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的舉動把姜且嚇了一大跳。
她想過周母會對自己和孩子心存愧疚，卻沒想到她會給自己下跪。
換做從前，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你這是要讓別人覺得，我欺負了你？」
愣了片刻，姜且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周母不讓任何人攙扶，一意孤行跪在姜且面前。
「我為我從前做過的事跟你道歉，都是我的錯，跟我兒子沒有關係，他不知道我會對老太太下手，事後要他隱瞞，也是因為周家的施壓。我千不該萬不該，動了打你財產的蠢念頭，你可以恨我，但周衍對你是真心的，你別不要他……所有的一切，我都願意承擔。」
姜且眼眶泛紅，「你說的倒是輕巧，我外婆過世了，你再怎麼承擔，她也不會起死回生了。」
周母一噎，滿臉淚痕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從前我不該那麼對你，但我也是沒辦法。老爺子說，周家一脈單傳，要我務必讓你生出個男孩，我不敢不聽啊。」
「你這是想給自己拉個墊背的？」姜且好整以暇，「要我從順轉剖，差點死在產床上，也是老爺子的主意？」
「剖腹三年之內，不能再生，老爺子不會給我那麼長時間，要是你沒有兒子，他不會容你在周家的，周衍又不肯與你分開，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
提起老爺子，周母滿臉的惶恐，仿佛他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姜且越聽越不對勁，「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事情到了這步，似乎是也不好再隱瞞，周母語出驚人說，「老爺子其實不是老周的親生父親，而是老周的表叔，許多事情根本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簡單，要是沒有他的授意，我怎麼敢把周家鬧的雞犬不寧！」
表叔？
姜且震驚的皺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爺子沒有生育能力，恰好老周的親生父親和媳婦是未婚先孕，孩子沒人撫養，就過繼給了老爺子。」
周母淚眼婆娑道出了真相，姜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事周衍知情嗎？」
周母搖頭，「老爺子和老周都明令禁止，不許我講。但若因此，讓你們夫妻離心，我不論付出什麼代價，也必須要讓你知道真相。我的確有許多糊塗的時候，卻也是老爺子在暗中給了我很多壓力。」
姜且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一家子都是戲精，把她騙的團團轉。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周衍和你在一起，我很安心，像我這樣罪大惡極的人，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諒，但你能不能別拋棄阿衍，他看似風光無限，實則背地裡很不容易。
老爺子惱他去姜氏幫你，暗地裡又在施壓，他不肯妥協，現在又和博宇較勁，我真怕老爺子哪天耐心耗盡，不顧念情分。
他是把老周和周衍當成親人，但這份親情和周氏相比，分量就不值一提了。更何況，現在他手裡還握著柳怡生下的重孫。阿衍一旦不服管教，依我對他的了解，很有可能除之而後快。
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你再不要他，那對他來說，簡直是毀滅性的打擊。」
周母憂心忡忡，一股腦，把到了嘴邊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
婚房外不遠處的路口，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那裡。
後排的男人鎮定自若處理著文件，反倒是副駕的余承，有些坐立難安。
「周總，這都一個多小時了，要不咱們進去看看？」
他生怕兩個人一言不合，鬧出什麼事。
卻見周衍處變不驚，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吝嗇給他。
「待不住就下去抽根煙。」
余承沒想到他會如此淡定，又沒外人在，忍不住八卦。
「看您的樣子，是有把握會讓姜小姐跟您復婚了？」
這個話題，周衍倒是還能跟他聊兩句。
他合上電腦，不咸不淡的瞥他一眼，說，「從前她都沒機會嫁別人，更何況現在有了孩子。」
余承嘴角兜不住笑紋，「姜小姐脾氣倔強，周總等了這麼久，終於算是苦盡甘來了。」
「少油嘴滑舌。」周衍不吃這一套，「讓你辦的事，辦的怎麼樣了？」
「都準備的差不多了，不過婚紗和戒指，還得您選個時間，和姜小姐親自去挑。」
話音落下，就見姜且牽著小傢伙走了出來。
余承忙解開安全帶，下車迎了過去。
一直被領到周衍跟前，姜且終於沒忍住嗤笑出聲。
「周總這是不放心誰呢？」
周衍立馬接下了車，「姜小姐這次可是錯怪我了，我是來接你們去吃飯的。」
他說著抱起小傢伙，見女兒手腕上套著周母之前準備的手鐲，眼神中的意外雖然稍縱即逝，卻還是清晰的被姜且捕捉到了。
讀懂他眼神中的含義，她直接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我還不至於攔著，不讓她們接觸。」
出來時護工已經攙扶周母回房間休息了。
她眼眶泛紅，明顯是哭過，也不知道兩人談了什麼。
男人一手抱著孩子，一手伸過來幫她拂開額頭的碎發，語調中帶著幾分緊張，「受欺負了？」
「是啊，你幫我討公道嗎？」
姜且順勢反問，神情喜怒不變。
男人不假思索，「回去我幫你算帳。」
姜且笑了，「不問問原因？」
「姜小姐溫柔善良，肯定不會有錯。」
對視三秒，姜且卻仍舊沒提關於周母的隻言片語，拂開他的手，說，「去餐廳吧，正好我有話跟你說。」
她鮮少這麼鄭重其事，周衍心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但也不好馬上追問。
尤其在她剛見過周母的情況下。
稍有不慎，就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在袒護周母。
一家三口來到指定餐廳，小傢伙起的早，還不等點菜，就哈欠連天的鬧覺。
姜且哄著她，內心卻在周衍看不到的地方糾結成一團。
馬上就過年了，街上已經開始有了年味。
倘若沒有小傢伙在身邊，姜且簡直不敢想像自己一個人要怎麼挨過除夕。
別人闔家團圓，自己卻形單影隻，怎麼都說不過去。
猶豫片刻，她終究還是做了讓步。
就聽姜且一字一頓，「讓她留下過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