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收尾

  當王明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2個小時。他是中午11點回來的,現在的時間正好下午1點。

  王明按揉自己的太陽穴好讓自己清醒一些。昏迷前的痛苦已經已經全然退去,要不是因為王明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體的變化以及腦中那些玄奧的知識,他真的會以為自己只是單純的因為悲傷過度而暈倒。

  「這已凝成實質的痛苦與悲傷,是「災厄」的絕望侍從嗎?」

  一個少年的聲音自王明身後響起。那聲音不似其他少年的聲音般開朗而富有朝氣,反而意外的沉穩與滄桑。

  王明轉身看去,一位比他略矮一個頭的少年正站在房間的門口。來者身著一襲白衣,戴一副框眼鏡,鏡片後面是一雙金色的眼眸,白胖乾淨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裡?」

  王明警惕地看著少年,來人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可卻給他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自我介紹下,我叫陳淵。我是被一個強烈而悲痛的『祈願』呼喚於此地。」

  陳淵感受到了自己給王明帶去的壓力,稍微放柔了些語氣試圖讓對方放鬆些,可說出的話語卻是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感情。

  「祈願嗎?」

  王明下意識地覺得陳淵這番話荒謬而可笑,可王明隨即又想到了他自己,想到了他腦中那些知識,想到了他那失去孩子的絕望。

  「這裡並不是很適合談話,換個地方吧。」陳淵低聲喃喃著。

  王明看見陳淵打了個響指,然後便眼前一花。待王明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站在一家陌生的店內。

  這是家裝飾古樸的書店,一本本裝訂精美的書籍被排在一排排雕欄的書架上。店的窗邊擺著一張張木製的桌椅。這種桌椅是那種長桌長椅,可以讓兩人並排坐下。

  王明看見一位男子坐在窗邊的一張木椅上。那人生得高大,五官卻意外的柔和,給人一種沉穩可靠的感覺。

  陳淵領著王明來到一張桌椅上坐下,那裡已經擺好兩杯紅茶,茶水之上還飄著淡淡的白色水汽。

  「請坐吧。你所渴求的事情我會一一告訴你的。」

  陳淵喝了口杯中的紅茶。他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

  王明沒有回答,他坐在陳淵的對面,對現在的一切感到困惑與新奇。而且,他所渴求的事情……

  王明想到了他的孩子,剛才被稍微壓抑下去的悲傷又升了起來。這個人真的會告訴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嗎?王明懷疑著,同時又隱隱有些期待。

  陳淵先是向王明講述了有關古魔術順的事情,讓王明更好地了解他目前的狀況。

  「「災厄」權柄的5級是「受難者」。所以,那些災禍真的是我帶來的。」

  王明明白從小至今那如影隨形的災禍與厄運的真相,心裡又不可避免地指責起自己。

  「招災是這個權柄魔術師的通性,而且你也不是自願走上的這條路,所以你也沒必要過多地怪罪自己。」

  陳淵看出了王明內心的想法,他想要說些什麼來安慰一下對方,可說出的話依舊沒什麼情感溫度,並沒有什麼效果。

  「在我告訴你孩子的所在地之前,先抽張牌吧。」

  陳淵伸手往旁邊的空中一抓,一副塔羅牌出現在了他手中。陳淵將這副塔羅牌放在王明面前的桌面上,示意對方抽一張。

  王明在經歷了一系列事情之後,對於面前的一幕已沒有太多的驚訝了。雖然王明對於陳淵並沒有多少信任,可為了知道孩子的下落,他還是從牌堆中抽了一張牌出來。

  王明將手中的牌翻開,牌面上是一座被雷電擊毀的高塔,兩個人從塔上摔落。

  「高塔嗎?」

  陳淵嘆了口氣,對於這個結果似乎並沒有過多意外。

  「你的兩個孩子被送到了一個邪教組織手中。這群信仰邪神的瘋子打算舉行一場祭式,將連著你孩子在內的一群孩童在今晚作為祭品。」

  陳淵履行約定,告訴王明他想知道的事情,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值得喜悅的消息。

  王明的面色有些凝重,他並不是太懷疑陳淵提供的信息,因為王明清楚以他的能力確實可能招來這樣的災難。

  「我需要支付什麼樣的報酬?」

  王明雖然現在心裡十分忐忑,可還是向陳淵詢問了這個問題。他心裡十分明白,對方幫助他不可能是出於什麼善心。想要獲得什麼事物一定要付出與之對等的代價,這點他王明作為商人再清楚不過,只是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能力支付這個「報酬」。

  「你無需擔心此事,報酬已經有人替你付過了。」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陳淵的語氣竟是意外的產生了絲波瀾,不過這並不是王明所關心的。

  「已經有人替我付過了?那人是誰?」

  王明在自己所認識的人中搜索,想看看能不能找出這個人,不過很遺憾他失敗了。

  已經有人替他支付過報酬 這件事並未讓王明感到放鬆或是安心,相反,這給他帶來了更大的不安。畢竟,未知的才是最令人恐懼的,免費的才是最為昂貴的。

  「從這扇門出去,再往前走大約幾百米.你就可以到達那群邪教徒所在的地方。另外,絕望侍從可以通過血脈感應至親的狀況,包括心情與有無受傷。」

  陳淵指向了書店門口那扇精緻的木門,示意王明可以離開,前去想辦法解救他的孩子們了。

  「謝謝。」

  王明在聽到康無時的話之後,也沒有多做停留,站起身向書店門口走去。

  「等一下,王明先生。」

  在王明快走到門口時,他身後的康無時叫住了他。

  「還有什麼事嗎?」

  王明有些疑惑地轉過了身,他看見陳淵仍坐在剛才他們交談時的木椅上。陳淵背對著門口,所以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無論如何,你還是兩位孩子的父親。所以,儘可能活著吧!」

  這陳淵的語氣依舊平淡無波,可說出口的話語卻也能給王明少許寬慰。

  「好!」

  王明沒再猶豫,轉身打開木門,前往自己應去之地。

  在王明離開之後,陳淵有些無力地癱坐在木椅上。

  「這是第幾位「災厄」權柄的魔術師了?我當初為什麼要答應「災厄」那筆交易啊?」

  陳淵的神情有些疲憊,語氣里儘是無奈。

  「怎麼,後悔了?」

  林無浩走到陳淵對面坐下,語氣有些好笑,他可還記得對方當初被哄騙著,同意交易時的場面。

  「嗯,有點。」

  陳淵沒有否認,他直接躺倒在了木椅上,好讓自己放鬆下。

  「我真的有點累了,在答應了「災厄」那個幫助他權柄魔術師的交易至今,我們已經碰見過太多苦命人了。」

  陳淵揉著自己有些發脹的腦袋,有些哀傷地嘆了口氣。

  「那些魔術師大多不是自己主動踏上這條道路的,他們不過只是在失去了至珍至愛的事物之後詛咒了這個該死的世界了而已,結果便是又失去了珍貴之物,換來了他們所厭惡的力量。之後再又一次經歷了悲痛之後又一次詛咒。如此循環往復,不斷循環。」

  陳淵的聲音有些哀痛,這麼多年來他已經見過無數次悲劇了。陳淵感覺他都已經快麻木了。

  「無論他們的身份地位如何,在他們被權柄『詛咒』的時候悲劇便已經無法挽回。因為已經有人坐於「災厄」的神座之上,所以他們之中絕大部分人註定倒在這條路上,最後連具屍體都未留下。只有運氣極好的,才可能到達「從神」的位格。」

  林天浩在一旁沉默地聽著,想要安慰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最後只好是在一旁坐著。

  所幸陳淵很快便調整過來了。他從木椅上站了起來,順手把已經涼了的紅茶喝光。

  「還不去管那些無能為力的事情了,救濟世人畢竟是「聖者」的權能,我們還是專心處理眼前的事情吧,不是這次真的很對不起王明了。」

  陳淵走向書店木門,林天浩跟在他身後。

  二人拉開雕有精緻繁複花紋的木門,眼前是一片空曠的草地,草地的周圍是片森林,他們來到了市郊。

  王明躲在一棵高大的樹木之上,茂密的樹葉遮住了他的身形。王明看向離這棵樹不遠的一個的地方,一座破敗的教堂。坐落在空地之上。原本斑斕的彩窗已經破損髒污,明顯已經荒廢很久了。

  可這本該廢棄的教堂前此時卻是站著一個人,那人神情警惕且集中,眼睛不斷地在身前的森林裡來回觀察,就像是一隻鷹在搜尋自己的獵物。那應該就是邪教組織在外圍警戒的人了。

  王明將自己的感知範圍擴大足以包含整個教堂為止。在晉升為絕望侍從後,他可以感知到他人的情緒,這種感知不會被他人的靈性察覺,很適合用來偵查人敵人人數與方位。

  「恐懼、害怕、傷心,這些應該是孩子們了。興奮、戒備,這應該是那該死的畜生們了。嘖,人還不少。」

  王明感受著破敗教堂內的情況,他的靈性被裡面的兩個孩子的情緒給觸動,他們的情緒順著靈性傳來,遠比對其他人的感知要來的強烈,那是來自血緣脈之間的聯繫。王明的身子有些許顫抖,眼淚幾乎要再次落下,他努力了好久才讓讓自己冷靜下來。

  那是失蹤的兩個孩子,他們真的在這裡,他沒有被欺騙。

  這裡的情況王明在剛才來這裡的路上已經報告給警察了,只是這裡畢竟是市郊,地理位置有些偏遠,警方趕過來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可是…

  王明抬頭眺望遠方,他的視線穿過綠葉與樹枝,看向了遠方下沉的夕陽。夕陽的餘暉染紅了天空的雲霞,也浸染了半邊的天空。天幕依稀可見點點星光,皓月更是早已懸掛於上邊。若是平常,王明或許還有時間與雅致欣賞下夕陽雲彩,只是現在他對於這昭示黑夜將臨的餘暉卻只剩下了厭煩。

  「那群瘋子打算在今晚將那些孩子獻祭給他們信仰的邪神。」

  陳淵那駭人的話語在王明耳邊響起,如今所見的一切正朝這可怖的「預言」發展。

  「我總要做一點什麼,摧毀或是拖延這個瘋狂的儀式。」

  王明這麼想著,胸口卻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悶痛,他的靈性瘋狂警告,告訴王明與他血脈相連之人的生命將要面臨嚴重威脅。

  王明抬頭看向天空,夕陽已經沉入了地平線之下,黑夜已至。

  「糟糕了,警方還沒趕來。」

  王明察看了下周圍,森林的絕大部分已被黑暗包圍,哪怕是皎月的清輝無法穿透阻礙。扭曲的枝幹在黑暗中猶如怪物的可怖面孔,猙獰著好像隨時會將人給吞噬。冷風吹過,那枝葉搖曳的森然聲音好像是年邁老人嘶啞的笑聲。

  王明嘆了口氣,下定了某種決心。此刻,他明白那張高塔牌的含義了。

  「最起碼他們比我更該活下去。」

  王明從藏身的樹上跳下,在空中他的身體變得朦朧虛幻,最後在落地時變成一團黑霧。

  絕望侍從的「黑霧化」,可以將魔術師變成一團彌散的黑霧。這黑夜之下的森林,將會是他狩獵的主場。

  黑霧化的王明在森林裡飛快穿透,不斷地向那座如今邪惡的教堂逼近。

  警戒的人靈性被觸動,他握緊手中的武器準備防守外來的敵人,卻感到自己的胸口傳來一陣劇動。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心口處已經被一根黑色的尖刺貫穿。

  「我…」戒守人還會的話還沒說完,身軀便倒在了地上,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王明並沒有放緩自己的腳步,反而更加快速地向孩子們所在的位置趕去這個教堂分成里外兩層,雖然已經荒廢了,可仍舊宏大,孩子們就被關在教堂深處。

  「真是奇怪,這裡有這麼大的一處廢棄.教堂,以前怎麼從未聽說過。」

  燭火的微弱燈光照亮了教堂內部,一位位瘋子在裡面巡視,以防備可能到來的意外。王明躲在黑暗中前行。

  王明的心中雖有疑惑,但並未去仔細思考。

  王明利用自己的能力,操縱著教堂那未被燭光照亮的黑暗角落及人們腳下的影子形成一根根黑色的尖刺,宰殺著這群邪神的信徒。

  他們中絕大多數人並沒獲得非凡的力量,面對死亡時甚至都來不及反應,剩下的信徒雖然憑藉魔術師的靈性預感躲過了第一次攻擊,可這在這座被黑暗籠罩的教堂,他們的結局也只有慘死在黑暗與陰影中。

  王明最終到達了關著孩子們的地方。

  這是一間無窗的寬闊大廳,大廳的中央築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上雕刻了邪異的花紋與詭異的法陣。法陣周圍擺放了六支蠟燭,藍色的火焰隨風擺動,照亮了周圍一小片區域。整個大廳給人一種不安與壓抑的感覺。

  孩子們都被綁住了手腳,放在離中央陣台不遠的地方。他們的雙眼被蒙起,嘴巴也被膠帶封上。

  「孩子!」

  王明一眼便看見了那群可憐的孩童,當然也看見了人堆中的王童與王瀾。

  兩個孩子聽到父親的聲音,情緒變得有些激動。他們掙扎著想說些什麼,可是礙於嘴巴被封得嚴實,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內心急切的王明自不會想那麼多,只認為兩個孩子得知自己即將獲救時的開心罷了。

  王明走上前,解開綁著孩子手腳的繩子與蒙眼的布條,然後輕輕撕開粘住嘴巴的膠布。

  「危險,爸爸!」

  在嘴上膠帶被撕下的時候,王童衝著王明喊道。

  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王明下意識抬手,一桿通體漆黑的長槍在他身後出現,替他擋下了來自暗處的攻擊。

  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起,一把飛刀被長槍擋飛,鋒利的刀刃插在了地板的縫隙處。

  「反應不錯。」

  一陣掌聲自陣台的另一邊響起,清晰的腳步聲從黑暗中傳來。一個身影在王明的眼前站定。

  在燭火的映照下,王明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來人身著紅白相間的襯衣,戴著一頂紅色的小丑帽。厚重的油彩在那人的臉上勾畫出一張哭泣的面孔。這人的嘴角正向上勾起,那張微笑的哭臉在藍色的火光下顯得異常詭異。

  「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殺光外面的信徒,並找到這裡,如此強悍的實力的人作為祭品,主一定會很高興的。」

  那個「小丑」的聲音里是不加掩飾的愉悅與瘋狂,那哭臉後面的雙眼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王明,那戲謔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隻將死的獵物。

  王明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哪怕是之前遭遇各種災難時也從有過如此強烈的預感。

  王明擔憂地看了眼身後的孩子們,若是開戰,他們一定會受傷。雖然在黑暗中絕望待從有著天然的優勢,可他也沒把握可以確保他們無恙。

  敵人可不會管那麼多,在王明愣神的工夫,小丑已經拿著兩把短刀來到了他眼前。

  黑色的尖刺自周圍的黑暗中來,很輕鬆地就刺穿了小丑的身體。小丑的朝王明咧開一個笑容。那哭泣的臉孔與那誇張的笑臉擠在同一張臉上,是那麼的滑稽,可在王明眼中那張臉是那麼的滲人.

  小丑的身體像泡沫般破碎消散了,陣台上那藍色的燭火陡然增大,沖天的藍色火光將整個大廳照亮。

  王明這時才看清整這個大廳的模樣,到處都是乾涸斑駁的血跡,髒亂破敗的地上長著或黑或紅的雜草,遠處的角落裡隱約可見些人體零件散落。

  「哈哈哈哈…」

  小丑癲狂的笑聲在整個廳室內迴蕩,呼嘯的狂風也在這裡颳起。

  王明不得不讓孩子們再稍微聚攏些,好方便他保護。失去了黑暗的優勢,王明的心裡更沒底了。

  王明將自己的力量全都注入了自己的長槍之中,整柄長槍不斷縮小,最終變成了顆漆黑的寶石。寶石散發出溫柔的白光,最終光芒形成了層護罩,將王明與所有的孩子都護在了裡面。而王明自己則早已穿上了副黑色的鎧甲。

  王明將寶石交到了王童手裡,孩子們的束縛也早被王明在剛才用黑刺解開。

  「現在爸爸交給你個任務,好不好?」

  王明還是用著那副溫柔的語氣和女兒說話,哪怕現在的情況已經很危急了。

  小王童雖然心裡已里也很害怕,可聽了爸爸的話後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好!」

  「真乖。等會你就拿著這顆寶石,帶著弟弟和其他弟弟妹妹們朝那個門跑出去,然後一直向前跑出教堂。離開了教堂後你們會看到條小路。沿著小路右拐,然後一直向前跑,直到跑出森林為止。記住,你們所有人都要呆在這個光罩子裡,還有一定不要回頭。記住了嗎?」

  王明說得十分急切,廳里的狂風如刀刃般打在護罩上,而那小丑卻還未見身影。

  小王童很努力的聽著,在王明講完後,還是很用力地點頭表示記住了。

  「孩子們,我們來玩個遊戲好不好?等會遊戲開始後,大家就跟著這會位姐姐一起跑。記住,不要離開光罩,也不要停下,不然遊戲就算輸了。」

  王明在和王童囑咐完後又和孩子們說了一遍。王明的這個聲罩隔絕了聲音外傳,所以他根本不擔心游小丑會聽到。

  有的孩子回應了王明說「好」,有的孩子只是點頭表示明白。

  王明轉頭看了看周圍,小丑的笑聲早已停止,可還是不見其人影。王明看著入口無人把守,心一橫。

  「跑!」

  王明喊了一聲,所有孩子同時一起向門口跑去。王明就跟在孩子們後面,手中握著柄黑劍為他們護航。

  廳室里的風向陡然轉變,呼嘯地狂風向著四周的牆壁涌去。

  「不好!」

  王明看不出不對,猛得將手的黑劍向門口擲去,長劍插入門口的地板,形成一道屏障,在風牆形成時為眾人留下了這唯一的出口。

  待最後一位孩子跑走時,黑劍再也承受不住壓力,徹底粉碎了。

  王明看著孩子遠去的身影,也逐漸放下了心來。

  「真是令人感動啊!你可真是位偉大的父親!」

  塗著濃重油彩的小丑出現在了身後,語氣里儘是嘲諷。 王明警惕地轉過身,手中再次幻化出一柄漆黑的長槍。

  「你可真是令人驚訝。哪怕透支了力量送那群小羊們離開,卻還能強撐著站在這裡嗎?

  哭泣小丑的聲音里透著驚喜,仿佛自己是找到了件好玩的玩具。

  「今天的時間已經到了,主一定會喜歡你這個祭品的。至於那些逃走的小羊們,大主教先生一定不會讓他們走太遠的。」

  小丑那癲狂的話語卻是讓王明的整個心躍到了谷底。

  「他們還個主教在外面,難怪他剛才會放任我們的行動。」

  王明感到一股深沉的絕望從心裡升起,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好像跌入了深淵般寒冷。

  王明剛想做點什麼,周圍的風就像堵牆般將王明拍在了祭壇上。王明的身體被風死死束縛著,不得動彈。

  「來自深淵的黑暗,偉大的腐敗之主啊!請您聆聽信徒的請求,接受這我們為您獻上的祭品吧!」

  小丑的神情變得虔誠,那癲狂的話語裡透露著莊重。他真的只是位信仰純粹的信徒,只不過他所信仰的是可怖的邪神。

  隨著小丑的吟誦,大廳里的風中也響起陣陣詭異的歌謠。那歌謠所用的語言王明從未聽過,那尖銳的發音也全不像人類所能發出的。

  王明的精神承受著巨大的折磨,想要喊叫卻發現自己根本開不了口。

  在距離教堂的不遠處有片空曠的草坪。一位頭髮花白,身著樸素白衣的老者站在這裡,他此時正一臉凝重地盯著面前一位少年模樣的人。

  「為什麼這傢伙明明感受不到任何魔術師的氣息,卻可以將我耍得團團轉。」

  這位老者便是小丑口中的大主教,他下午察覺到教堂周圍的結界出現問題便過來查看,結果卻是被眼前的人困在了森林中,剛才才找到這裡。

  陳淵並不知道老者在想什麼,只是一直盯著那破舊教堂的方向。

  教堂的異樣很快傳到這裡,二人都感覺到有一股邪惡的力量將臨。

  陳淵心念一動,手中出現一塊無色的透明立方體。而老者則是趁此機會逃走。

  「劉豪開始獻祭,看來那邊並沒有受到什麼太大影響。」

  大主教心裡想著,卻猛然感到一個巨大的空間正在身後展開。

  「囚籠。」

  陳淵一聲低語,手中的立方體迅速擴展,沒幾秒便籠罩了整片森林,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座教堂。在陳淵的囚籠展開前,原本保護教堂的結界也應聲破碎。

  囚籠外面,大主教的身影出現。在剛才意識到陳淵的動作後,這位大主教便激活了隨身攜帶的一枚空間符咒。

  沒來得及心疼碎掉的稀有符咒,大主教咬著牙,卻只能氣憤的盯著這的囚籠。他知道,在這座城市的一切如今已經都毀了。

  即便心有不甘,可大主教卻還沒失去理智。在權衡了利弊之後,大主教轉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囚籠的展開打斷了劉豪剛開始沒多久的獻祭。

  在囚籠籠罩教堂的瞬間,呼嘯的狂風停止了,詭異的歌謠也停止了,藍色的燭火也變回了正常的大小。

  因為儀式的中斷,劉豪遭到了嚴重的反噬,關於邪神的儀式總是有些風險的。

  劉豪的雙手死死地扼住自己的脖子,他全身開始潰爛,眼眶裡流下兩行血淚。鮮紅的液體滑過臉上的油彩,滴在了地上。

  王明發現自己可以動彈了,他掙扎著起身,抬起手中剛才那把陪他一起被按到祭台上的黑劍,用盡最後的力氣,一劍砍成下了敵人的首級。他知道,若他不這麼做,對方一定會異變成常人所無法想像的怪物。

  做完這一切,王明倒在了地上,已無力在起身了。在剛才囚籠展開的時候,王明心裡便明白孩子們應該是安全了,而他自己也走到頭了。

  「好想再見小童和小瀾一眼啊!對不起了邱安,我應該不能再去陪你了。」

  帶著不舍,王明閉上了雙眼,他並未注意到劉豪口袋裡有一塊閃著微光的寶石。

  「我…死了!」回憶結束,王明從痛苦之中回過神,他此時已經穿上了那副破舊的鎧甲,而一旁的王童不知為何也流淚不止。

  此時,鏡屋的方向傳來巨響,整個遊樂園開始晃動。

  「宇辰他成功了。」

  古月取下項鍊,正準備啟動符咒時,王童卻叫住了他。

  「古月小姐,我想起來了。」

  王童雖然臉上仍掛著眼淚,卻仍笑著與古月談話。

  「我想起來了,我和王瀾其時都是這座遊樂園所創的複製品,真正的我們其實一直都在外面。」

  王童向古月說著,聲音卻已經帶上了哽咽。

  「請你們可以安頓好這些孩子們,他們是無辜的。」

  王童向古月與祈風深深鞠了一躬,表示了自己的感謝與拜託。

  「謝謝你們。」

  古月沒再多說什麼,她的項鍊被祈風拿走,她也沒剩多少靈力了。

  「躍遷!」

  祈風激活了符咒,水藍色的光芒包住了在場的人們,帶著古月、祈風與孩子們離開。

  王童走到王明身邊,王瀾早已陪在了一旁。

  在眾人走後,王童正陪著王明準備消散時,一個人卻站在了他們面前。王明抬起頭,看清了來人的臉。

  「我見過你,又在那尋回的記憶中。你是當時那家書店裡的那位。」

  聽到了王明的話,林天浩的臉上有了些許落寞。

  「你放心,你的兩個孩子如今都已成為了不起的人物,如今生活得很好。」

  林天浩沉穩的嗓音響起,他站在離三人不遠的地方。

  「那就好。」

  王明鬆了一口氣,如今聽到自己孩子過得很好,已經可以讓他放心地走了。

  「可以告訴我最後一個問題嗎?這座樂園,還有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明看向林天浩,他的嗓音變得有些蒼老,他其實並沒有希冀於林天浩會回答他。

  林天浩卻只是輕微嘆了口氣,解答起了他的疑惑。

  「你死前的自責、愧疚與執念與一件「弄臣」權柄的「鏡中人」物品結合,創造了這裡,這個空間利用你的記憶創造了和你兩個孩子,賦予你們虛假的靈魂。這裡每天所發生的一切是你對自己的審判。而你的兩個孩子則是見證人。」

  「此外,因為你保護孩子的信念,這裡也會吸引那些沒有歸處的孩子來到這裡,為他們提供庇護,直到他們可以在外生活下去。」

  林天浩解答著王明的疑惑,此刻對方的身體已經崩解,正化成點點星光。

  「謝謝!」

  在道完謝後,王明和王童的身體也徹底消散,那聲感謝也最終飄散在了空中。

  這座遊樂園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房屋倒塌,地板下陷,林天浩與陳淵之前所待的摩天輪也在不斷解體。

  林天浩並沒有著急離開,他站在那裡,似在等待著什麼。

  突然,遊樂園的一切現象全部被定格,整個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

  林天浩對此倒是並未感到多驚訝,他扭頭看向了剛才王明與王童消散的地方.王瀾此時正一臉陰沉地站在那裡。

  「你不是應該和姐姐與父親一起消散嗎,王瀾小朋友?」

  林天浩好笑的看著王瀾,可語氣卻冷的可怕。

  見自己被識破,那人也不裝了。只見王瀾的身體布滿裂紋,隨後便聽到清脆的破碎聲,外邊的偽裝破裂,露出了裡面的真容。

  那是個瘦小的男人,身穿寬大的衣袍,烏黑的頭髮,滿是算計的眼睛給人一種很陰險的感覺。

  「「弄臣」的「轉運大師」,不是那些邪神權柄的。偽裝他人的能力應該是相應物品的。」

  只一眼,林天浩便已看明白了對方的底細。

  「你們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那人雙手插在口袋裡,一臉陰狠地個看著林天浩,語氣算不上友好。

  「一開始王瀾與三人見面的時候。這很明顯,既然王瀾他們被困在這裡無法離開,唯一知道外界信息的方法便是從外而來的人。那在張宇辰他們都沒開口說起的情況下,你又是怎麼知道外面王明受到幫助的事情。」

  林天浩的語氣里滿是嘲諷,似是在嘲笑對方連這點小事都不關明白。

  「剛才也是因為你們,不然我早殺了那三個小鬼了!」

  男人向林天浩吼道,可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焦急。

  「因為這裡「弄臣」的力量,張宇辰他們一行人沒有注意到。可這裡對我們卻沒有影響。」

  林天浩看著對面的敵人,此時那人陰毒的面孔下正透著恐慌。林天浩看著對方的樣子笑了,笑得很冰冷。

  「放棄吧,剛才某人靜止這裡時間的時候,也封鎖了一切時空領域物品與法術的使用。這裡現在成為了「時空」的禁區。」

  林天浩緩步向前走去,眼中似涌動著片藍色的汪洋。他已經厭煩了陪著這敵人聊天,還要趕快趕去陳淵那邊。

  「該死。」

  那瘦小的男人將攥在手中的符咒扔在地上,周身燃起了熊熊烈火。

  「為什麼不能好好等死呢?」

  林天浩嘆了口氣,對敵人的反抗表示深深無奈。

  漢關市城市邊緣,一幢矮破的樓房裡一位面色蒼老的男人打開了房間門。在看清屋內的狀況後,他的瞳孔一陣收縮。

  清冷的月輝透過陽台散在室內,破舊的窗簾隨風而動。客廳里的沙發上,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坐在那裡,正品味著手中的茶水。

  「你回來了,大主教先生。」

  注意到主人的回歸,陳淵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門口,不過那裡的人早在看到康無時後便逃走了。

  「唉,真的是。」

  陳淵嘆了口氣,低頭思索了番後,轉身向房間的黑暗處走去。

  髒亂狹窄的小巷裡,大主教的身影在其中輾轉奔逃。他還記得十年前的失敗,記得十年前與剛才男人那詭異的對戰。

  大主教當時在好不容易離開森林後,在結界的邊界見到了對方。本以為對方只是個偶然闖入的普通人,可主教卻發現自己的能力全都失效。

  「那傢伙可以切斷我與主的聯繫, 幸好當時符咒還可以使用,不然我肯定跑不了。」

  大主教的腳步沒有停頓,他離開了小巷,朝遠離城市的方向跑去。這裡本就是城市最外圍,旁邊就是郊區的森林。在大主教逃入了森林後又跑了一段時間,在確認沒人跟上來後才靠在了棵樹上歇息。

  「為什麼那傢伙今天會突然找到我,我都已經躲了十年了,是什麼時候暴露了嗎?」

  大主教心裡閃過很多想法,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他雙手合十,打算向他的主,那位腐敗之主再祈求些力量。

  可這時,大主教卻發現自己與主再一次斷開了聯繫。與此同時,他的左小腿傳來了一陣劇痛。低頭看去,他發現那裡的衣物早已被染紅,他的左腿被子彈貫穿了。

  大主教趕緊找了棵樹進行掩藏,他探頭向子彈射來的方向看去,卻驚恐地發現那裡早已變樣。

  原本蔥綠的樹木、矮小的灌木、堅實的土地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片黑暗,一片深沉的、不見底的黑暗,好像是一個巨大怪物的嘴巴,正準備將毫無防備的人一口吞下。

  在那片黑暗中,大主教隱約可見一點微光在不斷變大,好像是有個人正提著盞燈在向這裡靠近。

  來不及多想,大主教拖著受傷的左腿轉身準備離開逃開,可剛往前一步,他的身體就不受控制的向前摔去。

  大主教掙扎著起身,發現自己的右腿不知何時已經被斬斷。切口光滑平整,明顯是一把鋒利的刀刃造成的,可他剛才為什麼沒有任何感覺?

  「大主教先生,你為什麼倒在地上?」

  一道溫柔活潑的聲音在大主教的面前響起,那富有朝氣的聲音卻讓這位邪神主教渾身冰涼。

  大主教抬頭向前看去,陳淵此時正提著盞發光的明燈站在前方,他的另一隻手裡正握了把黑色的手槍。大主教有些頹廢的低下頭去,他知道這一次是真的完了。

  「你也真是的,都一大把年紀了,怎麼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陳淵將提燈放下,將大主教被斬斷的右肢撿起,上前為他接上。那略帶關心與責備的話語不免讓大主教有些錯愕,他低頭看向了自己的右腿,那裡已經因為陳淵的治療而恢復。

  「那傢伙到底想幹什麼?」

  大主教被陳淵的一番行為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在拜訪你之前,我先去見了你這十年間重新聚集起來的信徒。說實話,那些信徒很沒禮貌,所以我替你教訓了下他們。」

  陳淵的這番並沒有讓這位老者感到驚訝,在被陳淵找上的一刻,大主教便明白自己這幾年的心血便已經白費了。

  「你們這幾年確實收斂了很多,沒像以前那般。你們利用回收的「鏡界」,在十幾年間緩慢收集孩子,同時每天利用假王明的痛苦來增強力量,只為了最後用足夠多的人與那件半神級物品進行一場超大規模的瘋狂祭祀。為了確保事情順利,還專門派了人偽裝王瀾,監督遊樂園內的一切。」

  陳淵的話讓大主教感到深深的無力,他本以為這次行動足夠隱蔽,卻沒想到其實早就暴露。

  「為什麼你當初沒有阻止我們,你不可能沒注意到那件物品。」

  大主教的神情有些頹廢,不過他還是問出了這個最想不明白的問題。

  聽了大主教的問題,陳淵的嘴角忍不住勾起.許久才聽到他用一種平和的嗓音回答。

  「因為需要。」

  「需要嗎?」

  大主教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自己的愚蠢,笑命運的戲弄。笑他們所精心籌謀的計劃到頭來竟為他人作了嫁衣。

  陳淵看著已近癲狂的老者,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拿起放在地上的提燈,轉身離開。

  看著陳淵離開,大主教也是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他轉身準備朝與陳淵相反的方向跑去。可大主教卻發現他四周的空間不知何時早已變成了深沉的黑暗。這片空間裡他只能看見自己。

  大主教感覺自己自己的腳底一空,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下落去。大主教驚恐地發現黑暗在他身上不斷漫延,他想要做些什麼,可卻發現他什麼也做不了。

  到了此時大主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只不過是陳淵隨意戲耍的一隻猴子,如今事情結束,他也該消失了。

  大主教無力地在空中胡亂地抓著,可結果自然是什麼也沒抓到。大主教只能絕望地感受著身體被黑暗一寸寸吞噬,最後帶著不甘徹底消失在了這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