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飛秒
光子是光的基本單位，換言之，它本身即是最基本的物質單位——並沒有其他更加細小的結構組成，光子本身既是最初產物。
從這一角度看，光子和夸克具有類似的性質——他們都是最基本粒子，無法被繼續分割。
但光子和夸克又具有截然不同的屬性。尤其在質量上，這兩種物質的差異天差地別：夸克的質量可以是光子的上千倍。
在微觀領域中，質量有著和宏觀完全不同的意義。它意味著粒子含有能量的多少，是希格斯玻色子賦予的一種特別屬性。
希格斯玻色子通過對稱性殘破，在希格斯場中賦予了夸克質量。
如果希格斯玻色子能夠通過同樣的方法，賦予光子靜止質量，那是不是就意味著有可能從一束光里製造出物質？
這樣的科學幻想只持續了一會，陸沉很快就重新冷靜了下來——主要是因為陸沉腦子的相關領域知識還遠遠不夠支撐他繼續做夢的地步。
朱塞佩和楊偉民都被陸沉幾句話說的浮想聯翩，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浮想聯翩但就是在想。電子能夠轉化成兩個光子，光子也能通過正負電子湮滅和光電效應互相轉化。
這種轉化如果能夠精準的發生在人體內部，發生在產生了異常的氫原子外部電子上。
是不是就可以做到敲除激發態電子，然後替換一個基態電子，從而完成「拆彈」？
陸沉還在琢磨「從光線里拿出一枚戒指」的時髦值能夠高到何種地步，朱塞佩和楊偉民則在思光電效應能不能應用在人體內部。
現場三個人，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各有不同——但都挺迷幻。
進入房間準備和大家聊聊天的唐慶隆端著保溫杯愣在了原地，他把保溫杯的蓋子鄭重且緩慢的蓋了回去，然後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這是吃了雲南蘑菇了？」
然後陸沉用了足足半個小時來證明自己和那兩個傢伙不是一夥的——至少他是真的沒有吃蘑菇。
「有想法挺好，可以考慮進一步深入的研究一下。」對於陸沉的突發奇想，唐慶隆院士倒是沒有直接誒將其斥之為荒唐謬論，或者異想天開。他打開保溫杯喝了一口，然後鄭重說道，「你可以和朱塞佩一起合作一下，他可以從理論上給你提供一些幫助——具體的實驗設計，你可以和知然聊聊。」
「您不覺得這個想法異想天開？」陸沉有些好奇的問道，「把光子轉化成夸克，這種想法往好處說也算是離經叛道了吧？」
「如果是在兩三個月以前，我可能會建議你去看看醫生，或者離我們物理研究所遠一點——搞理論物理研究的那群教授可都是暴脾氣。」唐慶隆重新打開保溫杯，慢慢悠悠地喝了起來，「不過，在經歷了知然的發現洗禮之後，我現在對於『不可離經叛道』的執念已經少了很多。泡利不相容原理成了泡影，但又沒有完全毀滅。」
「我聽穆博士和我說過，但她實在是不太擅長用臨床醫生能夠聽懂的詞彙來形容這個震撼。」陸沉苦笑著點了點頭，「好在我領會領導精神的本事一向不錯。」
「所以你看，我現在很平和，對許多以前聽都不會聽的理論抱有極大的寬容。」唐慶隆說道，「不就是讓光子轉變為夸克，嘗試賦予光子靜止質量嘛。大不了就把光子也變成大炸彈，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剛剛還在緩和的氣氛忽然就被凍結了。陸沉像是生了鏽的機器人，緩慢且艱難的轉身看著唐慶隆。仿佛吃了蘑菇似的朱塞佩和楊偉民剛剛回過神來，他們兩個一起擦了擦自己嘴角並不存在的口水，困惑地問道，「什麼大炸彈？」
「你們打算用希格斯場給一個光子賦予質量。」這下輪到唐慶隆困惑且詫異了，「給一個永遠都停不下來的，以100%光速飛行的基本粒子賦予質量——你們在打這個主意以前就沒考慮過可能的後果嗎？」
「沒有質量的光子能夠敲開原子核周圍的電子，讓它們成為自由電子或者激發態的反射電子。」唐慶隆放下保溫杯說道，「當你們通過鬼知道具體什麼方法的希格斯場變化，賦予了光子質量後，它就可能成為整個宇宙中唯一一種能夠以光速飛行的物質。」
「如果它的速度自然變慢了這還好說，但如果它仍然保持了光速，那就會出現一個『擁有靜止質量的物質以光速運動』的情況。」唐慶隆攤手說道，「根據狹義相對論的光速不變原理推測，擁有靜止質量的物質速度越快則質量越大。它需要得到無限大的能量，才能夠以光速飛行。」
陸沉品出自己這個猜測的可怕性了，「雖然可能性很小，但如果光子得到了質量後，至少在得到質量的一瞬間，它所擁有的能量是無窮大的。」
「雖然我認為這個可能性不大，並且我覺得你們不可能搞得出來操控希格斯場的辦法。」唐慶隆點頭道，「不過是的，在你們完成實驗的那一瞬間，這個宇宙可能就會被巨大的能量徹底撕碎。」
「以光速飛行的，有質量的光子攜帶有無限的能量。而在它擁有質量的瞬間，它的飛行速度就會下降。只要下降千萬億分之一，這個速度變化所釋放的能量就是無限的。」唐慶隆從一旁拿起燒水壺，往自己的保溫杯里續了些水後說道，「在第一個飛秒中，無窮的能量就能夠徹底摧毀我們腳下的地球，然後是地月軌道、火星和金星，木星和水星，最後連太陽也不例外。」
陸沉的嘴張開又合上，再張開又合上，開開合合就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看起來活像是一條腦袋上頂著個繡球的金魚。
「你們平時研究的內容都這麼危險啊？」過了好久，陸沉顫顫巍巍地問道，「一飛秒內毀滅全世界的實驗您居然讓我去做？」
唐慶隆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你做得出來嗎？」
「好了，年輕人敢想是對的，但總要想想為什麼這種事情沒有被人捷足先登拿去發文章。」唐慶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往單人沙發椅里一躺，從自己的懷裡摸出菸斗就往嘴裡塞，「物理研究領域裡的這幫人，搶論文和課題的時候可比你們當醫生的粗暴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