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下來,我在你樓下

  飯吃到一半,老太太突然對鍾南衾說,「明天你還出門嗎?」

  鍾南衾抬眸看她一眼,「有事?」

  「你還記得你蘭姨吧?她前幾天從美國回來了,我和你爸想著明天請她們吃頓飯。」

  「她們?」鍾南央問,「溫婉不會也回來了吧?「

  老太太嘴裡的蘭姨名叫彭心慧,兩人是朋友,之前關係不錯。

  前幾年,彭心慧的大閨女嫁去了美國,小閨女也在美國那邊上學。

  大閨女生了孩子之後,彭心慧就過去幫她帶孩子。

  在那邊一待就是兩年,倆人也有兩年沒見了。

  彭心慧回來了立馬給她來了電話,約著要見一面。

  老太太就想著,趁周末大家都有時間,不如找個地方吃頓飯,也算是給彭心慧一家人接風洗塵。

  其實,老太太心裡還存有另外的心思。

  那就是鍾南央提的那個溫婉。

  溫婉那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知書達理,學歷又高,長得又好看。

  再加上兩家都知根知底,門當戶對。

  老太太覺得,溫婉那姑娘和她家老二是極般配的。

  再想到這兩孩子......

  溫婉那邊她是不擔心的,那姑娘老早就對老二存了心思,以前沒出國的時候有事沒事就往這邊跑,每次一見到老二就兩眼發光。

  溫婉喜歡鍾家老二,這事已經不是秘密。

  但她的老二......

  似乎對哪個姑娘都不上心,永遠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唉,好愁人。

  鍾南衾淡淡瞥了老太太一眼,就知道她存了什麼心思。

  「明天我沒空,」他緩緩出聲,「準備去哪兒吃?我幫你提前預訂。」

  老太太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沒空也得給我騰出空來,不過是吃頓飯的功夫,哪裡擠不出來。」

  家裡兄弟仨,從來不捨得惹老太太生氣。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是老爺子手心裡的寶,老了,就成了仨兒子手裡的寶。

  仨兒子都慣著她,她說一就是一,從來都是順著她的意思,只要她高興。

  於是,鍾南衾便沒再說什麼。

  鍾南央看了鍾南衾一眼,隨即伸手一把勾住老太太的脖子,笑著說,「媽,我哥要是忙就讓他忙去,我恰好明天沒事,過去陪慧姨她們。」

  「哼,你倆都得去,一個都跑不了。」

  鍾南央,「......」

  得,好事沒辦成,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

  吃了晚飯,老爺子拉著鍾南央陪他研究棋盤,鍾一白則帶著二哈,去找隔壁小美。

  鍾南衾手頭上還有工作沒處理完,就上了二樓他原來的書房。

  過了沒一會兒,老太太在外面敲門,「老二啊,我給你切了點西瓜。」

  鍾南衾起身,走過去,將房門打開。

  老太太將手裡的果盤遞過去,一臉心疼的看著他,「別太累著了,錢是賺不完的,身體要緊。」

  鍾南衾只有在面對老太太時,那張面癱的臉才有緩和的情緒。

  他點頭,「我知道。」

  老太太不想走,猶豫了一下,問他,「老二啊,最近有沒有見蘇老師?」

  鍾南衾,「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事沒事,我就問問。」

  鍾南衾,「喜歡?」

  「那姑娘長得討巧,挺合我眼緣的,主要是我見她對一白挺好。」

  「你不是想撮合我和溫婉?」

  「這個這個......」老太太心虛一笑,「我也是為你著想。」

  「明天的飯店我已經訂好了,其他的,你別操心。」

  老太太瞪他,「你是不讓我操心你的婚事還是不讓我操心明天吃飯的事?」

  「都有。」

  「懶得管你。」

  老太太水桶小腰一扭,就走了。

  鍾南衾目送她離開,這才關了門,轉身回到書桌前。

  眼前的文件突然看不下去了,他看了一眼放在右手邊的手機,拿了起來。

  打開通訊錄,修長的手指滑了滑屏幕,最後落在一個人的名字上。

  他靜靜的看了許久,那兩個字在他唇舌間轉了又轉,最後低低溢了出來.....

  「蘇眠。」

  ......

  鍾一白帶著二哈見了小美,玩夠了瘋夠了,這才拖著依舊戀戀不捨躺在地上打滾撒賴的二哈回了家。

  客廳里,老爺子還在拉著鍾南央下棋。

  鍾一白吃了老太太給他準備的水果,就上樓了。

  洗了澡,換了乾淨的睡衣,他沒立即上床,而是跑去找鍾南衾。

  鍾南衾依舊在書房,鍾一白敲了門進去,很自覺的坐在他對面的大班椅上。

  「爸爸,」他看著對面正寫著東西的男人,「我今天其實心情不太好。」

  鍾南衾頭也不抬,手上動作未停,「聽說那隻笨狗撲你了?」

  「二哈不是笨狗,再說了我心情不好也不是因為這個。」

  鍾南衾向來耐心有限,「有話就說。」

  鍾一白嘆了口氣,語氣那叫一個幽怨,「今天放學的時候,我收到一個不好的消息。」

  鍾南衾沒理他。

  鍾一白也沒打算讓他理,繼續說,「蘇蘇從下周開始要去江城交換學習,要去一個月呢。」

  鍾南衾手上動作一頓,頭也抬了起來。

  嗓音有些沉,「她去哪兒?」

  「江城啊,」鍾一白一臉低落,「消息來得太突然,讓我沒有一絲絲的準備,唉......」

  鍾南衾沉默了片刻,清冷出聲,「回自己房間睡覺,我要忙。」

  鍾一白看著他,小臉上透著幾分幽怨,「爸爸,我都難過成這樣了,你都不安慰我幾句?」

  鍾南衾嗓音更沉,「出去。」

  鍾一白,「......」

  他氣鼓鼓的跳下椅子,踢踏著小拖鞋頭也不回的出了書房。

  鍾老二,你就橫吧,小心我把你喜歡男人的事說出去。

  ......

  鍾南衾忙完手頭上的事,回到臥室已經將近十一點。

  他洗了澡,卻毫無睡意。

  走到一側放著的酒櫃,給自己倒了杯紅酒。

  他站在寬大的落地窗,深邃的眼眸看著遙遠的星空,稜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

  修長的手指捏著紅酒杯,輕輕的晃動。

  過了片刻,將酒杯放在唇邊,仰頭,一飲而盡。

  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到胃裡,他原本微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隨手將酒杯放在一旁,轉身進了一旁的更衣室。

  再出來,已經換了一身衣服。

  拿過一旁的車鑰匙,他抬腳走了出去......

  ......

  雖說周日才出發,但蘇眠已經整理好了需要帶的東西。

  她拿出行李箱,一件件放進去。

  收拾好這一切,已經很好了。

  拿了睡衣,進臥室洗了澡,洗完剛出浴室,就聽到手機在響。

  她抬腳朝走過去的同時心裡在想,這麼晚了,誰還會給她打電話?

  手機放在床頭柜上,她一邊用干毛巾擦著濕濕的頭髮一邊拿起手機。

  當看清上面來電名字時,心跳一滯.....

  鍾南衾......

  這麼晚他怎麼會打電話過來?

  蘇眠握著手機,聽著一遍遍想著的鈴聲,猶豫不決。

  這個電話她不想接。

  除了鍾一白之外,蘇眠想不出兩人還有什麼可說的。

  更重要的是,她一碰到和他有關的一切,腦子裡就不可抑制的想起那一晚,哦不,是兩晚上發生的事......

  蘇眠無法形容那種感覺。

  有些羞澀,還有些對自己的氣悶自責,更多的還是無法面對他的無地自容。

  他給她洗過澡......

  她偷瞄他又被他抓了包......

  蘇眠一把將手機扔了出去,然後也不顧還濕著的頭髮,一頭扎進被子裡,妄想當一隻蝸牛。

  過了一會兒,手機停了。

  蘇眠鬆了口氣,正準備把自己從被子裡解放出來,誰知,手機又響了起來。

  蘇眠用手捂著耳朵,在心裡默默給自己打氣......別接,不能接,千萬不能接!

  ......

  就這樣熬過了半分鐘,手機又停了。

  蘇眠將捂著耳朵的手鬆開,想著這回總該消停了吧。

  但還是有些心悸,於是就在被窩裡又待了一會兒。

  四周一片安靜,蘇眠掀開被子,抬手在自己額頭上抹了一把。

  呼,滿手心都是汗。

  她爬起來,伸手過去,將手機拿起來。

  就在她想劃開屏幕之際,一條信息冒了出來。

  蘇眠定睛一看,整個人都傻眼了。

  信息是鍾南衾發來的,上面只有一句話......

  「我在樓下,你下來一趟。」

  蘇眠緊咬著唇角,正準備無視他這條信息,就當自己沒睡著了沒看見。

  不料,對方好似猜到了她的想法,又一條信息過來。

  「我知道你沒睡,下來!」

  不容拒絕的威迫感,讓蘇眠忍不住咬了牙。

  他怎麼就這麼肯定她沒睡?

  她就睡了......呃......

  蘇眠抬頭,看著頭頂亮得扎眼的燈光......

  她忘記關燈了!

  突然,從心底冒出一股無名火。

  這個人還真是討厭。

  這都快凌晨了,他一個男人跑來找她一個女孩子,他覺得合適嗎?

  於是,她快速的回了一條信息,「鍾先生,您有事?」

  那邊幾乎是秒回,「拿衣服。」

  蘇眠,「......」

  她這才想起,鍾南衾的那件西裝外套還在她衣櫃裡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