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沙地

  第190章 沙地

  曲如意儘管不靠譜,但總歸信得過。

  「此番入秘境,不由得想起地窟舊事。」

  曲如意坐在蒲團上,也不盤膝,反伸直腿,側躺下來,左手支著腦袋,右手拿著跟狗尾巴草晃來晃去,盯著林白,十分認真的道:「彼時你言語相欺,得了玉蟬,我看在秀秀面上,不做計較。如今又入秘境,若是再有所得,歸我。」

  林白就覺得,曲如意也並非不靠譜,至少懂得搶好處。

  「這是自然。」林白立即應了下來。

  「那你發誓,指著你本命,指著伱道心。」曲如意道。

  「秘境之事,你們雲霞宗內可有什麼言語?」林白顧左右而言他。

  「能有什麼言語?」曲如意把狗尾巴草叼到嘴裡,一副憊懶模樣,「無非是守望相助,結成隊伍。若是單獨行事,那就各安天命。」

  林白瞧著她,更加堅定讓妙妙理她遠點的想法。

  「曲成甲沒來?」林白笑問。

  曲如意見林白直呼曲成甲之名,便瞪了眼林白,道:「在家靜修。」

  「那你祖師爺呢?還沒動靜?」林白又小聲打探。

  「一直沒露過面。」曲如意壓低語聲,又神經兮兮的道:「你如今抱了顧家的大腿,算是橋山派的人了,那位向老祖可回來了?」

  她也來打聽。

  「能回來麼?」林白攤開手,「岳掌門臉那麼黑,像是向老祖回來的樣子麼?」

  曲如意點點頭,道:「你發誓吧。」

  她竟把話又硬拽回來了。

  「天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林白起身,立即被曲如意揪住衣衫。

  「你發誓啊!」曲如意道。

  「這種事豈是發誓就能成的?再說了,你我分屬不同門庭,咱們入了秘境也不一定能遇到。」林白皺眉,做嚴肅模樣。

  「遇不到也行啊,你得了東西分我就是了。」曲如意道。

  林白捏了捏眉心,發覺曲如意的臉皮不輸自己。

  「這個……」林白又掃了眼帳篷內,打算跑路。

  「你儘管跑。」曲如意竟料事如神,「秀秀雖先入,可已與我約定好了暗記。只要循著暗記,必然能尋到她。」

  「你不是說你都沒來得及跟秀秀說上一句話麼?」林白頭疼。

  「自是沒說一句話呀。」曲如意得意洋洋,「是說了好幾句!」她挑挑眉毛,道:「想不想知道是何暗記?」

  又被拿捏了!

  林白嘆了口氣,只覺人生艱難,便道:「誓言就免了。此番在秘境中所得,允你選一樣。」

  「這才像話!」曲如意嘿嘿嘿的笑。

  簽了帳下盟約,林白沒了脾氣,曲如意便將她與秀秀約定的暗記說了出來。

  得了訊息,林白便匆忙告辭,生怕割了五城再割十城。

  回到橋山派駐地,跟裴大姐通了氣,倆人便靜等。

  閉上眼,來到石盤之上。

  外面霧氣上有一縷碧波,那是顧大娘的賜下的手鍊。

  往常日日都有的月白水紋已不見。秀秀一向勤勞,如今入了秘境,看來老實了許多。

  「狐狸傳秀秀秘法,『無』字秘境方開,她便迫不及待的把秀秀和黃如花丟了進去。」

  「這狐狸雖然嘴臭了些,嘴賤了些,可確實是不傷人的。」

  「彼時小黃築基,狐狸還送了三根救命毫毛。可見狐狸也算有些師父的樣子,不是隨便養養徒弟就算的。」

  「只是不知秀秀和小黃入秘境之前,狐狸有何言語,又有何囑託。」

  林白想了半天,並無所得,只待入了秘境後,尋到秀秀再說。

  抬手納來一團霧,凝聚成水鏡,問心索蹤。

  只過兩息,水鏡便陡然爆開,又化為霧氣。

  林白早已料到是這個結果了。秀秀既入小世界,便與大世界有了隔閡。而且狐狸有備而來,怕是秀秀身上還帶著元嬰之物;另就是,這水相問心之法太過簡略,又非本命之能,推演能力有限。

  「我的本命霧氣能擬萬物,萬形,萬狀,萬意。又能隔絕推演,且能留存他人推演,若是境界足夠,自能反推過去。」

  「如此看來,我應當也能學命理之道,習得推演之法。」

  「回頭找顧大娘問問,我為她拼死拼活,理該給點好處!」

  林白嘀咕了半天,打算回去帶上妙妙,師徒倆一塊兒去跟顧大娘討債。

  又過兩日,三派首領商議已定,打算五日後齊入秘境。

  各派各宗族下發了各類丹藥和符籙,也有些制式的靈器,作消耗之用。

  岳豐樹又派了門人,宣講了諸多事項,以及需要注意的雜事。

  零零散散鬧騰了五天,便依次入秘境。

  林白是隨天池派一起的,等了半日方才輪到。

  跟隨領路的橋山派老修,諸人來到小島最中的一小山前。

  山高五六丈,下有小洞,只能容一人進入。

  諸人魚貫而入,洞穴歪歪扭扭斜著向下。

  行了數丈,便見潮濕,再往前行,已然涉水。

  穿水下潛,一會兒又不見水,反反覆覆深入兩三里,大約深入島下三四百丈,已在海底之下。

  一巨大洞窟現於眼前,方圓百餘丈,四周有黃光螢石。

  岳豐樹、破雲子和陰綠華三人盤膝圍坐在一石碑前。另還有六位金丹盤踞在遠處,似在壓陣。

  那石碑位於洞窟最中,呈淡青色,似有劍痕斧劈之跡,四角皆有破損,應是年代極久遠。

  隱約間能看出石碑上有文字,只是模糊的緊,無法辨別。

  林白一眼掃過去,只覺那石碑是尋常之物,看不出有何不同。

  又等了個把時辰,便有人來做調遣。

  三派及其附庸,十人一隊,輪番進入。

  林白遠遠瞧著,便見是雲霞宗為先。十人成列,曲如意和孟圓也在其中。

  孟圓打頭,只見她先上前,朝三金丹先行一禮,又朝破雲子再行一禮,便邁步來到石碑前,低聲言語了一句後,手觸摸石碑。

  那青色石碑似亮了些,隱隱有波紋盪開。孟圓身影轉淡,接著便見其往前一步,竟隱入石碑之中。

  待雲霞宗十人進了秘境,便是九陰山,最後是橋山派。

  依次進入之後,這才輪到一眾附庸。

  等了小半日,這才輪到天池派。

  「可有所感?」一邊往前行,裴寧小聲回頭問。

  「有感,我此番能遇到她。」林白道。

  裴寧微微點頭,不再多言。

  待來到石碑前,林白也學別人,先行了禮。

  那岳豐樹閉目,根本不看。陰綠華嫵媚一笑,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應是知曉了蒼雲門之事。

  破雲子倒是微微頷首,似有鼓勵。

  林白又朝破雲子行了一禮,上前觸摸石碑。

  入手溫潤,又轉冰涼。霎時間,林白感覺自身與石碑有了某種關聯,能觀其來歷。

  蒼茫之中,星海之間,石碑自天上掉落人間。滄海桑田,日月轉換,石碑位於山巔,位於海底,位於叢林,最後落於這海底洞窟之中。

  還未來得及細究,便覺頭疼難忍。

  林白早得叮囑,大世界入小世界時,會有短暫的神識震顫,表象是頭疼欲裂,似針刺刀砍。

  只見身處一蒼茫之地,好似無邊無際,又似狹小之極。腦中一片混沌,神識顫動不休,氣海翻滾不停,根本無法清靜心思。

  過了五息,混元之體起了效用。雖還有頭痛之感,可已大大削弱,不礙行動。

  落地腳一軟,林白立即站直,手執飛刀,不及調息,便環顧四周。

  只見黃沙茫茫,沙丘重重,不見綠草黃葉,不見生靈,竟無人在側。

  「我跟裴大姐是前後腳,怎的不見人了?」

  林白也不著急,之前曾做過功課。進入小世界之時便是沿著一條路而入,差之毫厘,可能落地時便相隔甚遠。

  抬頭看天,只見熾日當空,沙地之上熱氣滾燙。

  「我修混元之法,猶覺肌膚略有乾澀。若非淬體之人,怕是難存於這沙地之上。」

  林白心中無感,便閉目來到石盤之上。

  見一切正常,林白略作調息,趕緊睜開眼。

  捏了把沙子,林白隨心而動,徑直往西南方而去。

  林白早做了準備,與裴大姐和蓋盈秋也擬了暗號暗記。

  只是身處沙地,風聲呼嘯,便是留了印記也難存留。

  吐了一口沙子,林白也不御空,手中扣著飛刀,邁步往前行。

  「『無』字秘境,『無』字石牌,一黃沙風地,一千壑沙地,兩者可有關聯?無相冢到底是什麼?」

  「要不是得尋人,這兒可真是擺狂沙幻陣的好地方。」

  林白可惜了會兒,便繼續往前行,可過了半日,竟還沒半個人影。

  且那風沙越來越大,只能見數十丈之遠。日頭不見斜落,反愈加熾烈。

  「秀秀那丫頭怎麼能來這種地方受罪?狐狸不當人!」

  林白張口罵出了聲,反正也不怕狐狸偷聽。

  此間無有日月轉換,林白便掐著時辰。待又過一日,還未走出沙地,亦不見人影。

  「這什麼破秘境?」

  先前制定的暗記暗號之法全無效用,林白著實沒脾氣。

  再往前行了半日,竟隱約間見前方風沙之中有人。

  似是女子,著白衣。腳步踉蹌,似有疲累之象。

  雖心中無感,林白還是停下腳步。

  又過一會兒,那女子似也看到了林白。不過風沙遮蔽,看的不真切,那女子停下腳步,不逃不進。

  「敢問前方是哪家的朋友?」女子開口。

  聲音有些熟,再辨其身影,林白記起是誰了。

  前番曲如意得脫牢籠,出門浪蕩,來到信義坊後一封信便召林白登門。

  當時有兩個青蓮門的朋友,一個是李星河,一個是葉若卿。

  此女應是葉若卿,彼時她築基還沒多久。而且對那李星河有鍾情之意,可李星河似性子恬淡,甚少回應。

  林白當時就看出來了,這葉若卿是單相思。

  不過路上偶遇,又無仇怨,能幫一把是一把。

  再說了,青蓮門位屬橋山,得橋山派程家提攜,與程家相交甚厚。

  而且,此人是曲如意介紹認識的,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給曲如意個面子吧。

  「橋山同道!」林白往前走。

  葉若卿聞言一喜,道:「我乃青蓮門葉若卿。」

  走到相距十步處,林白停下,看向葉若卿。

  只見她面有滄桑,頭髮略有散亂,顯然支撐不了幾天了。

  「你你你……」葉若卿見林白走上前,一下子就認了出來,激動指著林白,道:「你是那個那個那個……」

  她「那個」半天,愣是沒說出個一二三。

  顯然,她忘了林白名姓。

  林白記得清楚,當時被曲如意拉過去時,曲如意報的名字是轉輪子。

  而彼時葉若卿一腔心事都在白眉老道和李星河身上,根本沒看林白幾眼。

  如今人家忘了名姓,值此之時,按說通情達理,知曉人情世故之輩該報上名姓,免人尷尬。

  可修行是打打殺殺,不是人情是故。

  林白問:「那個?」

  葉若卿也覺尷尬,怔了怔,擠出笑,道:「王小寶?」

  也不知是不是胡謅個名字。

  林白有些無語,那白眉老道是個人精,葉若卿是白眉孫女,還做過散修,怎的就這麼不靠譜?

  反正,林白大概能理解李星河了。

  「王大寶。」林白糾正。

  「王道友!果然是你!」葉若卿放心了,抹了抹額頭汗,整了整衣衫,道:「我記得你是散修,怎穿了天池派的道袍?」

  「花靈石買的。」林白道。

  「這也能買?」葉若卿好奇問。

  「莫說天池派服制,便是橋山派的服制也能買。」人家胡謅,林白便也胡謅。

  「當真長見識了。」葉若卿點頭,一副佩服的模樣,道:「王道友,沙地難行,風沙又大,不如同行,也好互相幫扶。」

  什麼互相幫扶?你都成這樣了,又是個才築基的,明明是我幫你!

  人情這東西,得落到實地!

  「葉師姐,我偏愛獨行。」林白拒絕。

  「這……」葉若卿愣了下,道:「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咱們又都認識。便是遇了難事,總有個人出謀劃策不是?」

  「葉師姐,沙地茫茫,你我方向不同,也不必同行。」林白道。

  「沒事沒事,我全都聽你的!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葉若卿立馬抓住了稻草。

  「唉,好吧。」林白深深嘆了口氣,無奈道:「你我雖只見過一次,可畢竟是曲如意介紹認識的。」

  說到這裡,林白嚴肅道:「我與曲如意乃生死之交,她介紹的人,我自要當做好友來看!」

  「正是如此!」葉若卿高興極了。

  「走吧。」林白往前,問道:「說說你是怎麼到這兒的,遇了何人,可見有異象?」

  「有有有!」葉若卿指著來路,道:「那邊天上似有天河流光,一會兒現,一會兒隱,神奇之極。」

  「天河?」林白問。

  「沒錯!」葉若卿十分肯定。

  「你沒去探查一番?指不定就是大機緣。」林白問。

  「我那個……」葉若卿笑笑,自信道:「我想先尋到星河師兄。你想,若是大機緣,豈有獨占的道理?咱們是同道,理應共取!」

  你是不敢一個人去吧?林白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葉師姐當真重情重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