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月黑風高

  薩普堡豪華的領主府邸內宅中,高爾文夫人一邊給亞特的餐盤裡用木夾添盛乳酪杏仁,一邊追問,「亞特,你岳父真跑去普羅旺斯了?那個老東西都到蒂涅茨了也不回家看看,我看老東西是越來越不在乎我們母子倆了。」

  亞特嘴裡已經塞滿了各種美食肚子也已經撐圓,但高爾文夫人還在不停地往他餐盤裡添加食物,他趕緊接過岳母手中的木夾示意裝不下了,「母親,岳父大人受新君密令前去普羅旺斯求援,這關係到整個伯國的未來。而且岳父受命密使,不可能四處跑動的。」

  「是呀母親,父親正在為勃艮第伯國奔波勞碌,那有時間機會薩普堡這麼個小地方?若不是放心不下您,我早就跑到貝桑松跟著弗蘭德堂兄馳騁疆場了。」一旁嚼著烤牛肉的菲利克斯也隨聲附和。

  「你們父子兩個都不是好東西!」高爾文夫人說著就有些委屈激動了。

  亞特用銀勺輕輕敲了敲餐盤,「菲利克斯,別惹母親生氣!」

  菲利克斯埋頭笑了幾聲,不再頂嘴。

  亞特出聲寬慰,「母親,等我們平定西境以後您就可以去貝桑松住進伯爵府邸了,到時候您就可以天天見到岳父大人。」

  「另外,我覺得這段時間您還是搬去我的山谷木堡住吧,山谷那邊總比薩普堡安穩一些,而且洛蒂也是一個人留在山谷,您過去以後還可以幫助洛蒂照顧一下小喬治。」

  亞特早已有意接高爾文夫人去山谷居住,薩普堡距離敵境科多爾太近,這裡實在不是安穩之地。

  「孩子,我知道你的好意,可菲利克斯如今鎮守薩普堡,若是沒有我留下來管束,你信不信他明天就敢帶人打到科多爾城!」高爾文夫人總是放心不下兒子。

  菲利克斯癟了癟嘴,如今的他還真沒有了數年前的那種莽撞衝動。

  高爾文夫人猛醒,「亞特,你這次帶了這麼多人來薩普,你們是不是又要去打仗了?不是說停戰了嗎......」

  ............

  七月九日,夜幕降臨。

  科多爾東南里奧爾郡,東部丘陵進山口,無名村落外的山坡上幾雙眼睛在夕陽雲彩的反射下泛著光,山坡的另一側二十幾匹戰馬和七八十個士兵正窩在隱蔽處休整待命。

  山下村落圍牆裡,原本的木屋民居被拆毀,變成了一座高高聳立的哨塔,哨塔下的幾間草棚里已經開始升起煙火,幾隊外出巡邏的士兵扛著短矛邁著慵懶的步子朝村落里回歸......

  羅恩將目光從山下村落收了回來,扭頭對蹲在一旁獵人打扮的男人問道:「馬爾兄弟,你確定村里只有五十個敵兵?」

  「羅恩大人,我確定!確切地說只有四十三個敵兵,還有七個人應當是強征的雜役僕從,他們沒有任何武器。」

  羅恩與薩普軍隊軍官(獵人出身)馬爾談論的那座山下村落其實是科多爾軍隊在山口建立的一座前沿哨站和軍堡據點。

  年初這條線上發生了許多慘烈的戰爭,但最為慘痛的是那支突然從薩普堡衝出來的軍隊,他們稱科多爾軍隊轉向隆夏山民軍隊之際襲擊了兵力空虛的里奧爾郡,肆意劫掠還險些攻占了郡城裡奧爾。

  自那以後,這個村落就變成了科多爾防備薩普敵軍的前哨據點。

  科多爾省軍團得知那支在北地殺人無數的威爾斯軍團南返之後更是對東南邊境嚴防死守,生怕威爾斯軍團突然從薩普堡躥出來犯境,所以這座據點的駐軍一度增加到了一百二十人。

  不過就在三日前,臨近的拉帕斯郡突發告警,說是隆夏山區的山民軍隊突然出現在山區邊緣。

  科多爾人對威爾斯軍團的兇殘只限於耳聞,年初薩普敵軍攻擊里奧爾也只是劫掠了少數地方;但隆夏山民的兇殘險惡那就是讓科多爾人心有餘悸的。

  隆夏山區偏隆夏山民窮,所謂窮山惡水出悍民,隆夏山民軍隊就是出名的剽悍兇猛,自繼位者之戰打響之後,隆夏山民軍隊一共也就下來過兩次,但兩次犯境險些讓拉帕斯郡變成地獄。

  所以當聽說隆夏山民軍隊出現在山區邊緣之後,里奧爾如臨大敵,駐紮在里奧爾防備薩普和威爾斯軍團的科多爾軍隊立刻被調走大半去防備隆夏山民。

  一百二十餘人的山口據點也就只剩下了四五十人。

  既然這個據點是用來監視防備薩普軍隊和威爾斯軍團的,那亞特就必須拔掉這顆安插在出山口的眼睛,讓威爾斯軍團順利的達到突襲的目的。

  一個四五十人駐守的村落改建軍堡自然不用亞特親自動手。

  在薩普軍官馬爾的引導下,威爾斯軍團騎兵隊二十騎輕騎兵、第一連直屬第一旗隊戰兵和十個弓弩手在騎兵副隊長賈法爾和連隊副長兼直屬旗隊長班格達的率領下完成這項任務。

  後來考慮到此次夜襲必須保證盡數殲滅敵兵,不可放走一個活口,為了保險起見亞特讓羅恩親自指揮坐鎮。

  倒不是亞特不信任賈法爾和班格達,只是羅恩深得亞特偷襲戰的精髓,這種陰謀之戰有羅恩坐鎮勝算更大。

  「馬爾兄弟,敵軍有沒有設置陷阱障礙?」羅恩看著通往山口村口的道路問了一句。

  「有!科多爾的雜種在條石堡前吃了太多的啞巴虧,所以他們也學著我們在村落四周設置了一些陷阱。不過這些科多爾人又蠢又懶,他們設置的陷阱稍微多看一眼就能識破。」

  馬爾借著黑夜前最後的一絲光亮指向村口方向,「羅恩大人您看,村口正中央的寨門前有幾個大坑,平日裡那些敵兵巡邏歸來都會繞開。」

  馬爾食指微微一挪,「村落木柵圍牆左右兩邊的草叢裡都安插了木刺尖樁,靠近哨塔的柵欄下還有一個深坑;另外就是村旁那條道路上挖掘了不少陷馬坑,不過我親自到道路旁的耕地里查看過,沒有陷阱,可以繞行。」

  「科多爾人把我們在條石堡用的那些東西搬了過來,卻胡亂布設而且根本不會偽裝,我帶人摸了一天就全部識破了。」馬爾有著一股溢於言表的驕傲。

  羅恩盯著馬爾剛才指出的那幾處地方,對身邊的軍官問道:「班格達,馬爾兄弟指出的陷阱坑洞位置都記下沒有?」

  班格達眼睛還在藉助落日餘暉掃視山下據點,「羅恩大人,我記下了。」

  「好!你下去安排,今晚午夜過後你親率步兵突襲。」羅恩對班格達下達了命令。

  班格達轉身接著灌木樹影的掩護朝山下藏兵處摸去。

  「賈法爾!」

  「羅恩~大人。」賈法爾的發音仍然有些異樣,但基本不再結巴了。

  「剛才馬爾兄弟說的道路陷馬坑你都記下了吧?午夜班格達突襲之時,你火速率輕騎兵跑到據點後方幾個撤逃結點設下攔截線,不准放跑任何一個敵兵!」

  「是!羅恩~大人。」

  ............

  七月九日夜,準確地時間應該算作七月十日凌晨,月黑風高。

  里奧郡東部山區邊緣的村落據點,那座高高的哨塔上三個值夜的哨兵正跑腿坐在哨塔木板上借著一盞昏暗的松脂油燈喝著劣質的啤酒,三人中間沒有佐酒的肉食果蔬,一把木盅里用來賭博的豌豆就是最好的佐食,猜對的人可以搶過對方的酒囊狠狠地灌上一口。

  在三人頭頂是一隻從教堂里借來的警鐘。

  盛夏七月正是天氣最燥熱的時候,漫長無聊得夜晚沒有酒水相伴還真難以熬過,所以據點的守軍指揮官也默許值夜哨兵偷偷地喝幾口。

  不過喝酒可以,偷睡卻會重罰,尤其是戰亂之際。

  一個光頭長鬍鬚的哨兵贏得太多,肚子裡面裝了太多酒水憋得難受。

  他晃晃悠悠地拽著哨塔的圍欄爬了起來,站在圍欄邊朝著東邊方向解開腰帶掀開甲裙脫下蔽褲,一股濁液順勢而下。

  放空濁液,哨兵頓覺渾身清爽,忍不住一個激靈抖了一哆嗦,朦朧的眼睛也睜開。

  與絕大多數普通人一樣光頭哨兵的眼睛在黑夜裡也是幾乎看不見東西的,不過今晚的月光格外的皎潔明亮,以至於光頭哨兵似乎看見了哨塔下的柵欄圍牆裡側有一群黑影在移動。

  「伙~夥計們~好像有情況~」光頭哨兵還沒來得及提上褲子便轉身向還在賭豆的兩個同夥提醒。

  兩個同夥正準備揭開木盅見證勝負,根本沒聽見光頭哨兵的提醒。

  光頭又扭頭爬在哨塔圍欄上揉著眼睛仔細觀察了好幾眼,不像是自己人,「夥計們,好像有人......」

  片刻前,高塔右側的柵欄下。

  漢斯嘴裡銜著一柄閃著寒光的木柄單刀,刀身長兩英尺半,不太適合激戰肉搏但用來偷襲刺殺最為合適,漢斯短邦皮靴下是一名戰兵的肩膀,雖然漢斯已經將沉重的長袖鎖子甲換成了輕便的半身鎖甲,但充作人梯的戰兵還是有些吃力,肩膀明顯有些顫抖。

  漢斯如今是威爾斯軍團第一分團的一名小隊長,沒錯,只是一個小隊長,連中隊長都不是。

  這倒不是漢斯不夠優秀,也不是因為他囚徒的身份限制,實在是第一分團的士兵都太過優秀,威爾斯軍團整編擴建時原威爾斯軍團和東境參戰的囚徒兵精銳都編入了第一分團,隨便拎出一個都是屢立戰功經驗豐富的老兵。

  所以漢斯也就只能做一個小隊長,和他同樣死侍隊出身的囚徒兵伯里如今也只是重甲步兵隊的一名普通戰兵,不過軍士小隊長的軍餉已經足夠誘人,漢斯也並沒有太過失望。

  沒時間敘說閒話,稍一失神漢斯已經越過了柵欄,他雙手拽住柵欄頂部,左腳踩著橫木一下子躥了上去,翻身跳進了柵欄里。

  漢斯剛剛跳進柵欄持刀警戒,身邊就陸陸續續跳進來了幾個小隊的戰兵。

  「快!跟我去打開大門!」漢斯提刀說著就朝村落大門跑去,剛剛跑到一半他就聽見一股水流落地的聲響,經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哨塔。

  哨塔上被月光照得錚亮的光頭正居高臨下望著自己。

  「弓弩手!哨塔!哨塔!」漢斯輕聲急促地向身後跟上來的弓弩手招呼......

  哨塔上,光頭哨兵模糊中已經確定了又異常。

  他轉身踢了同伴兩腳,然後操起圍欄上的一截鐵棍就朝那口警鐘敲去。

  「噹噹當~」警鐘被鐵棍敲響,但隨即敲擊的動作戛然而止,因為一支弩箭釘進了光頭哨兵的後背。

  而哨塔警鐘敲響之時,七八個手持利刃的黑影已經躥到了村落大門前,兩個靠躺在大門邊抱著長矛著甲而眠的哨兵睡夢中被割喉刺心,掙扎一番就氣絕身亡。

  片刻,村落大門被人卸了門槓,兩隊戰兵順著圍牆根衝進了村落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