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但周衍沒再露過面,也沒再主動提過領證的事,似乎把姜且和她腹中的孩子已經淡忘了。
他不提,姜且自然更不會提。
巴不得他不過來,自己清清靜靜的待著。
隨著月份越來越大,孕吐逐漸消失,孩子已經開始會動,偶爾讓姜且吃不消,腰酸背痛,成宿的睡不好。
她沒有體會過母愛是什麼感覺,等到自己做了媽媽,才深刻的體會到了生命的神奇。
居然會有一個小傢伙,在她的肚子裡。
尤其每次產檢,看著B超單子上已經明顯的小手小腳,都讓她覺得不可置信。
不過是男是女姜且沒查過,只要寶寶健康,男女都好,留到最後,算是給自己一個驚喜。
她甚至做好了打算,一個人帶著孩子,過『去父留子』的生活。
但其實姜且依舊常常迷茫。
她沒有絲毫準備,直接升級做了媽媽。
同齡的同學朋友都在忙著拼事業,談戀愛,她的人生軌跡,卻又了突飛猛進的進展。
有時候深夜被孩子鬧起來,她孤零零的坐在床上,也會思考將來的人生該怎麼辦?
但肚子裡的孩子不會給她答案,她自己也想不到,所以後來,無聊的時候,姜且就窩在外公的書房,研究公司的事。
等生了孩子,她會跟姜廣濤說,去公司上班,哪怕從基層做起,也總能慢慢學著管理公司。
對於姜且的舉動,外婆看在眼裡,雖然嘴上什麼都不說,心裡卻也跟著著急。
她曾瞞著姜且,打電話給周家,詢問原由。
周老爺子說自己已經把一切都準備妥當,但周衍一直出差,絕口不提此事,他也不知道其中原委,似乎……兩個孩子鬧了什麼矛盾。
外婆有心讓他們結束冷戰,但兩人都不配合。
周衍倒是會定期打電話給她,詢問一些關於孩子的情況,也會讓人送來不計其數的名貴補品。
態度雖不算好,但也不差。
至於姜且好與不好,卻很少過問。
姜且這邊就更難勸了,每次提到周衍,她都下意識迴避,根本不接茬。
倒不是養不起她和孩子,但一個未出嫁的女孩獨自帶著孩子,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姜廣濤那邊也在虎視眈眈。
姜且外公過世之後,姜廣濤只在葬禮上出席過一次,之後連個電話都不打一通,翅膀徹底硬了。
這樣一個狼子野心的人,難保孩子出生,他不會做什麼文章。
於是外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開始裝病,張媽一個人分身乏術,無法同時照顧孕婦喝病號。
她也不管姜且願不願意,直接讓人把消息遞給了周衍,讓他想辦法把人領走。
不出三天,周衍來了。
其實決定來見姜且,周衍也權衡利弊了許久。
讓他真正下定決心,是在決定去凌市的前一晚。
當時他在外面有應酬,舒寧陪在身邊。
飯局上,她賣力的活躍氣氛,幾個老總被她的三寸不爛之舌哄的心花怒放。
項目也當場簽約,一切都順利的出奇。
事後對方不盡興,邀約一起去唱歌,周衍以醉酒為由,婉拒了,只讓余承跟著過去買單。
亂鬨鬨的包廂隨著眾人的離開,一下子沉寂下來。
這種沉寂讓人心慌,更引人深思。
身邊一直有朋友在,無聊的時候隨時都可以組局出來熱鬧,但周衍還是覺得孤單。
好像外人走不進他的心,他也無法自救。
只能任由無邊無際的寂寞,將他吞噬。
他不明白這是怎麼了,但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下意識想去看一眼日曆。
今天是第二百一十六天。
距離預產期,堪堪只剩一個月。
但他的孩子,從頭到尾都沒見過他幾面,生出來,會不會不跟他親了?
那女人會不會教唆孩子不認他,認別人做父親?
想到這些,周衍就覺得氣憤。
他沒有主動找她,她就真的能做到對他不理不睬。
這原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他還是無法做到用平常心去對待。
一個女人的心,怎麼會這麼狠?
要不是每次他都固定有跟外婆和醫生去問她們的情況,她簡直能做到讓自己在他的世界裡銷聲匿跡。
不是都說,女人對第一個和自己發生過親密關係的人,會一輩子都忘不掉嘛。
怎麼到了姜且這兒,不僅沒記住,還把他忘的一乾二淨呢?
他不好嗎?
他等了她四年,她到底有沒有心?
姜且帶來的苦悶,是喝多少酒都無法緩解的。
舒寧送人回來,看見周衍一個人獨自喝悶酒,她想攔,卻也清楚自己幾斤幾兩,於是安靜的立在一邊。
突然,男人開口,「坐下,陪我喝一杯。」
舒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受寵若驚的走過來認錯,「周總,我知道錯了,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好好反省,您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會——」
「不用說了,」周衍打斷她的喋喋不休,「我都知道。」
她不在,剩下那幾個人什麼德行和能力,他一清二楚,之所以能維持的這樣好,都在她在背後出力的功勞。
他是個賞罰分明的人,「從明天開始,回來上班吧。」
舒寧喜極而泣,「周總,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
說著自罰了一杯,一口悶了下去。
看著她笑顏如花的模樣,周衍一時不由得有些恍惚,姜且什麼時候能對他這麼熱情呢?
「周總,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他對她好,所以舒寧無法眼睜睜看著他這麼痛苦。
「如果是工作的事,明天再說。」周衍仰頭喝了杯酒,堵死了她的話。
舒寧卻咽不下這口氣,卻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惹怒他,意味深長的說,「我只希望您幸福。」
周衍皮笑肉不笑,「在你眼裡,我很可憐?」
舒寧不敢說,周衍笑了笑,回想自己這段時間的種種,可不就是可憐嗎?
千里迢迢過去,結果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說出去,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不知是否酒精的作用,他忽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衝動,憑什麼她過的那樣安逸,只讓他一個人備受煎熬?
這種痛苦,是她給予的,她應當和他一起分擔才對。
一口氣幹了瓶子裡的酒,轉天,周衍就登上了飛往凌市的第一趟航班。
——
進門時,姜且正在哄外婆喝藥,張媽就帶著人進來了。
回過頭四目相對的一瞬,她一頓,卻是一臉漠然。
這張臉縱然驚艷,這個人縱然優秀,但在姜且看來,不過是一個趁人之危的小人。
周衍也自動把她忽略的徹底,對外婆倒是很有耐心。
「聽說您病了,看過醫生了嗎?」
外婆躺在床上虛弱的沒起身,「不要緊,就是些老毛病了,這麼大老遠跑過來,你有心了。」
「應該的,您是長輩。爺爺也說,要我多照顧,這段時間……」周衍停頓了下,似乎是想解釋,但最終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保證,「以後,我會常來看您。」
姜且懶得聽他們寒暄,放下水杯,艱難的撐著身子轉身出去了。
擦肩而過的瞬間,周衍這才清楚的看到了她的肚子。
她依舊那樣消瘦,四肢都是纖細的,唯有肚子,高高凸起。
算來日子,還有一個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姜且也褪去少女的青澀,也有了幾分為人母的感覺。
不見倒好,一見了面,瞬間心又軟了。
對她的感情,連他自己都沒法控制。
但她卻是一塊石頭,怎麼捂都捂不熱。
對他這個孩子爸爸,一點都不上心。
「這孩子,跟你鬧彆扭呢,別往心裡去。」老太太見狀,趕緊給周衍找台階下,「等會你去哄哄她,懷著孩子,吃不好也睡不著,孩子調皮,把她折騰壞了。」
周衍淺笑了聲,「外婆,這段時間辛苦您照顧了,實不相瞞,這次過來,我打算接她們母子回去,順便把結婚證領了。孩子要出生了,不好這樣一直兩地分居,對她的名譽也說不過去。您要是願意,我把您也接過去。」
「你有這份心就夠了。」外婆當場婉拒,「我在這裡住慣了,哪裡也不去,只要你們一家三口過的好,我別無所求。」
「但她——」
周衍欲言又止,對於姜且,他是半點把握也沒有。
「告訴她,就說我說的,我現在身體不好,需要靜養,孩子在我這裡出生不合適,別再沾染了我的病氣。」外婆不容置喙的下了命令。
周衍放心了,「多謝您成全。」
「你會待她好嗎?」外婆卻不放心把姜且交給他,「她是我的命根子,你別以為她娘家沒人了,要是對她再掉一滴眼淚,我老婆子即便拼了這條命,也要找你討回公道。」
「我跟您保證,肯定不會欺負她。」周衍一字一頓,擲地有聲的說,「從前她是您的命,以後,她也是我的命。」
周衍承諾完,轉身去了姜且房間。
在門口猶豫了許久,他正準備敲門的時候,房門卻先一步從裡面被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