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死訊

  第164章 死訊

  從姜家出來,林白隨淳于葉往竹濤園行去。

  「前輩,許久不見,愈發意氣風發了。」淳于葉笑著道。

  「咱們相識日久,何須稱長輩?」林白和煦如春風。

  淳于葉笑了笑,別有意味的看了眼林白,欲言又止。

  來到竹濤園,又入小徑,歪歪轉轉,尋到一簡陋庭院,卻非楊恕舊居。

  竹籬笆院中青竹聳立,有一竹製矮案,邊上盤膝坐了四人。

  楊恕和楊歡自不用說,淳于通作陪,另有楊冰也在。

  「雲賢弟!」楊恕立即起身來迎。

  「前輩請。」淳于葉行了一禮,緩緩離去。

  楊恕上前拉住林白,扯到院子裡,諸人行了禮,林白坐到楊恕旁邊。

  斟上淡綠清酒,有竹葉淡雅香氣,乃是淳于家的青竹酒。

  喝了一巡,楊恕便迫不及待道:「雲賢弟,不知飛雪如今怎樣了?」

  你跟她一個門派,反來問我?

  「我也不知。你沒去找她問?」林白老實巴交。

  「自是去了,可她不見我。顧家出了事,一個個連話都不往外傳半句。」

  楊恕拉著林白的袖子,竟有悽然之色,「她傷了本源,於日後修行有礙。我心裡也不好受。」說著話,他取出一木盒,道:「這是玉蟾膏,或與她有用,勞你代轉。」

  林白接過木盒,心說伱都沒這麼關心過我!

  「我只在信義坊,如何能見到她?」林白趕緊解釋。

  「總有相見之機,不像我……」楊恕悶了口,「想遠遠見她一面而不可得。」

  「楊恕啊楊恕!」楊冰飲了口酒,冷笑不停,「人家見都懶得見你,偏你非要去舔鞋跟子!也不嫌丟人現眼!」

  「你懂什麼?」楊恕立即作色,「其一,我與她乃是同門,當有援手之義;其二,她不理會我又怎樣?我只求順心而已。」

  他竟井井有條。

  「真是笑死了。」楊冰根本不看楊恕,只看向楊歡,道:「歡歡姐,你也不管管?」

  「喝酒喝酒。」楊歡才懶得管,她只舉起酒杯。

  諸人又飲了一回,楊冰朝林白敬酒。

  「雲兄!」楊冰性子很是利落,「聽聞你道侶在天池派學藝,本想邀她下山同飲,可歡歡姐說她修行到了緊要關頭,便沒去叨擾。」

  林白看歡歡姐,歡歡姐低頭喝酒。

  飲了一番,淳于通也開口敬酒。

  說了會兒閒話,楊冰取出一精緻木盒。

  可算來了!林白早就等著了。

  「雲兄,我在眠龍山殺了一築基水牛,得了些物事。」楊冰送上,嘻嘻笑道:「還請雲兄幫我轉送給顧瑤那賤人!」

  「誒?」林白看了眼楊恕,心說你們楊家跟顧家不都橋山派的麼?咋總是讓我一個外人幫忙?有病吧?

  再說了,你楊冰跟顧瑤見面就撕,怎麼還送禮呢?

  林白沒脾氣,只能收下。

  「還有,」楊冰又取出一木盒,道:「前番眠龍山遇難,若無兄台援手,此時怕已成枯骨。」把木盒推到林白跟前,接著道:「還請莫要推辭。至於朱見羊道友,方才我便已去過鳳鳴閣了。」

  果然是元嬰後人,做事講究。

  林白也不虛偽推脫,當即收了禮物。

  此時天色尚早,還未過午。五人喝酒閒談,聽竹濤陣陣。

  回思眠龍山之事,亦論及修行之法,乃至於橋山野史,只未再談顧家之事。

  很顯然,大家都有意避開。

  聊到夜半,楊恕和楊冰皆已醉倒,前者喃喃飛雪,後者睡的跟豬一樣。

  歡歡姐面上酒紅,兀自找淳于通碰杯。

  又喝了半個時辰,淳于通實在不想跟酒蒙子喝了,便招來鍊氣後輩,把楊恕和楊冰送回去歇息。

  「楊師妹,雲師弟,我不勝酒力,明日再飲。」淳于通起身,行禮離開。

  終於,院子裡只剩林白和歡歡姐了。

  「喝多了酒,竹林里的風一吹還怪冷。」楊歡摟了摟胳膊。

  「那咱們再去屋裡飲。」林白捂著額頭。

  「正合我意!」楊歡嘿嘿笑個不停,立即拉上林白,搖搖晃晃的往屋裡走。

  關了門,也無螢石,楊歡取出蠟燭點上。

  兩人各自坐下,取出猴兒酒倒上。

  「這是淳于家給我準備的住處,你勿要擔心。」歡歡姐含羞倚醉,燭光下雙眸似水,不見酒意。

  林白自然懂事的很。

  轉到裡間,窗外竹濤陣陣,難掩屋內聲息。

  過了許久,歡歡姐腰肢拱起,見迷離之態。

  嘴上不知在說些什麼。只稍歇片刻,酒意雖退,餘韻未消,更顯溫柔。

  把人伺候舒坦,林白又吃軟飯。

  「顧家出事了?」林白問。

  「嗯。」歡歡姐微微點頭,面上酒紅之色更甚,「再過上幾日就知道了,家裡不讓亂說。」

  「顧家沒亂吧?」林白比較關心這點。

  「他家還有一位老祖,雖是新晉,盡可壓的住。」歡歡姐腦子顯然清醒。

  「那你們的那位庶務掌門呢?」岳豐樹就仨徒弟,被林白搞了倆,就剩一個了。

  而且岳豐樹心眼不大,對徒弟也確實關愛的緊,這都是親眼見過的。

  還有天池派劉天河,也殺了他好幾個徒弟,還有個直系嫡親。

  殺人之事雖做的隱秘,但人家彼時確實是奔著林白來的,即便沒有證據,無法推演,可難保那些大人物不會遷怒。

  「不知道,」歡歡姐下巴磕在林白肩頭,「好似在忙顧家的事。」她語聲柔柔,還吹了口氣,「當時膽子挺大,怎現在怕了?」

  「我能不怕麼?」林白一副老實人的樣子。

  歡歡姐吃吃的笑,「他是掌門,權柄卻沒多大。你有顧家護著,他即便要找你麻煩,也最多找個由頭穿小鞋,亦或其它,斷不會明面上找你麻煩,否則就是不給顧家面子了。」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林白也是這般想的。反正日後若是真來尋麻煩,那就找機會把他唯一的那個徒弟再給解決了。

  「還有,」歡歡姐雙目中又有水波,「你以後時時去找我飲酒,別人知道你跟我家交好,便更存了三分忌憚。」

  「歡歡姐你真好。」林白要爬起來細心伺候,卻又被她按倒。

  「你歇歇……」歡歡姐柔柔的,取出酒葫蘆,「別睜眼看……」

  又是一番枉費口舌,最後溢於顏表。

  「你修了淬體之法麼?越是跟你相處,便越覺得你有圓融之意。」歡歡姐拂去污穢,又閒聊起來。

  「我修混元淬體之法。」林白也不跟她隱瞞,反正身邊的女人都已看過了。

  細細跟她講了,歡歡姐便搖頭,「雞肋。」

  「楊冰和顧瑤兩人有舊怨麼?」林白轉開話題。

  「她倆同歲,以前關係很好,從小就在一塊兒讀書認字。後來不知怎的,十七八歲的時候便不再往來。路上相逢,也必惡言相向。」歡歡姐沒把這事兒當回事兒,笑著道:「看看楊冰送你的東西可還中意。」

  林白聽話照做,打開楊冰送的木盒,裡面是七桿小小旗幟。

  旗杆長三尺,旗幟成三角狀。上有雲紋,皆成玄色。材質應取自某種妖獸,很是輕巧。微微揮動,便有淡淡薄霧。

  「這是飛雲旗,以天雲獸筋骨皮毛煉製而成。能納雲霧,省氣力,與本命雲霧之人最是相契。」歡歡姐拿了一桿在手裡,「七旗成陣,名為飛雲旗陣。一旦成陣,可增你術法之威。亦能鎮雲霧,不懼風霜,久凝不散。」她又從禮盒最下摸出一本簿冊,「這是陣法要領,你若是不懂,自管來找我問。」

  這禮送的簡直太對症下藥了!林白在眠龍山中幾番試刀,深知袖中雲霧雖強,但易被克制。

  若遇上多人,且有精擅狂風驟雨神通之輩,雲霧便難維持。

  如今有這飛雲旗陣,那便更為穩妥了!

  「喜歡麼?」

  歡歡姐見林白面上有笑,又接著道:「冰兒問到我跟前,我便同她說你有運轉霧氣之法。正好家裡大庫有此物,與你相契,她便求來當做謝禮。」歡歡姐說到這兒,咬著下唇,面上酒紅未散,眸中春意愈顯。

  「歡歡姐你真好!」林白趕緊拱她。

  還是歡歡姐的軟飯好吃。不像姜小白,軟飯還一點一點往外擠,吃的都不爽快。

  把歡歡姐伺候舒坦,林白本想著該走了,沒想到歡歡姐又拿出一本書卷。

  「這是老祖金丹境時所寫,我抄錄來的。」楊歡遞給林白。

  林白翻開看,便見「遁術詳解」四字。

  這是楊家老祖對遁法的一些見解,並非是遁術神通,不過亦彌足珍貴。

  又好好報答了一番,待到天亮,二人才出了門。

  本來要走,可歡歡姐不讓,只說出來一趟不容易,要多留幾日。

  楊冰也有此意,楊恕和淳于通沒法拒絕,只能擺席。

  諸人於竹林內歡飲暢談,講道論道,竟一掃眠龍山之頹喪,得修士之灑脫。

  鬧騰了三天,林白又留了一夜,好好的把歡歡姐伺候舒坦,這才告辭。

  「雲兄性情飄逸,又是至誠至善之人。改日若是去往橋山派,記得來尋我等喝酒。」楊冰道。

  「別忘了愚兄所託之事。」楊恕也開口。

  歡歡姐沒吭聲,面上酒紅未消,只吃吃的笑,眸中別有深意。

  林白告辭,剛要離開竹濤園,淳于葉追了上來。

  「雲前輩。」淳于葉裊裊上前,輕輕施禮。

  「說了多少次,我一直認你這個姐姐,莫要再稱什麼前輩了。」林白一貫會拉近乎。

  「不敢。」淳于葉笑了笑,取出一小小竹板,雙手奉上,「前輩先前所居之洞府已不再外賃,日後只供前輩所用。這是令牌。」

  「這是……」林白愣了下,沒接。

  「家兄得前輩援助才出了眠龍山,理應酬謝。」淳于葉說著話,走上前,兩手托著竹板,垂首行禮。

  「好,那我收了。」林白拿起竹板,翻手納入儲物戒中,「你怎跟我愈發多禮了?」說著話,把淳于葉輕輕扶起。

  「前輩。」淳于葉後退一步,又是一禮。

  這是怎麼了?客氣就是疏遠,林白自覺沒得罪她,話也都撿好聽的說,怎成這樣了?

  不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丟鞋的道理?可能是往常不小心,無意中得罪了她。

  「姐姐,可是我有不妥之處?」林白向來有話就直說。

  「前輩怎會有錯?」淳于葉笑了笑,然後目光憂鬱,道:「先前我便說不再經管洞府租賃之事,如今拖了許久,終於卸了差事。日後前輩若來,自管尋我家兄弟姐妹便是。」

  說完又是一禮。

  林白見狀,不再多問,點點頭便既離去。

  回了洞府,煉丹靜心。又過兩天,妙妙又來。

  「正好你來了,看我煉丹。」林白把她提溜過來,讓她觀摩煉丹之法。

  妙妙聽話坐下。乖巧模樣裝了半個時辰便既不耐,開始打哈欠。

  林白對她沒法子,好言好語的勸過,疾言厲色的罵過,更尋了竹子打她手心。可她到底是個做徒弟的料子,待打完後還問林白胳膊酸不酸,要給林白揉胳膊。

  自此之後,林白便不再逼迫她,也不再強教她什麼,只順其自然。

  別管徒弟日後有沒有出息,反正就憑這份孝心,林白也願意養她一輩子。

  收了丹爐,林白聽小徒弟變著法的誇了一陣,便又翻出遁術詳解來看。

  「小魚兒的姐姐讓你來的?」林白一邊看書一邊問。

  「是,她讓我來看看師父回來沒有。」妙妙見林白坐下看書,便乖巧的倒上茶,自去後面輕輕捶背。

  「我就離家三四天……」林白沒脾氣。

  「師父看的什麼書?」妙妙嘿嘿的笑,一蹦跳到林白背上,湊過來腦袋看。

  「你還看不懂,以後師父教你。」林白拍拍她腦袋,自又看書。

  遁法乃奇法,有出其不意之意,進可攻,退可逃。

  從一處挪移到另一處,成斗轉星移之勢。可有物承載,亦能不借外物。

  若欲修遁法,天賦需極高,本命需相契,若是再得機緣那就更好了。

  林白想了半天,遁法涉及空間,自己修的枯木蟬神通涉及時間。

  兩者都是極難修成的。

  這枯木蟬神通乃是木妖老道的秘術,本來自己是極難衍化出的,但歷見枯木蟬之威,宋清之臨死悟道,曲如意之向死而生,申續之借命藏形,鐵化生之盡脫污鏽……

  諸般種種,再借玉蟬上的一縷元嬰之意,這才在築基之時,得枯木蟬神通。

  「若想得遁法之妙,怕是任重而道遠。」

  林白想了半天,也無所得。

  妙妙見林白一副思索之色,她也不打擾,只瞪著大眼睛瞧個沒完。

  林白收了書冊,又跟妙妙閒聊。

  師徒倆扯了半天,淨是些不著調的廢話。

  正打算送她回玉湖,外面打入一道靈力。

  開了門,便見一人肅穆在外,乃是朱見羊。

  「爺爺!」妙妙趕緊撲上去。

  「好孩子。」朱見羊輕輕拍妙妙的頭,面上有慈祥憐愛之意。

  「來信了?」林白問。

  朱見羊輕輕點頭,「走吧,顧芳讓你也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