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深淵般的絕望
「哦？這是準備要決一死戰了麼，我還以為你們會接著這樣試圖消耗我呢。」
出現在戰場邊緣、向自己靠近的術師影影綽綽，完全超過了之前任何一場廝殺，而其中為首當先現身的也有一個神源一很熟悉的人，那就是之前被他放走作為『最終宣言』的安倍晴明。
與他一起作為先鋒的人神源一都很陌生，但是以他們此刻毫不掩飾的咒力氣息來看，這些人絕對是術師當中頂級的存在，是如今這個時代咒術界中最頂尖的那一部分。
接著念頭一動的神源一便弄清楚了這場已經快要歷經一次日起日落的戰爭，那些死在他手中的術師大概有多少人。
答案已經接近了一千之數，至於那些價值不大的式神更是數不勝數，不過對付後者神源一不需要在乎利用最大化，直接秒殺即可。
一千個人是怎樣的一個概念？
這要取決於你用什麼角度、身份、處境去看待它，在現代一個普通人的眼裡，學生時期他們一個班級也才數十人不到，一個年級才數百人。
放在古代一千人要是士兵的話已經是一股不容小覷的戰力了，可視角若再放寬些，在現代一個繁華的城市人口動輒以百萬、千萬來計算。
這點人數又宛如滄海一粟、不值一提，而在古代這一千人於真正的戰爭中也並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數字。
可一千條人命真的少嗎？不、他們的血已經足夠染紅腳下的土地，他們的死亡也足夠讓身處其中的人明白什麼才叫做修羅煉獄！
而當這一千人的身份都是咒術師且最低也是鬼級時，情況又不一樣了，此刻這一千人的損失在咒術界中就是難以彌補的崩壞。
現代的術師有多少呢？以東京咒術高專為例，擔任教師的術師數到兩位數都不必，學生也多不到哪裡去，並且大部分時候他們都是在外出執行各種詛咒任務，學校里一下就顯得更空曠了。
那麼咒術家族呢？譬如御三家中的禪院家，這種頂級咒術家族所擁有的術師數量是要比學校多的，但多也就多那麼一些，他們的精英部隊才數十人，加上零零散散的各有作用的其他術師，能有百餘來人就不錯了。
而且要知道在現代的咒術界，二級術師也就是鬼級便已是祓除詛咒的中堅力量，一級術師們都是有數的存在，屬於只要見一面你就能從腦海中的資料上認出對方。
如今這種層次的術師、甚至包含了不少禍級乃至災級的術師，他們此刻卻全都死在了這片戰場上，不論實力高低、你我貴賤，這一刻他們是平等的。
……
晴明在加入戰場後，他們並未第一時間動手，而神源一也保持了這詭異的平和，他想聽聽對方會說些什麼。
如果沒猜錯的話，事情好像出現了一點點有趣但還在預料之中的變化。
「我們本來以為這場戰爭還有著勝利的希望……至少不會是這樣輸的一敗塗地……」
安倍晴明慘然的笑著，他不是沒有想過一個能被當做『在世神明』來供奉的術師將會有多強，可直到今日、那麼多的術師一個個死在對方刀下。
無論什麼術式、什麼組合，在其操縱著時間的偉力下，全都煙消雲散、全都是他們的一廂情願。
「我們錯了……藤原家的記錄也錯了，那些過往的記載只是冰山一角，原來、咒術竟然可以做到這一地步……」
晴明那張出了名俊美的面容上出現了一縷詭異的裂紋，可他彷佛沒有察覺到一般，只是出神的接著說道。
「可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你定下這場決戰也是為了不將傷亡、毀滅擴散到更大吧，被供奉為神明的你、仍然存留著那最後的人心。」
「可如今咒術界的高、中層全都死絕，如果之後詛咒泛濫毀掉一切該怎麼辦？這也在你的計算之中嗎？」
神源一奇怪的看了這傢伙一眼，對於對方能明白這場決戰背後的另一重意思他並不意外，此刻他只是對晴明口中的話語之下隱含著的對『天下』，或者說那些只能掙扎存活的普通人似乎有著不同於一般術師的看法。
事實上、當神源一通過安倍晴明釋放出要來一場決定咒術界存亡的咒術戰爭，而不是他親自動手一家家找上門在他們反應過來前先覆滅一部分咒術力量。
那些人就已經知道了這背後未曾明說的意思：那就是一切都將在這場不對等的戰爭中結束，神源一不會、也沒有那個閒心再去試圖毀滅普通人的政權和世界。
他的目標只有咒術師們，即便是輸、對他們來說也是用中、高層的咒術力量去換取其他普通人的存活。
貴族公卿們雖然都知道咒術的存在，他們的麾下、家族也都有著術師的存在，但以數量來看的話，這個社會終究是普通人占據的比例更多。
那麼在這個冰冷無情的天平之上，兩側砝碼的輕重就很明顯了，如果是平常將那些普通人的生命與自己相比，咒術師們絕對不會有所猶豫。
而換成家人的話、他們會痛苦難以抉擇，但除開一些特殊例子的話，最終他們的選擇無論是試圖救出家人或者痛苦放棄，結果仍然不會差太多。
但是……現在兩邊擺放的都是死亡，是一視同仁的死亡，要麼他們赴死、去掙扎最後一次說不定還有渺茫的希望，要麼就是連同自己的家族血脈一同被碾死。
當死亡無可避免，恐懼、絕望、瘋狂之後，現實就迫使他們不得不選擇了最優的選擇，同時也讓他們孤注一擲的將一切放在這場與『神明』的決戰中。
道理很簡單，如果能贏那自然是好的，如果註定輸、那無論是答不答應這場決戰，他們的結局都是死亡，可答應的話至少他們的家族失去大部分咒術力量後還不至於那麼簡單的分崩離析。
那麼選擇自然就很明朗了，那就是沒得選。
「不、我們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神源一垂目看向了手中橫著的天羽羽斬劍身上倒映的自己，這一刻裡面的那個自己恍惚間有些陌生，但那雙眼眸中所燃起的一切正是他發自內心、最真切的『執』。
隨後他又抬起頭來，目光恢復了平靜：「生死很重要，但對你我的意義並不相同，伱看……」
神源一抬起手一指，地上無數屍骸中最靠近晴明的一具，此刻突然生出了異變，他原本因為不斷發生的戰鬥而被波及到的殘骸，此時竟然瞬間恢復到了幾近完好的地步。
晴明甚至能察覺到那具屍骸身上不可能存在的餘溫還有其殘留的活性，感知和現實告訴他這具屍體才死去極短的時間，甚至有可能就是剛剛被殺。
可理智告訴他不是這樣，這個人絕對已經死去很久了，因為這一切變化就是在他的眼皮底下發生的！
而晴明也知道這背後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乾澀的開不了口說出那個答案，但隨後接著說道的神源一卻替他開了口。
「如果我再將時間往回撥動一點，他的死亡就會被覆蓋、不復存在，如果我將這一切全都回溯到更遠的過去，譬如……昨日……」
神源一看著對面所有人一副驚駭欲絕的眼神，他說出了徹底碾碎這些人一部分認知的話語。
「生命值得尊重嗎？當然！我所做的一切不可否認根本上是為了我個人的私心，可你們知道嗎……我發現一個有趣的事實，你們的死亡竟然會帶來另類的平和。」
當那個關於詛咒、咒術師兩側平衡以及整體所謂咒術時代興衰演變的猜測被神源一娓娓道來後，不只是晴明、那些聽到這個猜想的術師們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震驚，而最簡單的外在表現方式就是掩蓋式的憤怒。
「不可能！你是說咒術師的增多、變強，會導致詛咒的同步上升？所以你要殺死絕大部分咒術師來削弱詛咒？不……你簡直就是瘋子……」
這是絕大部分術師們普遍的感受，他們現在感覺自己像是在面對一個強大無比的瘋子，按照對方的意思他們的死亡對無數普通人來說還是一件好事？
「不、有一點還是要糾正的，那就是這種對應、糾纏的平衡是動態且宏觀的，那麼再回答你另一個問題，你們如果不死，那些被結界削弱的詛咒就會像兩個相通的池子其中失去『水分』的那一方，另一邊充盈的『水量』如果不削減終究會流過去重現洶湧的平衡。」
「只有在詛咒已經被結界削弱，然後解決咒術師過強一方的問題，將這沉澱已久的『詛咒』消耗一空，重新進入到積蓄力量、退潮的狀態，咒術與詛咒的時代才會消失，黎明才會到來。」
「不過這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罷了，咒術的浪潮終究會再次掀起，如此往復……」
「啪啪啪~」
一陣掌聲分開了外圍的術師，三道身影穿過其中走近了這裡，為首那個四臂四目鬼神一般的存在，此刻在這屍山血海中竟然意外的和諧，並且看其神情似乎也很享受這樣的環境。
宿儺。
那張詭異猙獰的面容突然咧嘴一笑：「這就是『神明』的思維嗎？嘖嘖……真是另一個極端啊，不過有一點我們是相同的。」
「那就是絲毫不作虛偽的『自私』，不用和這些自詡為人的傢伙解釋什麼，用力量支配一切、主宰他們，只不過死了這點螻蟻罷了，可笑他們之間發生過的戰爭彼此屠戮的數量是這不知多少倍……」
宿儺不同於他身邊里梅與萬那嚴肅到緊張的表情，此刻他竟意外的顯得興奮，那四隻手臂盡數伸展了開來像是要擁抱這一切。
「想殺就殺、想吃就吃……如果一定要有殺戮與毀滅，那也只能被握於立在頂端的我們手中！」
宿儺四隻手其中之二出現了兩件充滿佛教風格的咒具，他腹部之上驟然裂開出現了一張血盆大口，猩紅的火焰自其腳下燃起，仿佛一朵紅蓮托起了他。
「而現在、我只想面見所謂『神明』的力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