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升遷

  慶符縣。

  「他自己沒有靠山,還要我安慰他不成?」江春嗤笑一聲,閒適地倚在躺椅上,看著牟珠收拾行李。

  牟珠忙前忙後,卻半句話不曾使喚丈夫幫忙收拾。

  哪怕她是名門之女,也覺得後院這些小事,豈是男人家需操心的?

  「哪有叫官人安慰房主簿。不過是說,房主簿心中失望,忘了向官人賀喜,不必怪他。」

  江春輕呵一聲,擺手道:「我豈會怪他?殊無必要,殊無必要。」

  他拍了拍膝蓋,兀自搖頭,微嘆道:「官升三轉,通判敘州……唉,怎就不能回臨安任京官,失之交臂吶,未免可惜了。」

  如今朝廷的調令已經到了,敘州知州史俊官升三轉,調任中樞。

  江春則升遷敘州通判,大概是因為如今川蜀戰事不停,朝廷才任命一個熟悉敘州的官員。

  同時到的,還有任命李瑕「知慶符縣事」的公文。

  這裡有個小小的不同,江春原是慶符「縣令」,李瑕則是慶符「知縣」。

  宋是縣令、知縣並行。

  簡單來說,唐代以前,縣令可以由地方豪強擔任的;到了宋代,知縣則是朝廷官員,是中樞下派來主持一縣事務的。

  當然,江春之前雖說是縣令,其實也是中樞派來「知慶符縣事」的,如今只是這個名頭也換了一下。

  具體行事上沒有太多區別,但本質上代表著大宋中樞對西南邊錘的掌控……

  另外,這次唯有房言楷沒有任何升遷,只得了一個褒獎。

  雖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收到文書的當場,房言楷還是愣住了,甚至忘了恭喜江春高升。

  好在,江春也不計較這一點失禮……

  「非瑜這般人物還真是少見,任命都到了,他卻不知跑到何處。只怕是不能為我送行了。」

  「敘州畢竟不遠,總還有打交道之時。」

  江春頗為感慨,嘆道:「年不過十七,官已在房正書之上,不可限量吶。但交好歸交好,終是個會惹事的人,不可走得太近了。這般不遠不近也好。」

  眼看著牟珠收拾好最後的行李,他拍了拍躺椅,起身環顧了居室一眼,推開門出去,站在台階上,看到江荻與韓巧兒正在依依惜別。

  「巧兒,你過來。」

  「義父。」

  「哭什麼,不哭了。」江春撫須笑道:「往後這裡就是你李哥哥的屋子了,你該開心些。」

  韓巧兒眼珠子一轉,心想這也是哦。

  傷感登時去了大半,她打量了這東廂的正屋一眼,表情很是靈慧。

  江春不由指了指她,哈哈大笑道:「看吧,你個沒心肝的小妮子,比起義父,果然更在意你李哥哥。」

  「女兒也很捨不得義父,真的。」

  「不必捨不得,義父是升官了。」

  江春說罷,轉頭看向韓承緒、韓祈安父子,擺了擺手,道:「你們就不必送了,知道你們忙,往後這縣裡,還得由你們操持。」

  韓承緒道:「當送通判一程。另外,縣中百姓還制了萬民傘,正在衙外相候。」

  江春不由眉毛一挑,頗為開懷……

  ~~

  昏暗的公房裡,房言楷坐在那,似乎很久沒有動過了。

  「東翁,該送江通判起行了。」蔣焴推門進來道。

  「通判……」房言楷喃喃了一聲,「這兩年,他做了多少,我又做了多少?」

  「東翁早便料到之事。」

  「是啊,早有預料……但心裡總還是抱著僥倖,不是嗎?」

  蔣焴一時無言。

  他覺得房言楷一輩子也就是個主簿了,明年自己也該另謀出路才是。

  好一會兒,他才又勸道:「還是去送一送為宜,江縣令如今畢竟是一州通判,是上官,也是東翁的人脈。」

  「走吧,去送一送。」房言楷拿手擦了擦臉,稍振奮了些。

  他不像江春攜妻兒上任,他的妻兒都留在家鄉,因此顯得有些孤獨。

  但此時他卻慶幸這份孤獨,至少不會讓家人看到自己這般頹唐的一面。

  心裡有多少不甘也僅有他一個人知道了,出了公房的門,房言楷整理好衣襟,又是一副榮辱不驚的模樣。

  咧了咧嘴,擠出一份笑意,他問道:「如何?」

  「東翁還得再顯得喜慶些。」

  「這樣呢?」

  蔣焴道:「稍好些了,東翁請。百姓們已在衙外等候多時了……」

  ~~

  沁香茶樓。

  嚴云云捧著杯茶站在窗邊,看著那萬民傘被人潮擁著走過長街。

  過了一會,韓祈安上了樓,推門進來。

  「兄長來了,我給你煎了藥,讓婢子小火看著,這就讓人端過來……今日該很忙吧?」

  「嗯,提醒你一句。江春離任,阿郎卻還沒回來。暫時而言,縣內之事由房言楷做主。你這段時間做生意小心些。」

  「哪有做甚違禁的生意?」嚴云云笑道,「捐了那許多錢糧,造橋修路,人家都喚我『嚴大善人』呢。」

  韓祈安皺了皺眉,道:「至少從筠連運私鹽過來時不可太明目張胆。」

  「有劉大傻子在,怕甚?」

  「李先生的意思是,讓劉金鎖帶兵到瀘州去。」

  嚴云云道:「這種事,小妹也沒個主張。聽兄長的便是。」

  此時藥也端上來了,韓祈安在茶樓坐下,端著藥碗喝著,兀自皺眉沉思不已。

  嚴云云捧了帳本過來,放在他面前給他審查著,笑道:「兄長也不再續個弦,身邊都是些粗心的大男人,哪能顧得了每日為你按時煎藥。」

  「別絮叨。」韓祈安道:「支筆錢給李先生使派,要在歸化鄉建煤場。」

  「這煤場不歸我管?」

  「不需你管。」

  「兄長很信任李先生?」

  話到這裡,韓祈安皺了皺眉,問道:「我聽說,你向姜飯打聽李先生?」

  「姜鉤子竟是向兄長說了?我看他渾身上下,唯有舌頭是長的。」

  「我問你為何這麼做?」

  「不忿唄。」嚴云云道,「兄長至今對我挑鼻子豎眼的,卻對他那般信任。要我說,他這相貌氣度,卻又神神秘秘的,絕不簡單……」

  「別絮叨。」

  ~~

  李墉有條不紊地把幾份公文依次歸好,問道:「韓老辛苦,送走江通判了?」

  「是啊,百姓出城三里,依依不捨。他為官一任,也算善始善終了。」

  「李知縣還未回來交接縣務,不論如何,暫時該由房主簿代管吧?」

  韓承緒道:「正是如此。」

  他神色中有些憂慮,擔心的是房言楷不好說話,萬一壞了哪些事。

  李墉略略沉吟,道:「這樣吧,我與房主簿談一次。」

  「李先生談?」

  「韓老放心,官場上的門道我略知一二,能讓房主簿全心全意支持李知縣。」

  韓承緒微微一愣,倒沒想到自己父子倆憂心了幾天的事,李西陵就這般隨口一句話。

  李墉笑了笑,又道:「相比房主簿。反而是瀘州來的調令更難辦些,韓老可考慮好了?讓劉金鎖到瀘州去。」

  「李先生可以斷定阿郎不能趕回來?」

  「算時間就很可能來不及。我們若不早做準備,難保上官不會治李知縣一個『不遵調令』的罪名。」

  「也只能如此了。」韓承緒道:「只要房主簿願意配合,慶符有姜飯坐鎮也足夠了。」

  李墉點點頭,暗想李瑕行事也太我行我素了,視朝廷綱紀於無物……

  但,他這些日子以來,常找劉金鎖問李瑕在北邊的經歷,隱隱覺得,是否是當時被朝廷視為棄子,對李瑕有些影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