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生與死
光影般透明的龍蛇極盡伸展著它們的身軀，很難想像這樣充斥在天地間極具存在感的龐然大物，會是從空中八岐大蛇身後那個不到一人高的光輪中所湧出。
這些蜿蜒之物遊動間仿佛繪卷上的神聖存在，但落在神源一和乙骨憂太的眼中卻讓兩如臨大敵，隨後只是一個瞬間他們就離開了原地。
而天上的龍蛇看似遊動的很慢，但實則它們的速度堪稱恐怖，只在視線中一晃，便已落到了地上。
霎那間便是摧山坼地，先前只是崩裂、被砸出坑洞的地面，在這數道龍蛇之影落下後，堅實的土層隨即如海浪般翻湧而起。
沖天而起的土浪就像一座座搖搖欲墜的高樓，頃刻間交錯著坍塌而落，轉瞬間本就滿目瘡痍的戰場就進一步的面目全非了。
「純粹的咒力……而且似乎和普通的咒力不同，這種威勢的話幾乎可以將它視作一種術式來看了。」
躲開這一波大範圍、無差別的毀滅攻擊後，兩人站在被「耕」過一遍的地面邊緣，而在空中游舞的龍蛇復又回到了八岐大蛇身邊。
神源一注視著空中神靈般的人影，隨後出聲招呼著身旁的乙骨：「先試探一下它現在的情況吧，萬分小心……」
隨後他便再次使用了術式，對面的八岐大蛇被動的也進入了時無狀態，從這一點來說沒有智慧的他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恐怖。
後一步無預兆的開啟術式還能和神源一完成同步，這種就不是直覺什麼能解釋得了。
乙骨憂太很快也進入到了時無狀態，隨後對面空中的八岐大蛇就動了，兩人眼前一花，就有一個模糊的身影突進到了他們身前。
其手中握著的光束也在刺擊中脫離了裹住它的光芒，露出了其中的真容，那是一柄直刃的劍，略長的劍身十分瑰麗。
乍一看去它並不像是鋼鐵一類的材質製成，而像是……一團淡淡的霧氣混雜著金色的光芒凝聚而成，這絕對不可能是由人類的工藝製作而出，即便作為咒具，這種形態也是極其罕見的。
這個時候神源一當然也猜到這柄輕鬆將他的咒刀斬斷的罪魁禍首到底是何物了，而它能出現在八岐大蛇手中，八成便是那柄總部失竊的咒物——天之叢雲。
只是它的記錄神源一也看過，原本的模樣只是一柄平平無奇的鐵劍，除了堅固異常並沒有人能試探出它的神異，和如今這幅模樣可謂是天淵之別。
而當它刺到神源一跟前時，已經領教過它厲害後者自然也不會再去撼其鋒芒，在向後閃避的同時，一發滿蓄的時之矢也破空而去。
就在另一側的乙骨憂太和里香合力將咒力壓縮外放來攻擊八岐大蛇時，他手中的天之叢雲也斬中了飛去的時之矢。
咒力凝聚而成的箭矢在這瑰麗的刀刃下，毫無阻礙的被從中斬開，隨後才在空中緩緩消散，爆開的餘波落在八岐大蛇那具完美的身軀上時，卻連他的身軀表面都未破開。
和落下的刀刃拉開距離的神源一正構想著之後的攻勢，卻突然察覺到自己正面的身軀傳來了痛覺，一閃而逝的巨大斬痕落在他眼中已經打斷了他的思維。
「隔空的斬擊……不是我們的術式，那麼就是這柄劍的效用了！」
迅速得出一個模糊猜測的神源一接著後撤的身形一停，踩著地面驟然間發力，隨後如離弦之箭般沖向了被乙骨的攻擊淹沒的八岐大蛇。
這股衝擊讓其失去了些平衡，而神源一也是抓住了這次機會，手中童子切與鬼切先後而至落在了八岐大蛇的頸間。
但讓神源一瞳孔驟縮的一幕隨後出現，只見他全力斬下的刀刃死死停留在了八岐大蛇身體的表面，刀刃下只有一縷鮮血緩緩淌落。
接著八岐大蛇探手抓住了刀刃，在牙酸的擠壓聲中，一股巨力將神源一拖拽了過去，而即便是在這種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神源一還是及時做出了反應。
鬆開刀柄，握拳朝著八岐大蛇面龐轟去的神源一在這一刻也是專注無比，咒力的奔涌甚至已經在他體外顯現出來。
隨後黑色的光芒再次閃耀，被裹在其中的拳頭落到八岐大蛇臉上時，這一記鈍擊帶來的衝擊還是足夠的，後者仰起的身體再次飛灑出鮮血便是證明。
和先前的血一樣，從八岐大蛇身上飛濺而出的血液也是泛著光華的紫色，落在空中倒更像是一片液態的寶石。
但……也只是如此了，很快以一個詭異的角度重新擺正姿態的八岐大蛇，其手中的天之叢雲直直的揮斬過來。
這道斬擊沒有任何技巧和變化，只是單純的以一個弧度斬落，而它唯一的特點便是快！
同處於時無狀態、而且並未展現出超出神源一在術式上能力的八岐大蛇，他原本的速度只要比神源一快上那麼一點，如今在同樣水準的術式加持下，帶來的差距也是極其恐怖的。
早有準備的神源一也只來得及側身躲開一些，避免了被完全腰斬的下場，他甚至能感受到一道鋒芒從自己的血肉、內臟中掠過。
空中還未翻身半周的神源一，腹部那處恐怖的傷勢已然消失，而重新拿回咒刀的他第一時間便是再次拉開距離，這八岐大蛇身體的強度也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即便是得到真希『天與咒縛』也不至於如此恐怖啊？他的斬擊甚至連對方的血肉都沒有斬開太多，黑閃也是沒有太大的建樹。
神源一對此一時也是頭疼無比，而八岐大蛇在神源一身上留下一道恐怖斬痕又被後者拉開距離後，並未追擊的他選擇了反身面對已經攻擊過來的里香。
天之叢雲再次斬落，隨後凝聚出恐怖咒力的里香，毫無意外的在劍光下被摧枯拉朽的斬開身軀。
但這道劍光的目標並不是里香，而是她身後不遠處的乙骨憂太，得到神源一提醒、知道其斬擊能夠隔空攻擊的乙骨，自然也不會輕視這看似無用的攻擊。
接著迅速躲開的乙骨憂太卻發現自己身上依舊出現了恐怖的傷痕，而這幾乎將他一分為二的傷勢，又在神源一的逆轉下和里香一同被恢復。
乙骨不由得咬緊了牙，他的模仿限制了同時只能模仿一種術式，而眼下對『時之輪』的模仿又是必要的，否則他連加入戰鬥的資格都不會有。
但這也意味著他並不能用其它術式來增強自己的攻擊力，放在以往祓除那些咒靈的時候，以他的咒力輸出自然是足夠的，即便不能次次碾壓對手，但是也足夠對敵人造成致命的傷害。
眼下卻不夠了……八岐大蛇如今的身軀看似是個人形，但已經完全脫離了他們認知中的維度，即便是曾經在總部記錄中的身體硬度最高的咒靈，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攻擊下僅是流了點血！
更不用說他手中那把傳說中的神代靈劍——天之叢雲，無論是物質還是咒力都能一應斬開的恐怖利刃，相比之下他的攻擊就更疲軟了。
「源一，我要試一下……模仿他的術式！」
神源一正準備說些什麼，但他還是停住了，據他的推測，八岐大蛇的能力恐怕並不是單純的術式，乙骨的模仿……
但是乙骨憂太已經開始行動了，在之前的戰鬥中，里香自然有大把的機會吞下八岐大蛇的血肉，眼下發動模仿術式也只是水到渠成。
而這個時候也正好雙方的『時之輪』也抵達了極限，迎來了短暫的恢復時間。
成功模仿了八岐大蛇術式的乙骨隨後沖向了對方，接著一個照面後在自身的故意下被斬殺的乙骨，再次被神源一的術式逆轉了回來。
隨後乙骨憂太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失敗了……」
神源一倒是沒太大的意外，這樣的話就意味著八岐大蛇並不是單純的死亡就會獲得殺死他之人的能力然後復活，問題恐怕出在那個詭異的復活能力上面……
而那個也不是術式，否則乙骨不會模仿不了一點，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就像……五條老師的無下限……
還沒等兩人細想，八岐大蛇那裡又出現了異狀，只見他手中的天之叢雲再次放出了無量光，而他身後那圈光輪之中再次鑽出了那八道龍蛇之影。
被這光淹沒的兩人同時感受到了極致的危險預兆，那是能危急到他們生命的預警！
時間停止！
在這一瞬將術式的順轉與反轉碰撞完成，隨後他帶著乙骨憂太便向後撤離。
卻沒想到八岐大蛇的這次攻擊範圍有些大的離譜，雖然未能對處於時間都被停止的這片區域中的神源一造成傷害，但也讓他見到了極其壯觀的一幕。
只見千絲萬縷的光芒盡數被停留在以神源一為中心的這片區域中，而隨著他的撤離，脫離其中的光芒便產生了恐怖的炸裂。
而從中爆發出來的、依舊是光……
說起來有些難以理解，但是那些充斥於空中的無量光華，它們在破碎之後從中迸發的的確是更加耀眼和更龐然的光芒。
但很快這些光芒便被一些真正意義上的黑色給不規則的分割開來，那些漆黑的裂縫太過細微，要不是那極其顯然的對比色恐怕還不好發現它們。
隨著神源一的撤離，那些黑色裂縫伴隨著綻放開來的光華也追隨著他的腳步蔓延過來，直到到達某個極限，而神源一這才解除了時間停止。
光芒散去、空中黑色的不規則裂縫也悄然消失不見，而映入神源一眼帘的便是一副大破滅的景象，以八岐大蛇為中心的數百米圓形範圍內，所有的一切都毀滅了……
地上已經見不到半個比米粒大的物什，而泥土全都變成了近似沙塵的存在，至於什麼樹木、石塊等等之物，此時殘留的只有被風一吹就散的齏粉。
「這……」
身旁乙骨憂太的話語未落，連與他的聯繫中斷而消失的里香都還未被他召喚出來時，疼痛的感覺就從神源一身上各處傳來，思緒仿佛都在這一刻將要陷入寂滅。
「不……」
只是一個念頭就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時之輪的連續使用產生的間隔實際上是術式對身體造成的負擔，而八岐大蛇的身軀恐怕已經超過了某種限度，他正在適應並超越這種負荷！
「但偏偏是這個時候……」
在術式的順轉與反轉碰撞後，神源一的術式是處於一個紊亂的地步，雖然時間很短，但是在這短暫的時刻中，術式的使用是極為困難、甚至無法正常使用的。
神源一的思維在這一刻超越了時間的流逝，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四分五裂，意識的活動也在逐漸接近虛無。
從來沒有一刻像此時一般，他第一次接觸了永恆的死亡，不再是靠術式將時間逆轉回來的體驗，如果在意識都走向滅亡的這段時間內，他還不能用術式逆轉回來的話，那麼一切都將成為定局……
「術師沒有毫無悔意的死亡。」
夜蛾校長的話語在眼下是如此的貼切，在這一刻，神源一也不可避免的從心底湧出了各種負面情緒，而靜靜品味著它們的神源一似乎慢慢地理解了什麼……
在咀嚼完這些情緒後，神源一將它們全都拋棄掉，隨後將目光放在了自己生得術式上。
他「看見」了自己的術式，這種感覺十分奇異，沒有形狀或者其它什麼具體的存在，但是神源一就是「看見」了。
而在神源一的「眼中」，術式又隨後在他的感官中產生了具象，那是一個模糊的圓形物體，先是浮現出了幾根尖銳、長短不一的條狀物。
「時鐘……」
這個形狀他認得，隨後時鐘再次變化，但是始終保持著圓形的外表，最終只剩下一個單純圓形、模糊的未知物什。
「掌握它……」
心中不知為何冒出了這個念頭，神源一下意識的伸出了「手」，在觸碰的一剎那，這個圓驟然間便展開了無限的放大。
隨後神源一感覺自己似乎站在了一條河流之上，時而順流直下、時而逆流而上，又時而好似站在岸邊靜看一切。
而最終……他將要抵達這終點……
但在即將觸碰到寂滅時，神源一的意識在這一刻泛起了最後的漣漪，他隨後也從這奇妙的『旅程』中驚醒了過來，和這永恆的寂靜擦肩而過。
神源一睜開了眼，眼前是天之叢雲瑰麗的光芒，以及八岐大蛇神靈般的身影。
「時之輪·逆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