狸,總覺得狐狸要做什麼怪事情。

  果然,狐狸閉上雙目,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尾巴緩緩動了起來,輕輕在虛空中勾勒描畫。

  林白手握石牌,看了會兒狐狸尾巴,便知她在臨摹長河。

  很快,狐狸停住,睜開眼,狠狠的瞪了林白一眼。

  這是臨摹失敗,遷怒旁人。林白自是明白,只還做出無辜無知模樣。

  「此地淫靡之氣太重,非是修道之處!」狐狸道。

  走不穩怪地不平!你不行就不行吧,還怪上別人了!林白立即俯身,道:「還請仙子莫要怪罪。」

  狐狸見林白是個識相的,便也不再找麻煩,只是臥了下來,雙目空靈,好似被抽乾的賢者。林白就覺得,有點像事後的歡歡姐。

  過了一會兒,狐狸還沒個動靜,林白便問道:「仙子,這石牌有何效用?莫非也與那無相冢有關?」

  「不知。」狐狸稍稍搖頭,道:「總之好好收著便是,閒暇時多多臨摹,或與你有益。」

  「謝仙子指點。」林白見狐狸真不搶東西,趕緊拜了一拜。

  不過狐狸借看了東西,總得給點利息才是,不能白看。

  狐狸毛該薅還是得薅,狐狸能耐的很,求些好東西,方便日後搞事。

  「仙子,你可得幫我!」說干就干,林白直接上手捋狐狸毛。

  「幫伱?」狐狸語聲慵懶,道:「看上誰家姑娘了,我幫你拍暈,你自管去睡便是。」

  你不讓秀秀見我,反把別人姑娘賣掉?林白知道狐狸沒半分道德,又知她一向不當人,便道:「仙子,我對那些事不感興趣。」語聲頗有無奈。

  「哦?」狐狸來了興趣,道:「我本想著你與秀秀分離多年,方一得見便又分開,我心有愧疚,打算成全你們的。既然你無有雜念綺思,那便算了。」

  「別別別。」林白是真的沒脾氣,自己也算見過不少元嬰了,顧大娘清冷,楊老祖和善,程老祖寡言,向老祖威武霸氣,唯獨臭狐狸沒個元嬰模樣,著實令人不齒。

  「仙子莫要開玩笑了。」林白嘆了口氣,直接扯正事,「你也知道,我惹了雲霞宗曲成甲。」

  說著話,林白捋著毛,語氣愈加無奈,道:「我區區築基,怎敢與元嬰嫡傳相對?彼時說了硬氣話,雖心中暢快,其實這些日子以來,茶不思飯不想,著實戰戰兢兢,不得安穩啊。」

  「不得安穩?我瞧你跟姜家那小丫頭睡的挺歡,也沒不安穩吧?」狐狸挑了挑尾巴。

  「這……我是心裡怕的很。」

  林白也不要臉了,抓住狐狸尾巴,使勁的捋,求道:「仙子既然能從顧老祖的銅鏡中看到往事,想必也看到那鹿輕音的諸多秘法禁法了。一築基便讓我難以應對,別說金丹修士了。只求仙子稍稍憐惜,賜我一二秘法,好能讓我對戰曲成甲而不敗。」

  「你把鹿輕音逼的幾番動用秘術,這叫難以應對?」狐狸問。

  「總歸是秘法難防。」林白就很有道理,「曲成甲乃是金丹修士,想必手段更多。」

  「曲成甲修命理之道,又擅設防。對上她也不必怕,跑就是了。」狐狸倒是貼心教導。

  「仙子,」林白跪坐著,直起腰杆,道:「跑得了一時,豈能跑得了一世?彼時我弱她強,自是避之讓之。如今已然翻了臉,指不定何時就遇上了。我豈能不做準備?」

  「你是顧家走狗,該尋顧家幫你才是。」狐狸道。

  你一個狐狸說我是走狗?你還是三姓家奴呢!林白心裡罵了一句,面上卻坦然,道:「我雖幫顧家做事,但我跟仙子才是一家人呀!」

  狐狸愣了下,尾巴輕動,道:「你能睡那麼多人,確實是有幾分能耐的。」

  「那請仙子賜法!」林白趕緊打蛇隨棍上。

  「改日自有人來傳法。」狐狸說完,腳踏虛空,身影漸漸淡薄,隨即不見。

  「看完我的石牌就跑,跟睡完就跑有何區別?我至少還會說幾句甜言蜜語呢!」

  林白瞧著空蕩蕩的洞府,又在心裡罵狐狸不地道。

  起了地火,煉了兩爐虎狼丸,這才算消了氣。

  摸出石牌,細細觀摩。

  「臭狐狸讓我閒暇時多多臨摹。她雖一向愛禍害人,卻還是有幾分見識的,這話自是應該聽。」

  「不過她堂堂元嬰靈獸,知曉許多隱秘,與三派之主有交,還是李星河的徒弟,怎她臨摹不來?」

  「難道說,此物原先的主人要高於元嬰?也是,那奇異秘境能養出三派之主,秘境之主的境界不知有多高。狐狸雖是元嬰,畢竟新晉,還遜那三位很多,自是差了道行。」

  「李沉玉看不出端倪。或者說,她無法引動、開啟這石牌的妙處。」

  林白靜坐許久,發了好一會兒呆,想到狐狸雖有諸多技藝在身,可她精通的乃是遁法,主修的是空間大道。而這石牌上的長河,明顯是在暗喻時光之河,狐狸自然難以契合。

  「我本命神通枯木蟬能奪人光陰,算是往時光大道上靠的,也不知我能不能行。」

  「不過我也同修遁法,不知是否跟狐狸一樣有礙。」

  想了一會兒,林白又看石牌。

  那「無」字很是簡樸,細看也沒覺出其中蘊有何意。

  先前得天人陳致遠墨寶,林白觀「劍」字,便覺有返璞歸真之意,從而得其純粹劍意。

  如今再來對比「無」字和「劍」字,兩者倒都有幾分質樸之意。後者確實純粹乾淨,但與前者一比,好似有了幾分不諧,不再有返璞歸真之意。

  「人稱陳致遠為天人,而此石牌主人又比天如何呢?」

  林白取出筆墨,臨下筆時,心中無有吉凶之感,便既落筆。

  臨摹了幾番,浪費了不少紙張,也無所得。

  「我早知道。」

  再把石牌反來,細看那簡單線條勾勒的長河。

  學著狐狸模樣,看了半晌,林白落筆。

  畫了半晌,也無所得。

  「狐狸不會在耍我吧?」

  林白嘀咕了一陣,覺得還是信狐狸吧。那狐狸雖然說話臭的很,但好歹不騙人。

  又畫了一會兒,便覺心煩,林白乾脆畫了些別的,狐狸烏龜都給畫上了。

  鬧騰半天,林白閉目來到石盤之上。

  回思石牌上的紋路,然後納來霧氣,聚而成石牌。

  然則奇詭之事陡生,霧氣無盡涌到身前,卻無法凝聚出那石牌一角。

  即便心有所思,可就是無法成形。

  昔日凝聚黑色玉蟬,仿玉蟬之意,鬧得霧氣翻滾。如今再擬一石牌,霧氣卻似要被抽空一般。

  立即停了下來,那隻成了指甲大小一角的石牌化為霧氣,歸於原處。

  「算了,還是日後再說吧。」

  「我修為太低,見識太淺,小小馬兒拉不動大車。」

  平復了心神,林白又思慮前路。

  經「無」字秘境,終於見到了秀秀,了卻一件心事。

  顧大娘也報了仇,想必要安歇一段日子,再也不用擔心她索取無度。

  只是她請來了向無回,也不知要不要去給向無回賣一次命。

  反正這是元嬰的事,林白自認輪不到自己來管。

  如今是閒了下來,得好好計劃計劃。

  修行自然是要放到第一位的。如今跟曲成甲撕破了老臉,雖不怕她搞事,但早早進階才是正理。

  其次便是諸般技藝。制符之法且先放放,煉丹也是一樣,能糊弄住徒弟就行。

  倒是陣法之道得多用些心。

  那位顧老全前輩已然油盡燈枯,人家既然許下傳授,那就得加緊學。

  逝者如斯,不舍晝夜。

  混元淬體之法亦不能停。即便如今同境界中已少有敵手,但本領強一分總是沒錯的。

  「陪裴大姐練劍,給妙妙交學費,跟歡歡姐飲酒。還得訓徒弟,要在玉湖講道,要去鳳鳴山講道,還有諸多應酬。」

  想了半天,只覺得一攤子事兒。

  「我也得學學朱見羊前輩,閉關些日子才是。忙完這幾日,待顧大娘賞了功,便閉關些日子。」

  林白嘆了口氣,略作恢復,便睜開眼。

  煉了兩爐丹,就見有人打入一道靈力。

  好徒弟又來了。

  頭疼的打開門,果不其然。妙妙和姜魚是縫到一塊兒的,今日還有個葉清夢。

  三女作了禮,妙妙便仰著頭來到丹爐邊,鼻子動了動,使勁一嗅,撇了撇嘴,嘀咕道:「師父,你可真閒。」

  這丫頭自小隨林白煉丹,雖沒學到本事,卻總歸是能辨別許多丹藥的。

  林白知她嗅到了虎狼丸的丹香,老臉架不住,正要嚴肅的訓兩句,便見妙妙左看右看。

  「師父,狐狸呢?」妙妙拿出一本厚厚的書冊,上有「林野百態通識」六子,她得意又自信,一手拿書,另一手拍著書本,笑道:「我學了能耐,還想來辨一辨那狐狸是是雄是雌呢!」

  你給狐狸捉跳蚤虱子還行,可你要是亂翻狐狸毛,指不定咱師徒倆都得栽。

  「你歇會兒吧。」林白頭疼的很,叮囑道:「世間萬物皆有靈,不管飛鳥還是走獸,不管是雄是雌,我輩都該心存敬畏之心,懷憐憫之意,不可隨意撩撥,不可隨意欺辱,更不可去探其公母。」

  妙妙見師父鄭重,她歪著頭想了會兒,點點頭,道:「師父說的對!」

  姜魚和葉清夢兩人見這位轉輪前輩有發人深省之語,憐憫萬物之心,是故心中愈加敬佩。

  林白把三個丫頭糊弄住,便又跟葉清夢閒談。

  因沒狐狸在,林白張口李兄,閉口李兄,毫不避諱,很是愜意。

  扯了半天,林白把三個丫頭送回玉湖,跟姜丫頭較了高低,這才回返。

  許是事多,只過了一日,林白正在臨摹那長河呢,又有人來。

  開門一看,都是熟人。

  淳于通打頭,帶著淳于澈和淳于幽前來。妙妙三女立在一旁,很是乖巧。

  「轉輪兄!」淳于通嗓門很大,以前是雲老弟,這會兒成轉輪兄了。他哈哈笑個不停,「這就是高徒吧?」他打量妙妙。

  「前輩。」妙妙一副知禮模樣。

  敘了禮,才知淳于家登門乃是特來感謝秘境中的援手之義。

  其實根本沒援手,只是同行了一陣罷了。

  淳于家與楊家交好,若說真幫到什麼忙,那也只能說看在歡歡姐面上保護了楊恕和楊嗔,順帶護佑了淳于兄弟周全。當然,也有昔日與淳于葉的一番交情。

  客套了一番,淳于通送上禮物。林白也不推辭,讓妙妙收了。

  扯了半天,待臨走之時,淳于通又笑著邀請林白去竹濤園,並說淳于葉也很思念云云。

  送走淳于家兄弟,隔了一天,商氏兄弟又來。

  商氏是程家附庸,在秘境時受了重傷,林白算是稍稍幫了些忙。

  扯了半天客套話,又收了禮物,送走了人。

  「我給何問藥療傷丹藥,他卻不登門感謝。身為掌門高徒,卻不知禮儀,遠遜我散修劣徒。」林白嘆氣。

  過了一日,程家兄妹又來,打頭之人乃是一女修,是程家大姐程亦游。先前在橋山派時,就跟程家兄妹見了面,沒想到人家還專門來一次,以程霜那不靠譜的性子,怕是程亦游做的主。

  狐狸曾說程亦游賢惠,一見之下,果然如此。

  而且程亦游遠比程霜和程到金兄妹靠譜,言語溫柔,面面俱到,著實是大家族子弟該有的風範。

  林白就覺得,程亦游跟孟圓有幾分相似,都是穩妥之人。

  扯完閒話,隨口問了問曲如意,得知人家去天池派找裴寧了。

  又過兩日,顧瑤親自上門。

  「這丫頭越長越高了。」顧瑤摸著妙妙頭,在她胸前比劃著名高矮,也不看林白,只是道:「走吧,分肉去。」

  終於要賞功了!林白都以為顧大娘忘記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