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話音落下,等了姜且好一會兒,也不見她有回應。
他忍不住低頭看過去,卻見她咬著嘴唇,早已經哭成了淚人。
「別哭了。」他的心一下子軟的一塌糊塗,「是我不好,我不該丟下你去公司的……」
他們沒有戀愛過,更沒有相處過,周衍完全束手無策,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
他一如既往的拿她沒有辦法。
「很疼是不是?」他想了幾秒,「要不我讓你打過來,你什麼出氣什麼時候停?或者你說要怎樣,只要你別生氣了,我什麼都依你。」
聽到這裡姜且終於笑了,卻是笑意不達眼底的冷笑,「你就這麼怕我去找你爺爺告狀嗎?」
周衍沒想到她會這麼想,縱然是老爺子又能如何?
他在意的,只是怕她生氣。
見他不說話,姜且要咬牙坐起來,面無表情看著他,「周衍。」
她連名帶姓叫他,每一次都不會有什麼好事。
周衍吸取前幾次的經驗,立馬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離婚不可能,你想都別想。」他當機立斷的把這個念頭扼殺在搖籃里。
姜且眼睛通紅,「明天羊水穿刺的結果就會出來,如果孩子是你的,我要搬出去住,你不許攔著我,以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原來不是離婚,周衍不著痕跡鬆了口氣,「搬出去可以,老死不相往來不成。」
四目相對,兩行清淚再次從姜且的眼眶溢出,「你還嫌我被羞辱的不夠嗎?」
「天可明鑑,我冤死了,你見過誰羞辱自己的新婚妻子啊?」周衍覺得自己簡直渾身長滿了嘴也不說清。
姜且看著他虛偽的樣子就想冷笑,「到底是她不信,還是你們全家都不信,你自己心裡清楚。即便你不說,難道你心裡就沒有懷疑過嗎?」
「你這人怎麼不講道理?」周衍氣極反笑,「我要是有過這個念頭,叫我不得好死。」
姜且才不管那麼多,「反正你家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你同不同意我都是要走的。」
周衍趁機問,「要是我主動帶你走,你是不是能原諒我?」
「你——」
姜且難受的要命,在口舌上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周衍見她說不出來話,只能氣呼呼瞪著自己,笑了。
他抬手,抽了幾張紙給她擦乾淨眼淚,「你吃點東西,吃完我就帶你走。」
「你騙人。」姜且一個字都不信他。
周衍見狀,直接當著她的面給余承打去了電話,「房間打掃的怎麼樣了?」
「周總,已經打掃完成了,您隨時都可以和少夫人入住。」
周衍直接說,「一個小時後,讓司機到老宅來,我們今晚就搬過去。」
見姜且背脊明顯一僵,周衍掛斷電話,「現在你總該相信我了吧?」
領了證,不可能隨便離婚。
這個道理姜且比誰都清楚,所以為今之計,只有儘可能讓自己遠離周家。
她沒再說什麼,等保姆把晚飯送過來,小口吃了幾口。
「還疼不疼?」周衍一直在旁邊守著她,像是怕她會跑掉。
姜且咽下嘴裡的東西,「我說疼你能怎樣?替我分擔嗎?」
「怎麼火氣這麼大?」他今天出奇的有耐心,「我知道你委屈,這件事是她自作主張,以後,你住婚房,我不讓她來煩你。滿意了嗎?」
姜且沒說滿意也沒有過多提別的要求。
木已成舟,她現在倚仗的,不過是肚子裡這個孩子,如果得寸進尺,周衍就不會這樣好說話了。
吃完東西姜且把醫生開的保胎藥吃了,帶上行李跟周衍下了樓。
彼時已經將近九點,老爺子和周父都回來了。
正圍在餐桌討論公事,見到他們二人下來,周老爺子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也立馬看出了姜且的不對勁。
「阿衍媳婦這是怎麼了?臉色怎麼難看成這樣?」
周母往他盤子裡夾了一筷子菜,打馬虎眼說,「懷孕的人肯定孕吐,您忘了,我當年懷您孫子的時候,身體比這還虛弱呢。」
「不對,你這是……哭過了?」
老爺子撐著手杖走到姜且跟前,越觀察她,眉頭皺的越深。
他問,「誰欺負你了?」
越過老爺子的肩膀,姜且可以清晰的看到周母在用目光警告她,不要亂說。
姜且乾脆把這個難題拋給周衍,「您問他吧,前因後果,他都清楚。」
周老爺子一言不發看向周衍。
餐桌上的周父周母也看向了周衍。
一時之間,他成了眾矢之的。
但周衍卻不慌不忙的開了口,「您兒媳婦覺得您孫媳婦肚子裡懷的不是我的種,所以把人強拉到醫院去做羊水穿刺了,差點流產,直到現在還沒緩過來呢。」
周衍倒是沒有包庇周母,算是經受住了考驗。
周父也沒想到周母能荒唐成這樣,「這事是你做的?」
周母哪裡能想到周衍轉頭就把她賣了,她這個兒子算是白養了。
她忙不迭訕笑解釋道,「別聽這小子胡說八道,就是個普通的小檢查而已,我讓醫生開了藥,什麼事都不會有。」
「你讓醫生開了藥?」老爺子一下子抓住了重點,「到底你是醫生還是醫生是醫生?你一天到晚胡鬧什麼!」
「爸,真的不想您想的那麼嚴重,我真是為了她好,昨天您問起來,說想知道姜且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我也好奇呀,想著搞清楚性別,好開始準備東西,所以才帶她去的。順便做了個羊水穿刺,畢竟她是未婚先孕,少不得有風言風語,我也是為了周家好。」
老爺子瞪她一眼,卻沒再說話。
姜且不算多聰明,但察言觀色還是懂幾分的。
也是從這個時候,她看清了老爺子是什麼人。
小打小鬧的問題上,他會縱容。
但在大是大非上,他會不擇手段的維護周家的利益。
周母一句為了周家好,老爺子即便知道她受了委屈,也不會斥責。
所幸姜且也沒有抱有太多期待,不管怎麼說,他們才是一家人,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呢。
在老爺子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姜且淡定開了口,「謝謝爺爺關心。以後如果有時間,我會常來看您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老爺子眯眸,笑容瞬間變了味道。
周衍知道,有些話從她嘴裡說出來,是一個意思,從自己嘴裡說出來,又是另外一碼事。
於是他果斷把這個得罪人的差事接了過來,搶在姜且前面說。
「今晚我們回婚房住,以後都不回來了。」
「不行。」
周母一個箭步衝過來,她就知道姜且不會安分守己,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
她偽善的說,「她馬上就要生了,婚房那邊什麼都沒有,這不是胡鬧嘛。」
「我自有打算,您只要在我離開之前,向她道個歉就行了。」
「你說什麼?讓我向她道歉?」不光周母,就連姜且也是一頓。
「是。」周衍說到做到,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您應該向她道歉。」
「不可能,我什麼都沒做錯。」
周母毫不猶豫拒絕,世界上哪有婆婆向媳婦道歉的道理,更何況,連老爺子都沒說她不對。
「那好,從今往後,我都不會踏進周家老宅半步。」
話音落下,周衍牽著姜且的手就要走。
他的為人周母清楚,頓時慌亂的把人攔下,再看老爺子和周父,沒有一個願意為她收拾爛攤子,她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跟姜且低了頭。
「都是我不好,不該嚇唬你。讓我兒子留下吧,已經很晚了。」
潛台詞是,你就別再折騰他了。
姜且抽回被她拉住的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
「這是什麼反應?」周衍像個被美色迷昏頭腦的昏君縱著姜且,「不滿意?」
姜且看也沒看他一眼,面無表情,「滿意。」
聞言,周母總算是鬆了口氣,正要讓傭人擺好碗筷,讓兒子吃飯,卻不料周衍卻依舊選擇了和老爺子辭行。
這下連老爺子都忍不住了,「歉也倒了,你給我適可而止。」
周衍把老爺子帶到一邊,卻認姜且聽不到,才說,「爺爺,今天,可是我的新婚之夜,在這兒——」他停頓了一下,有幾分委屈,「算怎麼回事啊?」
因為沒有婚禮,家裡也沒怎麼裝飾,老爺子一度忘了這茬,聞言,老臉一紅,看了看姜且那個大肚子,又看了看他,「你給我消停些吧,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們小兩口回家說說體己話也是好的,在這兒人多眼雜,她放不開,不肯與我親近,您也不想讓孫子一輩子獨守空房吧,肚子裡那個馬上就落地了,離的又不遠,您一個電話,我就滾回來了。」
周衍想走,理由也是一大堆。老爺子被他哄的沒辦法,只能擺手放行。
臨走之間,又叮囑了姜且幾句,受了委屈就給他打電話,他會替她做主。
姜且直到上了車,都沒想明白周衍是怎麼勸服的老爺子,竟然三言兩語就成功讓人轉變了態度。
然後進了婚房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看到他看向自己時那個如狼似虎的眼神,頓時醍醐灌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