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業眯著眼，雙目刺痛，甚至流出眼淚。

  「這才是真正的神術，祭司們的神術，只是神靈們賜下的微不足道的力量。」福羅斯眯著眼，臉上充滿敬畏。

  「所以，擋下神術的喀戎，更令人尊敬。」

  蘇業看向虛空中的喀戎。

  喀戎連退十幾步，周身的白光絲毫不減，右手處的鎧甲大面積開裂，裂痕蔓延到肩膀後，又開始徐徐恢復。

  「神罰之雷，我見過太多。」喀戎語氣淡漠。

  「船長！」

  「船長！」

  亡靈們紛紛大聲叫喊，一些亡靈沒有眼淚，卻帶著哭腔。

  蘇業望著身體挺直的喀戎，肅然起敬。

  不愧是曾經的半神，不愧是希臘的最強老師，不愧是教出數不清傳奇與英雄的戰士。

  不愧是寧願承受劇毒，也不願向眾神低頭的豪傑。

  哪怕死，也要替換為救人類而犧牲的普羅米修斯。

  哪怕已經死亡，依舊敢揮矛伐神，肩背不屈！

  復仇女神化身再一次咧開嘴笑了。

  「真是一個令神喜愛又令神頭疼的孩子。你見證舊神時代，踏破黑暗紀元，為戰士之長、英雄之師，因你教導過年輕的神靈，理當得到庇護。但今日，眾神需要你，你為什麼不能像海格力斯一樣，遵循神諭呢？」復仇女神化身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些許疑惑。

  「我也疑惑了很久。」喀戎道。

  「哦？」復仇女神化身望著喀戎。

  全幽靈船的亡靈都好奇地探出頭，望向他們心中偉大的船長。

  「直到我認識了泰勒斯，他讓我思考一個問題，我一切的依據是什麼？我說話的依據是什麼？我做事的依據是什麼？他說，我只有明白一切言行的依據，才能證明自己有判斷對錯是非的能力。後來，我又向蘇格拉底學習，他什麼都沒有教我，只是不斷幫我追問，最終，追問到我內心最渴望的。」

  「那你內心最渴望的是什麼？」復仇女神化身問。

  喀戎突然笑了笑。

  復仇女神化身面色一沉，眯起六隻眼睛，她感受到淡淡的輕蔑。

  就見喀戎轉身，望向下方巨大的幽靈船，仿佛望著每一個亡靈。

  「我的船員們，誰知道我在笑什麼？」

  所有亡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蔫了。

  連神靈化身都不知道，我們哪裡知道？

  雖說神靈化身遠不如神靈本體，但智慧也超出常人。

  最後，喀戎注視著蘇業。

  蘇業這才看到喀戎的面孔，一個普普通通的樣子，塌鼻樑，小眼睛，牙齒也並不整齊，但他的目光，卻有溫暖虛空的力量。

  蘇業微笑著回答：「喀戎大師之所以笑，是沒想到一個神靈化身竟然如此膚淺，連普通的魔法師都不如。」

  復仇女神化身轉動頭顱，第一次認真看著喀戎之外的人。

  蘇業繼續道：「我猜測，喀戎大師原以為，堂堂神靈化身，問出最淺的問題，也應該是『蘇格拉底是用什麼方式追問你的』，結果，這位神靈化身竟然問出這種喀戎會主動回答甚至已經回答過的問題。你們或許以為，喀戎大師在嘲笑神靈化身，不，他沒有嘲笑神靈化身，也沒有嘲笑任何人。他為自己當初的選擇而開心地笑，因為，他選擇了一條神靈都不懂的道路，而且，神靈當眾展現了不懂。他，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復仇女神化身的六目中，似有憤怒的火星兒閃爍。

  喀戎看著蘇業，臉上的笑容更大。

  「借我一用。」喀戎道。

  蘇業也不問，一動手指，幽魂宮殿落在喀戎手中。

  「那件也給我看看。」喀戎右手托著幽魂宮殿，望著蘇業。

  蘇業愣了一下，又將天使宮殿交給喀戎。

  就見喀戎取出一片翡翠色的樹葉，放在天使宮殿之上。

  一縷黑氣從天使宮殿中冒出，鑽進翡翠樹葉。

  咔嚓……

  翡翠樹葉裂開。

  「你可以使用了，只不過消耗的魔力有些多，不成傳奇，難以為繼。」喀戎把天使宮殿拋給蘇業。

  「我的魔力比普通魔法師多。」

  蘇業接過天使宮殿，注入魔力。

  與此同時，各種恢復魔力的天賦同時涌動起來。

  「你的時間所剩不多，幽靈船的時間也不多，我們快點解決吧。」喀戎坦然面對復仇女神化身。

  幽魂宮殿漂浮在他的頭頂，大門大開，濃郁的灰黑色液體流淌，落在喀戎身上，在岩石鎧甲之外，織就第二層鎧甲。

  原本金光閃閃的戰矛，漆黑明亮。

  「可笑的人類！可笑的伐神者！竟然用人類愚昧粗糙的經驗，質疑神靈的智慧！在吾等眼中，所謂哲學，所謂魔法，不過是奇技淫巧，不值一提。神的智慧與力量，當永恆偉岸，不朽於世。」

  復仇女神化身說完，喀戎笑了，蘇業也笑了。

  「可惜了，那麼美好的存在，你們卻沒有發現。所以，黃昏眾將降臨，諸神必當隕落。」

  喀戎微微一矮身，主動出擊。

  趴在虛空的蜘蛛似的的復仇女神化身低吼一聲，輕輕一震神威權杖，一道百米雷霆轟擊而出，電閃刺目，雷鳴震耳。

  喀戎只是一個側步，輕鬆躲過，折向前進。

  復仇女神化身連震神威權杖，發出一道道百米雷霆，同時，舉起七首蛇鞭，重重抽向喀戎。

  七條巨蛇迎風變大，瞬間長成千米之長的七條巨蛇，如同天之城牆，圍殺喀戎。

  蘇業看了看周圍，就自己的力量來說，攻擊一位神靈化身，而且是手持多件神器的神靈化身，力不從心。

  不過，增添一些麻煩倒可以。

  雙方相距太遠，三首火焰魔蛇是沒辦法了。

  「全體毒蜂人出動，繞過戰場，從側面或包抄這個怪物，將你們所有的毒刺，傾瀉到這個怪物身上！」

  蘇業說完，向幽影蜂巢之中送入一道神威。

  所有毒蜂人的氣息驟然一變，周身的外殼多出淺淺的暗金色紋路。

  而那座山形城市般的幽影蜂巢，表面暗金色紋路錯綜複雜。

  喀戎與復仇女神化身扭頭看了一眼幽影蜂巢，兩個人的眼中流露出掩飾不住的震驚。

  隨後，又看了一眼那高大的世界樹。

  一千聖域毒蜂人大面積分散開，從上下左右四個方向飛向虛空中的復仇女神化身。

  一旁的福羅斯嘆息道：「能讓半神和神靈化身震驚的，只能一個可能，那就是，你有木系神級天賦。」

  「只不過在鯨國得到一些不錯的奇遇而已。」蘇業含含糊糊道。

  復仇女神化身一揮手，一條半神巨蛇離開另外六條巨蛇，主動攻擊毒蜂人。

  如同食蟻獸進入蟻群之中。

  巨蛇橫衝直撞，吞噬、撕咬、橫掃，所過之處，絕無毒蜂人能抵擋，包括毒蜂王。

  但是，所有毒蜂在死亡前，都發射所有的毒蜂弩。

  讓所有亡靈驚訝的是，一個聖域魔法召喚出來的毒蜂弩，按理說就算再強大，也只能傷害到傳奇，很難傷害到英雄，就好比黃金戰士哪怕進攻一天，也傷不到傳奇戰士。

  但是，這些毒蜂弩，竟然扎穿巨蛇的身體表層，並激發大量的木系天賦，對巨蛇形成細微的破壞。

  上方和左方的毒蜂完全被巨蛇抵擋，而下方和右側的毒蜂順利抵達復仇女神化身身邊。

  「召喚天使軍團！」

  復仇女神化身明明有神器保護，卻沒有絲毫大意。

  一道金色巨門浮現在復仇女神化身之後，大門兩側，各雕刻持劍天使。

  長劍在大門之上交叉。

  轟隆隆……

  金色的大門打開，乳白的聖光傾瀉而下。

  「光輝永照，吾主永恆！」

  就見一個手持雙劍的八翼天使飛出，接著，兩個六翼天使走出，最後是整整一百個四翼天使。

  銀甲閃耀，披風飄蕩，光翼震動，頭盔之中一片漆黑，依舊沒有面容與頭顱。

  熾熱的人形光芒，俯衝而下。

  幽靈船上的亡靈絕望地看著這一幕。

  之前的天使宮殿已經足夠強大，但也不過只有十幾個傳奇天使而已。

  現在，一個半神天使，兩個英雄天使，外加一百個傳奇天使。

  這才叫真正的神術，這才叫真正的強大。

  太恐怖了，如果沒有喀戎在，所有亡靈只能放棄抵抗。

  八翼天使獨擋一面，殺光上方的所有毒蜂人，剩下的天使則擋在右側，殺光其餘的毒蜂人。

  天使們宛如一個個精靈，守護在復仇女神化身周邊。

  七條巨蛇重聚，不斷攻擊喀戎。

  復仇女神在巨蛇和天使的雙重保護下，只是不斷揮動神威權杖，連綿不斷釋放雷霆進攻喀戎。

  「令人絕望的強大。」福羅斯低語。

  蘇業輕輕點了點頭，之前那個神靈化身，還無法連續不斷使用神術，而這個上位化身，明顯有更強大的威能。

  至今為止，這個上位化身都沒有全力以赴，好像在等待什麼。

  蘇業望向喀戎。

  不愧是希臘的最強戰士老師，明明面臨七頭半神巨蛇的圍攻，外加神威權杖的雷霆轟擊，卻依舊遊刃有餘。

  最恐怖的是，他總能以最精妙的角度避開攻向自己的力量，然後還擊。

  他手中的長矛，在七頭巨蛇身上留下一道道無法癒合的傷痕。

  七頭巨蛇不斷攻擊，而喀戎閃躲騰挪，始終沒有被正面攻擊。

  所有的攻擊餘波，都被他左手中的半神盾牌抵擋。

  蘇業皺眉看向復仇女神化身。

  果然，這種接近新神級別的戰鬥，沒有自己插手的餘地。

  除非復仇女神化身主動進攻幽靈船和世界樹。