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又要把這麼大一個攤子扔給你們,我感到十分不忍。原本是有意留在郡中帶著各位臂膀們經營一番領地,不過如今伯國戰亂未止,東西勝負未定,只要西境一日未平定我們就一日不得安寧;為了我們辛苦這麼多年積攢打拼下來的這片樂土,我必須再次拔劍出征。」
「不過大家可以放心,勃艮第伯國已經撐不住了,東西兩境都是強弩之末。今年過後局勢定能緩和,我堅信這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諸位,除了我剛才安排的民政墾荒擴地、種麥囤糧、維持工坊生產、擴展東線北線商貿和安置領民之外還要時刻注意領地所有領民的動態,危難時節人心最為難測。」
「望諸位與我勉勵同行、共度難關。」
亞特此語一出,民政官庫伯領頭,府邸領主大廳里十來個民政高階官吏紛紛起身挺立。
「願為大人效忠!」
「願為大人效忠!」十來張嘴異口同聲。
亞特起身抬手示意眾人坐下,然後嚴肅的表情漸漸放鬆,「諸位,民政議事會到此結束,晚上都留下來。今天是我們的老管家庫伯爵士的五十誕辰......」
............
木堡領主府邸一樓公事房,亞特單獨留下了老庫伯。
「庫伯,數年前的那場國戰讓整個普羅旺斯南境糜爛,無數平民或死或逃,歐陸商行的人在阿爾費羅及附近費盡心力找了許久才找到那個孩子。」
「修道院的修士說他的姓氏也叫阿爾弗德,不過孩子被人撿拾送到修道院的時候才四歲,實在問不出是不是與你有血緣關係,他的父母估計也已經不在人世。」
亞特原意是到普羅旺斯南方找到庫伯的親人,那怕是有點血緣關係的堂侄表親也好。不過普羅旺斯南方被倫巴第人肆意殺戮,阿爾費羅的原住民十去七八,最後歐陸商行花了不少賞金才在一座破敗的修道院裡找到了一個自稱姓氏為「阿爾弗德」的六歲小男孩。
就在三天前,歐陸商行派人將孩子送回了山谷,庫伯得知這是亞特為了他五十誕辰特意備下的「賀禮」後激動得老淚縱橫。
庫伯很忙,隨著亞特的領地一天天擴大他越來越繁忙,但異常繁忙的領地事務之餘他也越發難過,失妻喪子對於年近五十的老頭而言是無法抹去的悲痛。
「老爺,那個孩子就是我的侄孫,是我堂侄的兒子。」庫伯出身特別,唯一的遠房堂兄也只有一個遠嫁倫巴第的女兒,不過他無法拒絕一份真摯的祝福。
亞特拍了拍手,「太好了!我還擔心商行那些人隨便找個孩子敷衍我。」
「這樣,以後這個孩子就跟著你,他就是你的孫子了。孩子太小暫時交給蓋伊讓他到堂區學堂做小學徒,將來讓他跟你一樣成為民政官。」
「對了,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當年追殺你的那個阿爾費羅領主被倫巴第人殺了。雖然不是你親手殺的,但至少那個惡人下了地獄。」
庫伯聽了這個消息並沒表現多大的興奮,或許是他不願提及往事。
房間裡的氣氛突然有些尷尬,亞特正打算找個話題解圍,羅恩敲門走了進來,「老爺,您設計的那種扎馬釘工坊已經完成了,這是我抽檢出來的五枚。」
羅恩說著將手裡提拎的一串東西放到了亞特的公事桌上,順便向老庫伯致意。
亞特起身拿起一枚在手中把玩。
這種鐵器形狀如野荊刺,四個鋒利的尖爪,隨手一擲,三尖撐地,一尖直立向上,推倒上尖下尖又起。
此物由製作武器盔甲時剩下的邊角料打制而成,工藝十分簡單,形制要求也並不嚴格,打制起來比輕箭箭頭快多了,主要能夠拋撒在軍陣前釘傷沖陣敵騎,因此名為扎馬釘(學名鐵蒺藜)。
這種扎馬釘的中心位置特意打了一個小洞,麻繩可以穿過將其連成一條,所以即可以單獨一個個拋撒,也可以一條條地鋪設在營地四周或是關隘小道......
「老爺,武器工坊按照您的圖紙共打制了一千枚扎馬釘先交付給軍隊使用,若是效果真如您所言的那樣他們在加緊打制。」
亞特用手試了試扎馬釘的三角形鐵尖,雖然只是粗粗打磨但足以釘破沒有蹄鐵保護的馬蹄底,至於人腳踩在上面的後果那就不用說了。
「庫伯,你告訴武器工坊讓他們再打制三千枚扎馬釘,這種東西的效果不用試了。」亞特把一枚扎馬釘遞給了庫伯。
老庫伯也頗為驚嘆,「這種東西絕對是破解敵人騎兵沖陣的利器!」
亞特也滿意地點了點頭,「羅恩,把這一千枚扎馬釘收好,明天我們帶到薩普堡交給軍隊使用......」
六月的最後幾天,亞特實在山谷木堡渡過的。
庫伯五十誕辰的那場宴會不算太熱鬧,除了軍隊的一眾高階軍官已經離開山谷未能出席以外,戰爭的氛圍也讓這場歡宴降低了幾分熱度。
亞特此次率軍突襲科多爾確實勝負難料危險重重,所以出征前的最後幾天亞特都在木堡府邸陪同妻兒,期間也到谷間地的幾座村落中一一巡視......
............
七月二日,預測南繞的戰車和西行的軍隊差不多快抵達薩普領,亞特終於帶著二十騎中軍衛隊從山谷出發了,沒有步兵輜重的拖延,亞特和衛隊騎馬最多一天半就能抵達薩普堡。
中軍指揮營帳衛隊簡稱中軍衛隊,共計二十人,清一色披甲騎兵。中軍衛隊脫胎於亞特的男爵衛隊,本質上也就是亞特的衛隊,但他們現在除了要護衛亞特的個人安危之外也肩負威爾斯軍團中軍指揮營帳(機構)的護衛任務。
中軍衛隊隸屬侍衛官羅恩管轄,衛隊士兵是羅恩從軍團中隊長一下戰兵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們至少都是在軍團中作戰兩年或是殺敵兩人以上孔武有力、忠誠勇敢的精銳,這些人的出身、性格、背景關係都經過羅恩嚴格篩查,對亞特絕對忠心。
這二十個人又分作了四個五人小隊,所有的衛隊士兵除了能騎馬作戰之外還都必須精通號鼓軍令、熟悉戰旗指揮,最主要的是他們要對亞特絕對的忠心並時刻能夠用生命護衛領主的安危。
這些人承擔著繁重的任務,當然也享受著超越常人的待遇,最普通的衛隊士兵的軍銜也是軍士,而且他們還常常兼任著掌旗官、傳令官等軍職。
最主要的是衛隊出身的士兵將成為主將的心腹,時機成熟後下放到軍隊中一般都會晉級提拔。比如侍衛出身的侍衛官騎士羅恩,比如侍衛出身的特遣隊長騎士侍從斯坦利因為在索恩和科多爾的哨探奇功再次獲得晉升成為見習騎士,再比如侍衛馬修,在跟隨亞特兩年之後被安排到第三連隊第二旗隊成為了軍法軍士,想來不久以後又會晉升。
亞特和羅恩在衛隊簇擁下策馬朝薩普奔來的時候,奧多和卡扎克率領的威爾斯軍團第一步兵分團和中軍直屬的幾支隊伍已經走出了連綿山區,出現在薩普堡東部的山口。
薩普領主高爾文子爵常年不在領地,如今薩普的主人是新晉男爵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提前得到了威爾斯軍團中軍指揮營帳的軍令,知道第一分團將前往薩普堡暫駐,估摸著時間快到了,菲利克斯帶著自己的男爵衛隊親自到薩普東邊的山口迎接。
山口裡,數百身著輕甲(重甲由戰車馱運自南而來)手持武器的威爾斯軍團戰兵在騎兵的掩護下走出來,領隊的正是威爾斯軍團副長奧多兼第一分團長和第一分團副長卡扎克兩人。
菲利克斯策馬上前,隔著十數步便跳下馬背邁著有些微跛的步伐徑直上前向奧多肅立行禮,「軍團副長大人,第二分團薩普連指揮官菲利克斯向您致敬!」
說罷菲利克斯又微微轉身向卡扎克點頭致意。
奧多趕緊跳下馬背,挺胸握拳回禮,「菲利克斯男爵,你是男爵勛銜又是南境軍務副官,這個軍禮我承受不起。」
曾經年少輕狂目空一切的菲利克斯在經歷一次次戰火洗禮後已經脫胎換骨,他仍然有傲骨但那股子傲氣卻已經收斂,更何況他對歷經戰陣在血與火中一步步從平民走向方旗騎士的奧多是由衷的敬佩。
在這些純粹靠軍功戰績晉升上來的實勛騎士面前,菲利克斯有自知之明。
「奧多大人,雖說我僥倖得了男爵位但論實際軍職而言我只能是威爾斯軍團的一個連隊長,你是軍團副長又是方旗騎士,這個軍禮你還真能承受!」菲利克斯說得也十分真誠。
「這樣吧,你還是叫我菲利克斯,我也稱呼你為奧多,這樣不分生。」菲利克斯提出了折中建議。
奧多也就不再為這個稱謂多費口舌了,把韁繩遞給了親兵,然後同卡扎克一起走在菲利克斯左右,「菲利克斯,大人的軍令你已經接到了,讓你安排的事情如何了?」
菲利克斯正了正色,「大人安排的封鎖邊境和籌備軍糧兩件事我都準備好了。」
「從三天前開始,條石堡就徹底封鎖,所有能夠通往科多爾的山間小道我也下令各地領主予以封閉,薩普領進行了一次掃奸,所有非薩普領的領民都被嚴格的控制監視,防止有人跑到科多爾告密,另外我讓馬爾(薩普獵戶出身,薩普軍官)帶人潛入科多爾丘陵地帶哨探去了,他們明天下午就能返回。」
「糧食的話,我們準備了七百士兵和一百軍馬五天的糧草。」
「奧多,過去的一年薩普領經歷了不少戰鬥,我們的糧食儲備也不太多,突然間湧入上千人馬(人和馬)我們確實有些吃緊,不過大人的軍令我們會無條件遵行。」
奧多扭頭看了一眼排著縱隊走出山口的軍隊,「你放心,軍士長率領的戰車車隊正在繞道普羅旺斯自南向薩普堡挺進,那支車隊除了裝載笨重的武器盔甲外也押運了不少的應急軍糧;而且我們不會在薩普堡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