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且哄了兩人好久,才重新回到病房。
林淮剛結束一個電話,醫院那邊根本離不開人,所以姜且乾脆主動請纓。
「阿姨,這段時間我留下來照顧您吧。」
林母靠在病床上,因為保養得當,即便五十歲的人了,臉上卻半點也不見老態。
聞言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拒絕說,「你現在剛實習,不好總請假,有保姆和護工陪著就夠了。」
「是啊姜兒,」林淮握住她手,也不太贊成這個決定,「我已經找好護工了,訂婚宴的事我已經夠對不起你的了,不能再連累你了。」
「你我之間,還說什麼連不連累的。」
姜且哭笑不得,但是當著林母的面,有些話又不好說的太直白,林淮真是榆木腦袋,他是當真沒看出來,她是想趁此機會,和林母培養感情啊。
下午他去了科室忙,姜且一直陪林母說話到晚上。
對於訂婚宴的推遲,林母大約是怕姜且心懷不滿,過程中一直在解釋。
姜且起初真心沒覺得有什麼,本來訂婚宴就是林淮主張要辦的,其實推遲了,變相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但是被林母這樣上綱上線的一解釋,她反而覺得渾身長嘴都解釋不清了。
「阿姨,真沒關係,以後結婚有場婚禮就好了,訂婚其實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林母看她一臉坦蕩,笑了笑,說,「我就怕你心裡怨我,也都怪我不爭氣,在這個時候給你們添亂子。」
「受傷也不是您能決定的,不過您要是需要我照顧,就儘管開口,實習公司那邊,我可以請假的。」
林母嘆氣,「當初你林叔叔活著的時候,就勸我生個老二,長大了兄弟倆相互有個幫襯,我沒聽,現在才知道他是對的,林淮當了醫生,恐怕以後你們結婚,也不顧上你和家裡了,你……真的不介意嗎?」
「他是醫生,能救死扶傷,是好事,」姜且說,「我支持他。」
「你們呀,還是太小了,考慮不了那麼多。」林母苦口婆心,「你們現在過慣了二人世界,沒孩子,當然不覺得有什麼,等以後就知道了,你想過沒有,你大著肚子,有什麼事丈夫不再身邊,一個人,該有多鞭長莫及呀。」
姜且削著蘋果,「不是還有您嗎?」
「我?」林母一愣,嗤笑,「我一把年紀,自己都顧不過來,不給你們添亂就很不錯了。」
話說到這裡,姜且也不好再繼續裝傻充愣了,受傷的動作頓住,試探道,「所以,您還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是嗎?」
「不是阿姨不同意,而是你們不合適。」
林母也沒有藏著掖著,「你比阿淮小那麼多,根本勝任不了他妻子的角色,反倒要他分出精力來照顧你,時間長了,你們誰都會受不了的。」
姜且不苟同她的想法,「丈夫照顧妻子,不是天經地義嗎?再說,我不是無理取鬧的人,我們在一起快四年了,很少吵架。」
「但是這四年,你們見過的面,也是屈指可數吧?」林母不管姜且是什麼反應,自說自話,「林淮是個性子沉悶的人,在外面遇到什麼事,連我這個媽都不說,更何況外人。他在醫院的壓力有多大,你清楚嗎?」
林母把林淮不肯透露的煩心事,一股腦都跟姜且透露了出來。
「他現在正在關鍵時期,這家醫院雖然是林家的,但是你林叔叔離開之後,就一直由他的幾個兄弟掌管,林淮要想順利坐上院長的位置,光靠醫術,是遠遠不夠的。」
話音落下,見姜且沒吭聲,林母不由得問她,「我說的話,你應該能明白是什麼意思吧?」
「您是看不上我的家世,覺得我幫助不了他。」
姜且微微一笑,徹底放下了手上那個沒削完皮的蘋果。
林母把這個東西看在眼裡,內心卻沒有半點愧疚。
她繼續面不改色的說,「阿姨是真心喜歡你的,如果你願意,阿姨願意收你為乾女兒,等你出嫁,阿姨保證,一定給你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姜且好整以暇看著病床上這個跟她談判的病人,「您是不是覺得,我和林淮在一起,是貪圖林家的錢?」
林母眼神閃爍了下,「我並不是意思,但我和你林叔叔就這麼一個兒子,我必須要對你林叔叔負責,給他娶一位門當戶對的兒媳回來,不然我根本沒臉去見他。」
姜且出奇的冷靜,「那林淮是什麼意思?」
林母眼圈發紅,「他是個孝順孩子,怎麼忍心辜負他父親的臨終所託,只不過畢竟比把青春都給了他,他也不忍心傷害你呀。」
姜且輕笑,「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他要是兩頭都想要,恐怕最後要落得一個人財兩空的下場。」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林母把不悅都表現在臉上了。
姜且淡淡說,「您可能是誤會了,當初是他主動追求我,並非我死皮賴臉纏著他,他要是想分開,就親自跟我說,我不會糾纏。姜家雖然不富裕,卻也用不著我賣身換錢。所以,您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好好養病吧。」
話音落下,姜且頭也不回就走了。
不過二十二歲的年紀,聽到林母這番掏心窩子話,還是覺得好委屈,因此走出醫院,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不巧,這一幕,被剛剛趕來探病的周衍瞧了個正著。
他們兩年一面沒見,對於彼此都音信全無,她自然是不記得自己這個陌生人的。
但周衍卻無法無視她的眼淚。
這是林母又給她委屈受了?
周衍在外面抽了支煙,才給林淮撥過去一通電話。
沒過多久,林淮就換好衣服出來了。
「我媽睡下了,姜兒不在,咱們去吃一口東西,然後我再帶你去病房。」
周衍單臂撐著腦袋,慢條斯理說,「我還以為你沒心情吃飯了呢。」
「怎麼了?」林淮有些發懵。
周衍沒隱瞞,把姜且哭著出來的事告訴他了。
林淮壓根不知情,聞言錯愕了片刻,趕緊聯繫姜且。
但是姜且卻沒接他的電話。
林淮捏著手機,不由得嘆氣,「看來婚宴這件事,對於她來說,還是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周衍挑眉,「你是這樣以為的?」
「不然呢?」林淮不明就裡。
這畢竟是他的家事,周衍也不好摻和什麼,只說,「你要是成心結婚,就該拿出你的態度。」
林淮笑了,「你光棍一根,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了?」
「別瞧不起人,咱們誰先結婚,還不一定呢。」
無心的一句玩笑話,誰都沒想到會在日後成為現實。
不過當時周衍是真的沒想到會跟姜且有以後,他以為,他們之間會像兩條平行線,此後再無交集。
卻不料,轉機就出現在她二十二歲生日當天。
那天,林淮在醫院忙著一台大手術。
把姜且生日這件事,一度忘到了腦後。
姜且在定好的餐廳一直等到晚上十點,也不見他人,各種情緒驅使下,向來滴酒不沾的姜且,喝醉了。
周衍也是應酬到一半,出來透氣的時候意外撞上她的。
看見姜且孤零零守著那個蛋糕的時候,周衍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人捅了一刀,疼的他快要喘不上來氣。
她那麼滿心歡喜的等待著心上人過來慶生,但是林淮,卻又一次辜負了她。
就算是工作忙,打個招呼的時間總是有的。
何必要把她晾在這兒呢。
他緊了下後槽牙,在經過長達五分鐘的心理鬥爭後,終究還是沒忍住,再一次認命的朝她走了過去。
關上門,走廊外的嘈雜頓時被隔絕了。
他盯著趴在桌上臉色緋紅的她,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姜且卻像是感應到了有人進來,忽然抬起頭,朝他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周衍喉結滾了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很久沒有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她成熟了不少,褪去了大學生的青澀,又因為精心打扮過,簡直美的不可方物。
讓他好半晌都沒能挪開視線。
但她卻在迷迷糊糊間,認錯了人。
起身,她朝他歪歪扭扭的走過來,「你這個王八蛋,你娶工作做老婆得了。」
她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話音落下,周衍的皮鞋上直接多了一個鞋印。
周衍氣笑了,原本還挺可憐她一個人被放鴿子。
但還不等他說話,姜且卻不按常理出牌,毫無徵兆的撲到他懷裡,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腰。
不是沒和女人接觸過,但姜且帶來的感覺是不同尋常的。
周衍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整個人一動都不敢動。
尤其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體香,壓抑了兩年的情感,在這一刻,如雨後春筍一般,肆意瘋長起來。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挺賤的,不過是被當成替身,居然也會感覺到喜悅。
更可悲的是,他一點都不捨得推開她。
「你知道我是誰嗎?」
安靜的只剩呼吸的包廂里,聽見他這樣問。
回應他的,是女人勻稱的呼吸,姜且竟然就這樣靠在他胸膛上睡著了。
過了幾秒,是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聽見周衍妥協般的說了句,「小丫頭,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