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西堡東南方一日路程,山麓西側連通南北的馬車道橫貫山丘外的肥沃土地,被山麓延伸的低矮山丘分割的土地中點綴著零星的農房屋舍。
馬車道北方盡頭有一座白色的石堡,這裡是整個農場莊園的統治中心——領主府邸。
平常時節這裡應當是車來人往,行南走北的商旅車隊將科多爾北方、索恩省、勃艮第公國甚至法蘭西王國的貨物通過這條商道運往南方普羅旺斯等國。
然而一場戰亂讓這條「黃金河流」被截斷。
此時農場莊園白色城堡府邸外的空地儼然成為了一座臨時軍營,數百身著灰白色緊身罩袍的威爾斯軍團士兵駐紮於此。
農場莊園的主人是高爾文曾經的商業盟友,也是薩普商隊通往北方的一個重要卡口,受內亂影響農場主人也成為了西軍勢力。
不過國家的戰亂無關私人的交情,高爾文與農場主的同盟仍然存在,因而當亞特率威爾斯軍團突襲這裡的時候軍隊並沒有大肆殺人放火。
亞特表明自己與高爾文的關係之後農場主當即打開堡門親自迎候,當然根本原因還是農場主無力抵擋。
白色城堡中奢豪的領主府邸大廳里,一個身著華麗卻又卑躬屈膝的中年男人對著壁爐旁披甲挎劍端著酒杯的亞特幾近諂媚。
「亞特大人,三頭肥豬、十隻綿羊、十桶葡萄酒,兩百個烤麵包、六百磅精磨麥粉和二千磅脫殼小麥已經全都送到軍營了,您看這份軍糧夠不夠?不夠的話我立刻讓人再準備。」中年男人滿臉堆笑,嘴角都快貼到眉毛。
亞特晃了晃手中酒杯,醇香的酒香立刻飄出了杯口,他將目光從壁爐上那幅聖母畫像挪到了中年男人身上,「感謝你,我的朋友。購買軍糧輜重的錢財是否都足額支付給你了?」
中年男人點頭如搗蒜,「足額!足額!輜重官大人足額給了。不過就這麼一點東西我實在不好意思收您的錢。」
「行了,我的朋友。戰爭是暫時的,和平才是永久的。一旦內亂平息,我岳父大人還需要你這樣的紳士朋友給予支持......」
兩人正友好交流間,羅恩推開了房門走了進來,他輕瞥了一眼中年男人,男人十分識趣地向亞特鞠躬行禮後退出房間隨手帶上了房門。
「說!」亞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羅恩握在劍柄上的右手放了下來,低聲對亞特稟報,「老爺,三個緊急軍情。第一,隆夏領的山民軍隊已經完成了兵力吸引任務,他們撤退了,邊界上只留了百餘精兵駐守。」
「第二,科多爾的軍隊已經識破了我們的行軍路線,拉帕斯郡以及里奧爾郡已經開始全境集結軍隊向我們撲過來,兵力超過九百,幾乎是傾巢而動。軍士長剛剛從後線阻擊戰場傳回軍情,我們的騎兵隊已經同追擊而來的敵軍前哨交戰雙方各有損傷。軍士長預計至多明日傍晚敵軍大部就將追趕至此。」
亞特將手靠到了腰間劍柄配重球上摩挲著上面的十字紋路,「敵人的反應速度比我預計的還要快,短短三天就已經追過來了。幸虧我們有馬車可以快速移動。」
「第三件事,奉命靠近馬爾西堡的侍衛剛剛返回,馬爾西堡估計是得到了飛鴿告警,他們已經緊閉堡門全城戒嚴。」
「我們的人都進去沒有?」
「兩個喬裝侍衛趕在封城之前混進去了,加上斯坦利親率的特遣隊士兵,馬爾西堡中一共有十三我們的精銳。按約定他們將在我們發出信號之後立刻攻擊城門守軍,接應我們破城。」
亞特拍了拍腰間的騎士劍,「好!傳令。」
「其一,命軍士長繼續率領騎兵隊阻擊追擊的敵軍前鋒,另外抽調兩個步兵旗隊交給軍士長,讓他們給我擋住敵軍前鋒騎兵。」
「其二,命卡扎克率科林連隊輕裝連夜奔襲馬爾西附近的村寨莊園和聚落,強征勞役和工具木材趕製攻城器械並建立戰場外圍防線;命奧多率領其餘軍隊於明日中午前出發開赴馬爾西,軍隊大部抵達馬爾西後讓戰車車隊立刻回程與軍士長匯合,合力抵擋身後追兵。」
「是!老爺。」羅恩挺身接令,扭頭疾步走出房間傳令。
馬爾西堡牆根下一間破舊的茅草屋裡雨水不停地順著破洞的屋頂滴落,草屋的泥土已經被砸出了一個深坑,跳動的篝火倒影在深坑水面上將草屋裡蜷縮一團的十幾張疲憊不堪的臉龐照得紅彤彤,這裡正是馬爾西堡內的一處勞役力工房舍,也是威爾斯軍團特遣隊埋伏馬爾西堡的據點。
雖然疲憊不堪但草屋眾人的眼睛卻閃著亮光,因為此時兩個剛剛「被迫」加入勞役力工的「新人」正在給眾人傳達喜訊。
「......我們的軍隊就這樣如入無人之境,連續三天橫跨兩郡,沿途沒有一支敵軍敢抵擋。按大人的部署,至多兩日便能打到這裡,到時候就是各位斬獲首功的機會了。」一個「新人」講完了威爾斯軍團近日的輝煌戰績,接過一個力工手中剛剛放溫的開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都快一個月了,終於能結束了。夥計們這一個人是當真充作勞役苦力被使喚,再等下去就得被活活累死。」一個體型消瘦的傢伙扯開了肩膀上的碎布,露出了傷痕累累的肩頭。
「出發前羅恩大人說了,此戰之後特遣隊所有人都將重賞,殺敵兩人晉軍銜一級。」另一個剛剛被抓來修城牆的「新人」傳達了羅恩的激勵。
草屋眾人俱是興奮。
「好了,我們再核對一遍作戰計劃。首先是挖掘藏匿的武器......」
............
馬爾西堡北方一百六十英里外的索恩省索恩城,此時應該被稱為勃艮第伯國索恩宮廷(政權象徵)。
索恩城內最豪華的府邸當屬貝爾納的伯爵府邸,這裡也是整個索恩省的統治中心。
占地寬廣建築奢豪的伯爵府邸中央,一棟五層高的建築里咆哮聲不絕於耳。
「......一會兒報四五百人,一會報兩三千人,難道科多爾的那些雜種全都是瞎子和蠢蛋?都過去三四天了,連敵軍人數都沒摸清楚!一群沒用的東西!」
貝爾納已經氣急敗壞,他沒想到在勃艮第伯國局勢微妙,各方勢力都進退維谷之時科多爾居然會突然被襲擊。
科多爾並非戰略要衝,但作為後方基地它支撐著整個西軍的腰脊,一旦科多爾被攻占,西軍將失去整個北線戰場的後援力量。
貝爾納摸了一把鬍鬚上噴薄而出的口水,強行使自己鎮定下來,「對方的來歷摸清楚沒有?」
傳信人已經被嚇得瑟瑟發抖,「稟~報伯爵大人,不是隆夏領的軍隊,我們猜測應當是那支潛伏在南境邊郡的威爾斯軍團~」
「又是威爾斯軍團!」貝爾納的手掌立刻握成了拳頭。
「來人!傳令北線軍隊~」貝爾納的話音立刻停止。
猶豫片刻他改口了軍令,「傳令科多爾北部軍隊立刻集結科多爾城,集結完畢以後立刻南下清剿敵軍,務必將敵軍給我抵擋在迪關以南然後步步驅逐。」
貝爾納身邊的顧問謀臣聽了貝爾納的軍令,小心提醒道:「大人,敵軍兵力尚未摸清,若是三五百人還好,若真是一兩千人恐怕科多爾軍隊的那點戰力是擋不住敵軍。」
貝爾納輕哼一聲,「舉一省之力都擋不住敵軍的話,科多爾伯爵也該當被人蹂躪了。」
說罷他又長嘆一聲,「如今我們好不容易維持北線的均衡態勢,各方都在較勁,北方才是目前的重點,我不能動北線防禦力量,那會讓我精心謀劃的局面失衡。至少現在還不能......」
............
索恩城東方相隔甚遠的貝桑松宮廷,宮廷正殿鐵座上的弗蘭德斜椅著身體靜靜地冷眼旁觀鐵座下眾人的爭論,與弗蘭德一樣冷眼旁觀的還有鐵座旁高腳靠椅上眉毛擠到一堆的宮廷首相鮑爾溫伯爵。
隨著第二階段的繼位者之戰日漸陷入僵局,新君弗蘭德一派的權貴重臣們也都紛紛坐立不安。
主戰、主和兩個派別已經逐漸形成。
主戰派的骨幹是原屬於隆夏伯爵領的權貴們,他們不願傾家蕩產跟著弗蘭德北上征戰,當然所圖不小,戰鬥意志很強。另外勃艮第伯國原來的一些青年權貴和軍官也都熱血方剛,是主戰派的力量。
主和派以那些年紀較大的老派權貴為主力,這些人原本就是勃艮第伯國的高貴人群,戰爭打破了他們平靜舒適的統治生活。一開始懷著將勢力再擴充一番的美夢加入了新君一派,可如今新君勢頭受阻,這群人也就跟著動搖了。
主戰主和兩派近來口誅筆伐,雙方都各執一詞爭論不休。
鮑爾溫伯爵原本就不算堅強的心已經有著動搖,只是礙於弗蘭德一直沒有表態他才默不作聲,任由大殿中的人爭論不休。
「新君(弗蘭德還未獲封侯爵)、宮相大人,您倒是說句話呀?如今東西還算勢均力敵,我們此時向貝爾納提出議和還能劃界統治,若真到天平倒向西境以後我們想議和也沒資格了!」說話的是新宮廷財政大臣,老派權貴。
「我反對!指望議和劃界而治的人都是蠢貨!我們現在勢頭正盛,若是不能趁現在徹底取得整個伯國統治,將來待西境喘過氣之後必將打過來。你以為貝爾納會同我們劃界而治?」嚴詞駁斥的是新任宮廷軍事大臣,原隆夏軍團副官。
兩位領頭的針鋒相對之後,各自後面的人也都紛紛爭論不休,大殿裡又變得異常吵雜。
就在焦頭爛額的鮑爾溫伯爵實在忍不住打算向滿面淡然的弗蘭德進言之時,宮廷侍衛推開了大殿殿門,傳令官捏著一封飛鴿密信疾步朝鐵座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