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遮風擋雨
晨風涼爽,棗樹上不時掉落露珠,周邊有鳥兒清脆鳴叫。
林白盤膝而坐,身上酒氣未消,一副夜飲宿醉模樣。
昨晚騷狐狸登門,信誓旦旦說要「感謝」她,今早顧瑤就來了。
兩者必然有關聯。林白就覺得,莫不是狐狸自覺壞人美事,起了補償之心,欲要拉紅線?
林白看著顧瑤,這大姐模樣自是極好,身段勻稱,性格也不壞。
就是跟她老祖一比,差了些。
這狐狸都元嬰了,拉皮條也不說拉同境界的!
「咳咳……」林白拿起酒葫蘆,灌了一口,問道:「師姐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說的意思呀。」顧瑤笑了笑,看了看四周,問道:「昨晚喝了一宿?楊冰那小賤人來了麼?」
「自是來了。」林白老實回答。
「楊歡必然也在,她是喝不醉的,怎沒見人?」顧瑤好奇問。
「回房中歇息了。」林白臉色不變。
顧瑤點了點頭,又盯著林白瞧了會兒。
林白被瞧的不自在,問道:「昨晚沉玉老祖尋你了?」
「她怎會尋我?」顧瑤搖頭,道:「咱們回去說。」她又挑挑眉,「不去跟你歡歡姐告個別?」
不是狐狸拉線?林白按按眉心,笑道:「正該如此。你且稍待。」
回身去了房中,歡歡姐還在昏睡,捏了捏她的臉,又度入一絲靈力。
過了數息,楊歡醒轉。
她兀自迷迷糊糊,睜開眼瞅了林白,面上有羞,似想起了昨晚的事。
趕緊爬起身,環顧屋內,見沒了騷狐狸,這才鬆了口氣。
「她早已走了。」林白又去捏她臉,笑道:「我先回青雲山,稍後再來尋伱。」
「沉玉老祖沒為難你吧?」楊歡回過勁兒來,面帶關心。
歡歡姐真好,林白抓住她的手,散開霧氣,道:「區區李沉玉,早被我三言兩語罵走,她不敢再來了。」
「下次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說她的。」楊歡笑。
林白也笑笑,又跟她扯了幾句,便往外走。
外面竟又有人來,乃是楊冰,顧瑤正跟她陰陽怪氣的互罵。
也不知她倆有啥齷齪事,林白也不管,就干看。
等了一刻鐘,兩女罵累了,顧瑤才帶林白離開。
倆人晃晃悠悠回到青雲山,落到地上,往山上步行。
「去我住處說。」顧瑤在前引著,嘴裡不知哼著什麼曲兒。
林白暗中觀察,只覺得顧瑤有歡喜之意,卻無羞態。應不是拉皮條,更不是借種。
來到山腰,不見房屋瓦舍,入了一潮濕山洞。
只幾步便見有門攔路,顧瑤從頭上取下一步搖,輕輕搖動,大門方開。
裡面地方不大,靈氣卻足。
約莫方圓三丈,正頂上有一條水線傾下,落入洞一小水池中。
旁邊有蒲團,木桌木凳,很是簡樸。
關上門,兩人坐下,顧瑤又倒上茶水。
「這裡是老祖座下,不虞旁人窺探了。」顧瑤笑笑。
這是要說大事?林白坐直,心中有所預料。
「這是老祖所賜。」顧瑤取出一草繩手環,兩手捧著遞出,「時刻帶在身上,若是遇險,只要在橋山之地,老祖五息內必到。若是在別處,老祖即便不能到,也能保你一時。」
林白明白了,狐狸還真把皮條拉出去了,只是拉的不是顧瑤,而是顧大娘。
所為者何,大概是看中了自己能隔絕推演的能耐。
而顧大娘所某之事,不言自明,自是九陰山。
元嬰修士壽元悠久,且手段多變,神通廣大,能敗敵,卻不易斬殺。
是故元嬰若出手,必然謀定而後動,等個幾十年,上百年也是尋常,勢必要一擊必殺。
當然,也有莽的,但那是少數。亦或者個人道法高絕。
而且,若要謀算元嬰,也極難。因元嬰修士了到了中後期境界,便能通天地之變,觸摸大道之理,能借用少許大道真意。
因著如此,元嬰中後期修士即便不通命理之道,也能時時有感。若是有人意圖謀害,且能威脅其性命,那心中便能有所覺。
當然,境界修為不同,感觸自也不同。有些修為不高,神通不足的中期元嬰,只能隱隱有所感,如霧裡看花。
而有些修為高深的元嬰後期修士,若是有人稱其名諱,亦或者書其姓名法號,心中便會有覺,甚至追溯其人。
是故若要殺中後期元嬰,且不論對方道法高低,光是布局都艱難許多,變數亦是極多。若是初期境界,自是簡單不少。
也因著如此,三個元嬰大派之間即便多有齷齪,也少有元嬰直接上場。一來是難殺,二來是境界一高便更惜命,除非事關大道,否則甚少拼命。
如今顧大娘眼見自己能隔絕推演,不受命理陰陽所限,她要報仇便能從容布局。
林白深知接了手環,以後就再難甩脫顧家了,甚至要捲入元嬰鬥法!
當然,當顧瑤拿出這東西的時候,自己就沒了沒拒絕的資格。
臭狐狸!我把你當仙子一樣拜,秀秀都交給你了,你卻轉頭把我賣給顧大娘!林白心裡把狐狸罵了一百遍。
「我何德何能?」
林白明白自己拒絕不了元嬰,但討價還價還是可以的。薅不了狐狸毛,還不能喝兩口顧大娘的水?
「老祖所賜,你安心收下便是。」顧瑤直接拉過林白的手,把那草環套了上去,「老祖說你功勞甚大,不能當成外人看,日後便是自家子侄。自是需重視許多。」
說到這兒,顧瑤眼巴巴的瞧著林白手腕,嘆氣道:「我和飛雪都沒有。只有入了金丹境才能得老祖恩賜,你當真好福氣。」語中頗有酸氣。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林白明白顧瑤不知內情,便也不再多說,只想著日後遇到了狐狸,一定好好的薅她幾根毛。
「顧大……顧老祖還說什麼了?」林白瞧著手腕上的草環,心知這是救命之物,也是被顧大娘握在手裡的鏈子。
「老祖說,外面兇險,讓你最好別離開橋山地界。」顧瑤盯著林白瞧,又接著道:「還說你修的那淬體之法甚好,日後也不需去鳳鳴山了,直接來我青雲山就行。」
狐狸把林白賣的乾乾淨淨。
「多謝老祖。」林白還得謝她呢。
「自家人,不用客氣。」顧瑤笑。
「老祖還說了什麼?」林白問。
「倒是沒多說什麼了,只讓你安心修行。」顧瑤道。
「師姐,老祖太過厚愛,我能否當面感謝?」林白點點頭,決定認命。
既然逃不開,那就享受。
既已認命,那就表個忠心,順道再見見顧大娘,看她本人到底是什麼態度。
「你且稍等。」顧瑤起身,來到洞府的小水池邊,伸手入水池攪了攪。說道:「老祖,雲中鶴欲當面拜謝。」
原來這水是顧傾水的水,林白不知自己啥時候才有資格攪顧大娘的水。
很快,顧瑤收回手,朝林白笑笑,道:「老祖答應見你。」
林白還未來得及應聲,便覺被水包裹,迷亂恍惚之間,再睜開眼時,已到了那水簾洞中。
聞聽水聲激盪,此間卻只有顧傾水一人。
只見她盤膝閉目,著碧綠衣袍,頭髮披散,一如往日。
「林轉輪,」顧傾水睜開眼,渺渺之聲傳來,雙目無甚感情,只盯著林白,道:「你可知我意?」
這狐狸連林白的外號都傳出去了,著實不當人。
「晚輩略猜得一二。」林白俯身行禮,道:「晚輩得顧家恩惠甚多,如今老祖又這般厚愛,我……」林白眼都紅了,感激之意都要衝天而起,「老祖但有所命,我必盡心竭力,絕無二言!」
顧傾水聞言,雙眸動了動,稍顯單薄的身子往前微微傾。
林白慷慨之色未消,見顧傾水似有笑意,心知忠心是表成了。
「就在方才,李沉玉仿你說話,與你說的一般無二。」顧傾水道。
這狐狸有病吧?昨晚壞我美事,今日我表個忠心,還來害我?林白也不敢吭聲了,只俯首低頭,乖的不像話。
「有朱田兩家之事在前,我知你心中不安。」顧傾水輕聲道:「抬起頭。」
林白乖乖抬頭,便見顧傾水幽深雙眸。
「我顧家絕不負人,朱田二家受損,日後我自會為他們遮風擋雨。」顧傾水緩緩開口,「只要你竭誠辦事,日後但凡我在,亦會為你遮風擋雨。」
「晚輩必不辜負老祖期望!」林白又是一禮,斬釘截鐵。
顧傾水微微點頭,便不再多言。
「老祖……」
林白知道該告辭了,便趕緊問道:「老祖,敢問沉玉仙子在何處?晚輩還想跟她說兩句話。」語氣老實巴交的。
「她讓我帶話,說你欲求不滿,所求甚多,是故不敢見你。」顧傾水道。
這狐狸說話真好聽!林白俯身拜謝。
離了此間,歸於顧瑤的洞府。
倆人扯了一會兒,林白又把飛刀和飛雲旗之事說了,顧瑤只說她會去辦。
「你何時回去?」談完了正事,顧瑤閒聊。
「再喝一日酒就回。」林白老實的說。
「我與你同去。」顧瑤笑。
倆人又坐而論道,待到午後,便去尋楊歡。
聚了不少楊家子弟,顧瑤與楊冰拼酒不停,你罵我騷,我罵你賤。
待到入夜,林白與楊歡又自閒談。
「歡歡姐,你別聽沉玉仙子胡說,吃不壞人的。」
「歡歡姐,你真好。」
續上了美事,鬧騰了幾番,狠狠地敘了離別之情。
天亮後,林白又去尋朱見羊,邀他一起回家。
「我已讓玉環回家傳訊。」朱見羊卻不走了,「我打算在這裡靜修些日子,也好時時跟九重前輩請教。」
前番朱見羊在眠龍山挨打,這次又在蒼雲門挨打,果有所得。
林白尋思著,自己也沒少遭狐狸的毒打,毛都沒撈到半個。
告別了朱見羊,顧瑤親送林白回家。
倆人一路閒聊,回了信義坊,來到姜家洞府。
遠遠便瞧見有人在洞府門口等著了,乃是妙妙和姜魚。
「師父!」妙妙眼淚立即就下來了,慌慌張張跑上前,抱住林白手臂,「我以為師父不要妙妙了。」她哭哭啼啼,眼淚鼻涕一塊兒流。
「好了,別哭了。」林白給她抹淚,誰知妙妙越發來勁了。
「前輩。」姜魚規規矩矩的朝林白和顧瑤行禮。
妙妙把眼淚鼻涕順手抹林白袖子上,這才朝顧瑤行禮。
「師徒情深。」顧瑤感慨,「若非重情重義之人,又怎能教出重情重義的弟子?」
她說完,取出兩柄劍,分送給妙妙和姜魚。「小玩意兒,當個見面禮。」
兩個小丫頭又謝過。
「這個,」顧瑤又取出一木盒,遞給林白,道:「家中所傳的煉丹之法,或對你有益。另還有些許靈材藥草,供你練手。改日若是缺了,讓妙妙去找我便是。」
「太客氣了。」林白剛說了話,妙妙就上前恭敬接過。
林白始知愛徒的用處。
又閒敘幾句,顧瑤便自離去,林白也沒提留人喝茶的事兒。
「前輩,裴前輩和家姐在玉湖等候多時了。」姜魚笑著道。
「師父,我和小魚兒姐姐天天都在等著你回來。」妙妙抽抽鼻子,又要抹淚。
三人一塊兒往玉湖走,妙妙邊走邊問道:「師父,是不是我爹的仇報了?我一個多月前驚夢,醒來後只覺得平和溫潤,好似心中無憾。」
「沒錯。」林白暗念了一句父女連心,也不細談,只岔開話題,問道:「近日功課可還用心?」
「師父,我日日靜修,不曾耽誤。」妙妙笑著道。
「當真?」林白看老實人姜魚。
「確實如此。」姜魚老老實實的點頭。
「那就好。」林白放了心,又提點二女,「你二人正年輕,切莫鬆懈,也莫貪玩。」
「是。」兩女乖巧的很。
林白見狀,覺得更該讓妙妙知曉所吃所住皆來之不易。
「為師幼時即嗜學。家貧,無從致經以觀,每假借於藏經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林白十分認真的教導,苦口婆心道:「如今你們所居之處岸芷汀蘭,水榭美室,勝我昔日百倍。又不缺丹丸,不缺教導,有人同游,更該用心才是。」
「原來前輩還有這等經歷,姜魚受教。」姜魚是個老實孩子。
「善。」林白十分滿意,又看妙妙。
「師父,」妙妙皺眉,仰著頭瞧林白,問道:「真的假的呀?」
「為師何曾騙過你?」林白瞪她。
「師父,你以前說你煉器養家,前幾日我問師娘,師娘說你織席販履養家,算不上煉器。」妙妙嘿嘿嘿的笑。
這日子沒法過了!裴大姐只管拆台,以後還咋教徒弟?
「師父,」妙妙笑嘻嘻的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斗笠,語聲柔和,道:「我采新竹,做了蔑條,特意給師父編的。師父莫嫌我手藝差。」她仰頭,兩眼紅紅的,「師父為我遮風擋雨,我給師父做個斗笠,只盼師父少經風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