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受命於危難之際
來到鳳鳴閣,有一練氣女修迎了上來。
「伯父,」那女修年紀不大,名叫朱玉慧,二十出頭,面有悲色,「我聽說玉茂……」
朱見羊微微點點頭,與林白往樓上走。
「那咱們店怎麼辦?玉茂兄長一走,沒了管事。要把玉玲姐請來嗎?」朱玉慧追上來問。
「玉玲?」朱見羊搖搖頭,道:「回家裡問婉君,讓她做主。」
「可我聽說兄長的事跟田家……」朱玉慧見朱見羊皺眉,連忙止住。
「此事與婉君無關,更與田家無關,以後不准亂嚼舌根!」朱見羊揮袖。
朱玉慧乖乖退下。
來到二樓靜室,朱見羊與林白各自坐下,兩人都不言語。
本來這次事兒朱家是摻和不上的,可偏偏朱玉茂因此事而死。
說冤吧,確實冤。可元嬰鬥法,別說死個練氣了,死上幾個金丹都是尋常。
田家更冤,無端死了三個築基,著實是天降橫禍。
只是鹿海客先來橋山派拜訪,後立即挑起爭端,兩者必然有所關聯。
九陰山是弱於橋山派的。一來是向老祖實力超凡,為三派第一人;二來橋山派即便死了個顧青山,可還是四元嬰,比九陰山多一個;三來,橋山派富庶,人才輩出,金丹修士遠比九陰山的多。
而且顧家新死了元嬰,大祭時也沒元嬰到場,本就臉上掛不住。這次鹿海客欺上門,顧家要是不拿出點東西,就要把元嬰的臉面丟完了。
那九陰山此番作為,是想幹什麼?是試探橋山派?還是真想挑起爭鬥?
都是元嬰門派,不是築基門派過家家。一旦起了戰火,不知要死多少人。
「兩派以往雖有爭端,可到底都是小事,不涉門派根本。九陰山與雲霞宗打了多少年了,最多也就金丹出手,少見元嬰下場。」
朱見羊捏著鬍鬚,眉頭皺起,「可這次九陰山著實不把顧家當回事。他們為何要挑起爭端?」
「要麼為門派存續,要麼為大道之爭。」林白笑著開口,又補了一句,「若九陰山的元嬰都是瘋子,那自另說。」
「怎會是瘋子?」朱見羊苦笑一聲,「元嬰修士即便短於謀略,也不會輕易結怨別家元嬰。」
「顧老祖才剛結嬰,正是春風得意之時,我看她也不是個脾氣溫和的。指不定九陰山就是朝她去的,稍一撩撥就要拼命。」林白笑。
「顧老祖還是有謀算的。此番親赴雲霞宗,正是要聯合雲霞宗,共擊九陰山。」朱見羊道。
林白點點頭,心裡卻覺得顧傾水這事兒辦的有點糙了。
橋山派太上不在家,程家元嬰又一向不放屁,顧老祖應該先聯合橋山派的楊家老祖才是。
畢竟楊家和九陰山也不對付。
可顧傾水先去找外人,楊家就算想幫忙,也覺得膈應。
而且雲霞宗雖跟九陰山不對付,但人家必然樂見九陰山和顧家狗咬狗,是故云霞宗不一定出手。
「那個……」林白壓低聲,搓搓手,道:「咱們顧老祖為人……咳咳,是不是跟顧飛雪一般,嫉惡如仇,向來潛心修行,不好過問外事?」
這話的意思是,顧傾水是不是修行呆子。
朱見羊人老成精,跟林白也處的久,立時便懂林白意思。
「昔日顧老祖未證道元嬰前,我等都未見過她的。」朱見羊語氣中滿是崇敬,「老家老祖倒是見過,曾誇讚顧老祖不為外物所擾,求道之心甚堅。還說,顧老祖雖修水法,人卻有幾分火性。」
懂了。
林白嘆了口氣,道:「難怪顧老祖能證道元嬰,原來如此啊。我輩當以顧老祖未楷模。」
「誰說不是呢。」朱見羊點頭。
兩人相視一笑,也不再多談顧傾水。
繼續扯了半天,礙於境界太低,眼界不足,情報缺少,只得出了四個字:見機行事。
扯完蛋,林白回自家洞府。
沒過一會兒,姜魚便上門。
「前輩,妙妙如何了?」姜魚先行了禮,然後才開口。
她稚氣未脫,人卻老成,比她親姐還懂事。
「已無事了,過幾天我帶她回來。」林白很喜歡姜魚這丫頭,又問道:「妙妙已經入道,你入道三年多了,怎還是練氣三層?」
「我也不知。」姜魚一聽這個,面上便有幾分鬱氣,「可能是我太笨了,不及姐姐聰慧。」
「無關聰慧。」林白提點道:「改日你再去找你家老祖聊一聊。以伱的資質,萬不該如此的。」
「是。」姜魚俯身下拜,又道:「我姐姐請前輩去一趟。」
林白也想跟姜丫頭聊聊。這陣子諸事煩心,腦子成了漿糊,正需碩果暖心。
來到玉湖,林白登上黑塔。
「元嬰行事,尤其是涉及門派,必然不會無的放矢。」姜小白聽過林白講述後,也沒結論,只推斷道:「至於有什麼深意,就不是我知道的了。」
「那你不跟沒說一樣?」林白道。
「你讓我說,又嫌我說的不好?」姜小白氣呼呼的,「元嬰何其高,我仰著頭看人,如何看的清?」她一把打開林白的手,「別碰我!」
「是我錯了。」林白一向有錯就認。
忘卻諸事,鬧騰一番,倒是神清氣爽。
「我知你與朱玉茂交情深厚,他又是妙妙的親父,可即便你手段過人,卻也不應參與其中。」姜小白被伺候舒坦了,自是又關心叮囑,「報仇當待來日。」
「我明白。」林白其實也是這麼想的,日後再說報仇之事。
「還有,」姜小白囉嗦起來,「妙妙失卻至親,小魚兒想去鳳鳴山看看。你帶她去。」
「自當如此。」林白離了玉湖,又去水晶宮。
曲如意信上亂扯一通,沒個正經言語。只知秀秀還未出山,狐狸也沒露過面。
林白寫了信,略問了問顧傾水到訪雲霞宗之事,便不再多寫。
喊上裴寧,將所知的消息告知她,裴寧倒是沉默了好一陣。
「信義坊中的丹藥、符籙已經漲價了。」林白頗有感慨,「行商者的鼻子一向靈敏。」
「天池派山門中也在加力鍛造飛劍法器。」裴寧看向林白,問道:「真要打?」
「有這個可能。」林白微微點頭。
「朱玉茂的仇應該報,卻不是此刻。」裴寧十分的穩重。
倆人扯了好一會兒,又帶上姜魚,三人一塊兒來到鳳鳴山。
這些年朱家還真是多災多難。先是金丹老祖帶走一批門中菁英,後來築基苗子朱玉岩死在了外面,朱見水、朱見山,朱見叢,一個接一個的老死。
與之相比,朱玉茂修為不濟,天賦不足,倒是最無關緊要的一個。
但林白與朱玉茂偏偏相知最久,交情最厚。
此番朱玉茂屍骨無存,只留了衣冠冢。
上了香,林白在此待了三天,便和裴寧帶上姜魚和妙妙,一同回返信義坊。
「你當好好修行,莫要亂想。」林白安撫妙妙,認真叮囑道:「正所謂伏久者,飛必高。你當謹記。」
「妙妙記住了。」妙妙著黑色道袍,跪下磕頭。
林白便不再多說,由姜魚牽著妙妙手離開。
過了兩日,朱見羊找上門來。
「顧老祖從雲霞宗回來了?」林白立即猜到來意。
「不錯。」朱見羊坐下來,面有苦笑。
「怎麼說?」林白見朱見羊這個樣子,心裡就咯噔一下。
「雲霞宗好似不願幫忙。」朱見羊搖頭嘆息,「說是老宗主閉關,無法為這等大事做主。只承諾送些丹藥符籙……其實就是婉拒了顧老祖。」
早就料到了!林白就知道,別看雲霞宗和九陰山以往老打架,可到底沒傷筋動骨,人家這會兒盼著顧家和九陰山撕咬呢。
顧傾水白跑一趟,沒來由又丟了人。
「那顧老祖打算怎麼辦?」林白又問。
「已責令田家和華清派,另有我們幾個小宗族門派準備了。」朱見羊只剩搖頭苦笑了。
「程楊兩位老祖怎麼說?」林白笑。
「顧老祖沒去問。」朱見羊道。
林白無語了,這顧大娘做事也太二愣子了吧?人家程楊兩家跟你同出一門,你執後輩禮,去請一請,肯定要給你點面子,至少能提供些後勤什麼的。
「向老祖不在,岳掌門怎麼說?」林白笑著問。
「岳豐樹算什麼掌門?哪有他說話的份兒?」朱見羊也笑了。「他被顧老祖派去了九陰山,索要鹿食萍。」
林白微微點頭,這步棋還行。岳豐樹畢竟是掌門,又是向老祖嫡傳,身份是夠的。除非九陰山真要血拼,否則不會把岳豐樹怎樣。
倆人又扯了一會兒,朱見羊告辭離開。
林白是個閒不住的,出門去竹濤園找楊恕打聽。
「不知道啊!」楊恕反拉住林白,關心問道:「顧家真想打?那飛雪……」
「……」林白頭疼的應付半天,然後告辭。
屁股沒坐熱,蓋盈秋又來。
「橋山派要打麼?那楊師兄……」蓋盈秋心心念念。
林白費心費力的把她糊弄走,只剩頭疼了。
在洞府靜修十天,朱見羊又帶來了消息。
原來岳豐樹去了九陰山後才得知,鹿海客因鹿食萍無端殺人之事大怒,竟將鹿食萍驅從九陰山除名,不再認這後輩。
且那鹿海客明言,以後鹿食萍之事與他無關。即便顧傾水出手,他也絕不理會。是死是活,自有天定。
這話就是糊弄人的,誰信誰傻。
岳豐樹也不信,便又問鹿食萍下落。一問才知,鹿食萍離了九陰山,去蒼雲門當了供奉。
這蒼雲門乃是金丹門派,與九陰山隔海,一向是九陰山的屬從。
鹿食萍殺人固然有錯,可到底是金丹行事。
若是顧家與九陰山開戰,那自是可以。可若顧傾水直接去蒼雲門擒拿金丹,那顧家臉上又不好看了。
可憐顧傾水動員全族,又拉幫手,又讓田家和華清派準備,可九陰山不想親自下場,著實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九陰山把顧老祖耍成狗了。或者說,顧傾水還是太年輕,又不願意跟老元嬰們通氣兒。
「以顧老祖性情,肯定沒多加考……肯定外物不侵,直接出手了?」林白才不管顧家的顏面,元嬰門派大戰對誰都沒好處,是故心裡盼著顧傾水早出手早了結。
「本來要出手的,顧金針一行人都攔不住。」朱見羊壓低語聲,「最後楊家老祖出面,把顧老祖勸了回去。」
「最後怎麼說?」林白不知說啥好了。
「還能怎麼說?」朱見羊也笑了,「楊老祖發了話,說既然只跟鹿食萍有關,那就去拿鹿食萍。若那蒼雲門不交人,就打蒼雲門。如果九陰山插手,那橋山派再一起出力。不能因向老祖不在家,橋山派就慫了。」
「楊老祖是老成之言。」林白嘆服,心說歡歡姐的老祖果然靠譜,便又問道:「那顧家也不好直接下場,怕還是田家頂前面吧?」
「田家就倆金丹,田歸琴快頭疼死了。」朱見羊先是笑,後又苦笑,「可我家連頭疼的資格都無啊。」
兩個元嬰大派又不是解不開的仇怨,怎麼可能赤膊上陣,果然還是先派小弟磨一磨。
可憐田家先遭無妄之災,又被推到最前,著實是沒脾氣。
不過後面有橋山派撐著,敗肯定是不會敗的,東西也不會缺,甚至還會有別的金丹門派下場。只是田家難免要死些人,怕是要傷元氣。
至於戰後,必然還有嘉獎。
「那你家……還是你去?」林白問。
「除了我,還有誰呢?」朱見羊喝口茶,嘴裡滋滋有聲,好似苦的很。
倆人扯了半天,又一塊兒出了門,同去橋山派。
來到青雲山,便見殿外候了好幾個人,都是築基。有田家人,還有華清派的,還有天池派。
「芳姐,老祖在內議事?」林白上前套問。
「是。」顧芳嘆了口氣,拉住林白袖子,道:「這是飛雪給你的信。」
這是芳心暗許,飛燕傳書?林白接過,打開細看。
根本不是芳心暗許,乃是顧飛雪覺得林白行事以義為先,擔心林白自薦去前線,是故來信勸說。
「芳姐,如今殿裡還在議什麼事?」收了信,林白決定改日親去拜謝。
「還能是什麼事?」顧芳氣的咬牙,「老祖都定下章程了,那岳豐樹還一味勸說,讓等向老祖回來再說!」
朱見羊聞言,問道:「那向老祖何時回來?」
「一時半會肯定回不來。」顧芳冷笑,「若是向老祖能早早回來,九陰山屁都不敢放一個!」
扯了會兒蛋,也沒扯出什麼,只等上位拿決定。
過了半個時辰,忽有元嬰威壓自殿內散出,氤氳間有水氣波瀾。
又聽「啪」的一聲,顧傾水的聲音自殿中傳來,「岳豐樹!你少來跟我說冠冕大話!向師兄何等英雄,怎你身為親傳,卻畏畏縮縮,不似掌門!」
嘿嘿,這是打了耳光?林白雖忍不住笑,可還是覺得顧大娘做事太糙了。
這岳豐樹好歹是庶務掌門,雖不能跟元嬰比,可打狗還要看主人,折了岳豐樹威信不說,向老祖臉上也不好看。
林白和朱見羊又對視一眼,都是頭疼的不行。林白還能出去獨過,可朱家早綁死到顧家這破船上了。
殿外諸人也都愣住了,沒人敢吭聲。
「我意已決!休要多言!」顧傾水的聲音傳出,便見碧水一片,旋即遠走山巔。
很快,殿裡走出一群人。田桂琴、李守炎,顧金針和顧九重。
過了好一會兒,岳豐樹才走了出來,人已恢復正常,只面色難看的緊。
諸人朝眾金丹行禮。
「方才殿中議事,爾等不可外傳!」顧金針沉聲道。
諸人又是一禮,齊齊應聲。
「岳掌門,其實我家老祖……」顧金針放低姿態。
「不用多言。」岳豐樹抬手,面無表情,「我等自該聽從顧老祖之命。」
說完話,他環視一圈,又道:「田家勢弱,不足以抗衡蒼雲門。我等需得再調撥些人手,讓華清派也去些人。再招募些得力的散修,許以重利,讓他們多拼命。」
「理應如此。岳掌門妙計!」顧金針連忙贊同,還拍了記馬屁。其實到了這會兒,即便岳豐樹提點離譜的要求,顧金針也絕不會拒絕。
「他不就是散修,」岳豐樹拿下巴指了指林白,道:「我記得他跟朱家交好,理應去前線效命。」
沒仇沒怨的,招你惹你了?龍門坊那事兒你怪狐狸,怪顧金針,何必遷怒與我?林白沒脾氣,也不敢吭聲,只看向顧金針。
顧金針微微點頭,示意應下差事。
果然,你家老祖打了人,這會兒拿我來安撫?
顧傾水做事糙,借我擦屁股?
這次不同於眠龍山,彼時山中都是築基,自是殺得痛快。但這次可是有金丹入陣的!
林白咬著牙,朗聲道:「九陰山辱我顧氏,人言主辱臣死!便是岳掌門不提,我亦要自薦!」
說到這兒,又朝顧傾水離去之處作揖一拜,道:「受命於危難之際,雲中鶴願粉身碎骨以報之!」
說完場面話,林白在心裡把顧傾水和岳豐樹罵了一百遍,但面上卻還是堅毅果決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